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请慢用。”

    唐乐乐简直要在后厨爆炸,程畔及时捂住她的嘴:“不许说。”

    “不说就不说,凶巴巴的却一点威慑力没有。”

    程畔松了手后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装作很忙的样子,干了一些啥也没干的事。

    直到沈青疏望向他,不确定,再看一眼。真的好像的确在看程畔?

    “能叙叙旧吗?”

    程畔点点头,沈青疏主动让出空位,两人顺理成章坐在了一起。许莲面无表情的低头吃饭,内心有些不切实际的遐想。在以往,沈青疏是一丝不苟的严肃,起码在那个未来男嫂子去世后是这样的。

    但今天却怎么都有点猴急,激动。像是在一个二十五岁的沧桑大叔脸上看到了,喜得贵子的表情。

    “沈先生好。”程畔就这样干巴巴的一句,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好似并没有与什么人周旋过,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重逢,每天可以机械的重复办一件事,那那一点微薄的工资还完一生中三份债。除了遇见沈青疏时。

    沈青疏笑了声,打程畔问好后就一直低着头,看不到沈青疏的神情,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笑。

    “哥,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许莲匆匆走了。

    “好了,这里没有别人了,程畔你放松一点。”沈青疏两手不轻不重的握在他的胳膊上,比程畔高出一些即使努力低头也无法达到平视。

    太近的距离,程畔觉得两人鼻尖都快碰上了,而这般眉眼间的撩拨刚好符合沈青疏的意思。

    “呃......”程畔忍不住低下头,“您的妹妹刚才没带伞,外面的雨还没停的。”

    沈青疏又笑了,呼吸喷洒在锁骨和脖间。“雨已经停了呢”

    程畔耳垂有些红,颧骨处也是。丢人丢大发了,程畔心里很懊恼,恨这场雨走得如此快。

    “好久不见了,今年......十九了吧。”

    “嗯,不念了。”

    沈青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不念书了,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程畔和从前一眼朴实,好像永远在原地兜兜转转一般。

    “最近过的好吗?”

    程畔点了点头,“嗯,挺好的。”他一直低着头扣手指,不敢直视沈青疏。

    沈青疏叹了口气,“你总这样,不说实话,就好像在努力回答我,却答非所问似的。”在沈青疏眼里,他和从前一样瘦,高了一些,没太多。

    “今天有点小冷,穿件外套,再见。”

    程畔偷感很重的抬了头,发现沈青疏依然在看着自己。“哈哈,再见再见。”他尬笑道。

    沈青疏招了招手走了。

    顿时,全世界八卦的唐乐乐都吻了上来,“程畔,那是谁啊?”

    “好帅呀,你们认识吗?”

    宫晗默默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干活。”

    沈青疏到了车上,许莲也一脸八卦的看他。“哥,那是谁呀,你同学吗?”

    “不对呀,你不是从不和他们联系吗?”

    沈青疏点点头:“看到熟人就会想起那段苦日子。”

    “谁呀谁呀。”

    “准男朋友。”

    许莲瞬间不做声了,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面如土色。

    “怎么了,不喜欢吗?”

    “爸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你忘了任哥吗,他的死总和爸爸有关系了吧,上次会这次就不会吗?”

    “这次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苦笑几声:“大不了就不当你哥了。”

    “我乌鸦嘴,哥你补药走啊。”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了,沈青疏心神不宁,许莲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遇到危险是解决而不是逃避,父亲就是这样,所以沈青疏就要一辈子遵从他的旨意吗?一辈子这样,一辈子逃避,这样父亲永远都不会变。

    一整天这座城都沉浸在细雨蒙蒙的氛围中,初秋落了几滴泪,心里却一直狂风大作,不见日光。树上的叶子末端泛着枯黄,在风里将落未落的样子,其实它与枝干的羁绊早就在夏末泯灭。

    程畔早早下了班,今天或许是有些不同,他一个人默默走着。拿着一杯茶暖手,一晃眼快到他的生日了。他走向小巷,在最偏僻的地方就是家。

    铁门被推开,一个粗壮的壮汉走出来,门被摔伤发出“砰”的一声。

    还有一个人靠在墙上慵懒的抽着烟,“钱拿了?”

    壮汉点点头,程畔尽量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拿出钥匙开门,手指忍不住发颤。很不幸这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踩过几年缝纫机的人,另一个人同样做过些骇人的事,程畔对那件事了解的微乎其微,谣言倒是穿的轰轰烈烈。

    那个吞云吐雾的把目光转向程畔:“哦,原来你在这里呀?”

