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北戎深知这个道理，又一次接受了大夏的和谈，两国如之前那样签订互不侵犯盟约，北戎要求大夏每年要向北戎进贡粮食布匹，还有数不清的妇女，夏朝的老皇帝假装相安无事地妥协了。战争按下暂停键。趁着这一次战乱平息，沈清离开了额尔古纳，去了北戎。她要去北戎，拿到北戎王廷掌控的月乐草。

    根据风朗留下的医书所写，这是一种只生长在北戎的毒草，能制毒使人意志消散如同染上瘟疫而亡，要是用于战争则可阻挡万军。沈清怀疑大夏多年瘟疫是北戎人所为。

    三百年前北戎和大夏二分天下，三百年间争权夺利，不断挑起战争。自从沈清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死亡。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每一日都在浸染着仇恨、杀戮、戾气的环境中苦苦挣扎而死。每一个朝代那高座之上的人们获取权力后都会假装着看不见，主动闭着双眼堵塞耳朵，他们看不到无数无辜惨死的生命，看不到众生极力挣扎的痛苦与凄凉。重复千万遍的人间炼狱，实质般地摆在一位又一位想要改天换地的统治者和他们的附庸面前。登临权力的巅峰，路上皆是未来得及清理的白骨堆。

    蛰伏一月，沈清找到机会易容成普通北戎女人模样，凭借医术被招进了北戎王宫。北戎王早在前一次与大夏交战时，御驾亲征之中暴病而亡。如今北戎由王后萧德红懿监国，大权在握的她设立专门为自己诊治头疾的内宫医女院。沈清成为其中一分子。每日都会有掌事女官轮流派遣医女去看守最后一株月乐草。在大火淹没北戎王宫偏殿之时沈清拿到了月乐草。

    她扮作流民沿路返回大夏。盟约签订未实行两月两国的战争又爆发了。大夏边境十三城沦陷，北戎士兵闯进城中肆意掳掠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沈清救不了他们，就只有投身杀戮。天地昏暗，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清处理了一群正在实施暴行的北戎士兵后，才抬头望见城中景象。断壁残垣、满目疮痍，遍地都是烧焦尸体残肢，早就分不清夏兵与北戎军。夏兵未全军覆，她踏过尸山血海，救出了一个人。

    所救之人是个将军，叫叶镇海，他是镇守西北的守将。他一生忠君爱国，朝廷大将老皇帝只好派遣英雄迟暮的他镇守边境。他没想到这次的北戎大军来势汹汹打得夏军如此猝不及防。他将十一岁女儿叶红玉转移到额尔古纳城后，就立刻点兵披挂上阵。稳住叶镇海伤势后，他召集夏朝残兵，前往额尔古纳。

    夏朝随着北戎铁骑的一路南下，夏朝皇室迅速分崩离析，大厦将倾，百姓生不如死。那时的已经十五岁的皇子李嗣带着十四岁的李洵向西北潜逃，刚好到了叶镇海所辖之地，一路上为躲避其他成年皇子的暗杀和轰乱的流民，两人都受了不少暗伤。

    叶镇海秘密收留了他们，对外宣称是自己牺牲部下的留孤。而这一切，当时的沈清并不知晓。她更习惯看清成年人的阴险狡诈，还未习惯分辨少年人的虚假伪装。

    沈清又在额尔古纳待了几个月，并且治好了两人的暗伤，瞧着他们也是孤儿，乱世中孤儿没有存活的可能。于是便给他们指了条生路。雾毒教避世，教主雾姑获率领教众大夏西南地界一处山谷，而教内弟子皆为无亲孤寡之人。沈清离开额尔古纳的冬天，李洵被雾姑获收为雾毒教内门弟子，而李嗣和叶镇海则一直留在额尔古纳。七个月后，在叶镇海大军的帮助下，李嗣设计施策收复了十三城，同年设立绣衣卫，杀进皇城，斩杀昏君临朝称帝，改国号为炎光。

    沈清辗转大夏各地，寻找各种毒药的材料，十年间她救人和杀人，逐渐掌控那股力量的所思所想，自称游医荡行于世间。

    每路过一个被屠戮的村庄时，沈清都会进去查探，努力收集毒株。血管被割破过无数次，也反杀过无数次的江湖追杀。山间清冽的风无数次刮起沈清鲜血漫出的烟雾，绞杀干净所有尸体，大地只残留猩红暗迹。闻到风刮过来的浓重血腥味，她仿佛又看到染上瘟疫的人发狂相食的画面。无人生还的村落，溪流还在静静流淌。

    飘荡十年的沈清来到了人烟稀少的菏鹌村，找了一间无人居住的宽敞房屋，修了修破损的屋顶，把这里变成自己临时医馆。

    沈清将从村民的一具具残败尸身剖刮提炼出全部的疫毒凝结成圆滚乌黑毒珠，摆在自己刚刚制好的药台上，划破手掌放血滴在毒珠之上。混合着自己的血液的疫毒珠子，开始催发出灰色烟雾从凝结的珠心缓缓冒出，沈清打开了窗，让风带着它消散。沈清打算在菏鹌村住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