    程畔不敢看他“我不认识你。”

    他一股气打开门拼命在楼梯上跑,却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爬了一会儿即使大汗淋漓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呼吸声,他捂住嘴,蹲在墙角,有那么一瞬间的世界天旋地转。

    缓了一会儿后程畔东张西望的打量,生怕被人看到这副样子。

    程萍的状态一直不好,精神不太好,身体就更不好了,胃疼肝疼咳血。很不幸,她的儿子拿不出钱治病,甚至说得上入不敷出。

    在以前,程畔因为欠债被打的鼻青脸肿时想,要是自己和程萍就快点死去,或是让他被打死,生活就会好很多。可是生活好了很多,越活越有盼头了,就不那么绝望了。

    可是生活苦中带甜,程畔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只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在割腕与程萍对峙那天,他是头倔强的小狼,后来沈青疏走了。所有人都在强制他改变,班里连续写过几周母爱父爱的作文,学校贴了标语,程畔不敢露出伤口永远低着头,老师总会说一些家庭美满家和万事兴的话......

    程畔起初听厌了,而后听倦了,最后想了无数遍,开始怀疑自己了。

    程萍没有把自己赶出家门,以前撒气会牵连到自己......可是在这里,父母生气一般都会牵连到孩子,自己每天都呆在学校,程萍没有怎样自己。程萍不给自己钱,可程萍自己也没有多少,程萍也没有接送自己上下学,可有些留守儿童也这样。

    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和过的最差的人比较呢?

    自己选择了生孩子为什么不养呢?这不是她的义务吗?可是程萍过的也没多好啊......

    程畔总自相矛盾,一遍遍否定又肯定,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些对错。他曾一度想把这些事都告诉一个人,问问他,自己是不是白眼狼。

    但程畔是胆小鬼,他不敢。

    “程萍,我回来了。”

    四周的楼层有些高,此时屋内一片黑暗,只是隐约的可以看见零碎的家具。

    程畔闭眼打开灯适应了几秒,桌子上有剩菜剩饭,家里又一团乱,垃圾桶有几张带血的纸团,程萍又睡了。

    他把锅洗了,开火烧干了锅底的水,顺便剪了几片葱叶子,油壶又快见底了,吃面吧,挂面便宜。吃点肉吧,给程萍补补。

    程畔做好了饭却没闻到一点荤腥味,他去了程萍的房间。不出意料,这里乱极了,衣服胡乱堆在床上,被角有一块暗红色,地上有许多发丝,程萍法令纹很重,以前看着凶,现在看着凶的可怜。

    “程萍吃药了。”

    程萍不应他,他拍拍她的脸“妈,吃饭了。”

    程畔不那么叫她,因为很羞耻,很恶心。每每想到一些母慈子孝的场面,心理和□□总感到不适,有一种想吐的欲望,头皮发麻。

    他粗暴的打开灯,程萍果然醒了。

    “吃饭,下次胃疼别指望我带你去医院。”

    程萍嘲讽的笑:“先把你自己的胃养好。”

    程畔轻轻关上门,吃完那晚苦涩的面。面里飘了几篇菜叶,汤的颜色是白的,唯一的肉在锅里留给程萍了。

    收拾好了又来到电脑桌钱,程畔很喜欢画画。在很小的时候,他还住在外公家时,曾有机会接触过绘画。那是个很平常的傍晚,程畔很期待,央求了很久,外公终于动身去镇上打听培训班。

    程畔搬着板凳在门口等着,看着天一点一点按下去,等到了晚上没等来外公。

    哦,原来是死在外面了。

    程畔没了外公,不能学绘画,被送回了程萍那。有一点两人很像,无论是外界因素导致还是天生,程萍和程畔都不亲近父母。到了初中,程畔得以接触到一些热爱画画的同学,他期待每天的午自习,因为那时大家大多在睡觉,程畔的笔唰唰画。花了三年,高中时的梦想是大学要学习画画。

    结果又失去了画画的资格,十九岁了,重拾。

    程畔低头画了很久,他的漫画世界很偏激,只有“最”,没有“更”,逻辑总让读者惊讶。

    一夜难眠,程畔失眠好久,天冷了,他盖着那床单薄的棉被有些冷。尤其是脚,夜里迷迷糊糊醒了几次。

    直到白天手机弹出来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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