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婥以前觉得英语老师赶进度很没必要，后来觉得很有必要。

    尤其在英语老师用了一节课给他们讲自己当老师的故事，然后用下课十分钟带他们念了一遍单词，宋婥惊呆了都。

    因为是高一，还没有分文理，又为了应付高二的会考，所有人文理齐下，都学。

    宋婥地理很好，这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又凑巧对化学深恶痛绝，她原本是想好学理的，现在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周测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出很多了。虽然只学了不多的物理，还都是比较简单的，宋婥也做不好，尽心学了，也就80多。

    陈维钦就很厉害，化学物理都是接近满分的。物理老师念他的名字和成绩时候，班里发出了惊叹。还有几个满分的，也都是这样，大家对于理科拿满分这种情况，都是当新闻看，毕竟以后不见得还能遇上。

    冯子程快过生日了，是何煜先告诉了徐宛一声，他们俩私下说的。何煜的意思是，现在大家走的都近，应该是见个心意，他和老陈不用说，但是女生这边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所以让徐宛先和宿舍里商量，要送就都送，不送就都别送。

    徐宛知道何煜的意思，光她自己表示不合适，但是商量时候万一有人不想送显她太积极也得罪人，所以以其他人意见为主，万一不妥，徐宛那份就和何煜的合在一起，也不明说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徐宛觉得何煜小题大做，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百的礼物而已，又没有谁家境很差。

    结果真让何煜说中了，宋婥和阮喜乐答应的很爽快，李嘉怡吞吞吐吐的，也是不好意思：“我的生活费不缺，但是大概的去向都得和我妈说清楚，如果我和我妈说是送男同学生日礼物，我妈可能会多想。”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那时候还都不了解彼此家里的情况，阮喜乐心直口快：“你就说学校里头收书费什么的，或者就说买了本练习册，这还有什么。”

    李嘉怡有些难以启齿，很多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又正是好面子的年纪，眼看着李嘉怡脸都要憋红了，徐宛赶紧打圆场：“没事儿没事儿，咱们假装不知道也行，何煜也是和我随口一说，到时候如果冯子程没想告诉咱们，咱们别反倒给人家添心理负担。”

    宋婥和李嘉怡慢慢熟悉，知道李嘉怡并不是小气的人，可能有很多不好说的隐情，又觉得李嘉怡很可怜，送男生礼物都要经过妈妈同意，说明她妈妈控制欲一定很强。

    实际上李嘉怡的担心也并不是杞人之忧，她妈妈向来说这种还没自己挣到钱就互相送礼物的习惯很不好，所以李嘉怡更不敢说这是要送一个男生礼物。

    她妈妈会先语重心长的分析这件事为什么不好，等到李嘉怡听着快生气或是落泪的时候，她妈妈又会叹一口气：“算了，由你吧，这么大了我也不好说什么。”然后把钱给她。

    李嘉怡老会想，既然最后一定会答应，那为什么不能开开心心的答应，而一定要先把她弄的不上不下快崩溃时候再答应。

    往后的两天，宋婥能感觉到李嘉怡情绪很低落，而且就是吃饭也总会有意识躲着她们的视线和话头。其实本来送不送都是自己的决定，但是宋婥能理解李嘉怡，就像什么理该做的事没做，会生出无端的愧疚和逃避。

    宋婥不知道徐宛和阮喜乐有没有讨论过这个事情，总之在大家打算把这件事情揭过时，冯子程把这件事情给戳破了。

    周五晚上的晚餐，他们坐在一起，宋婥和李嘉怡聊天，说一想到一会儿还有周测就头疼。

    冯子程“啧”一声：“别说那糟心的，你们的王要宣布一件大事儿。”

    宋婥觉得不好，冯子程已经说了：“我下周一过生日，怕打扰咱们休息，所以我周六就请大家吃饭，吃完饭咱去唱歌。”神情得意，满脸写着“你们恭喜我吧”。

    全场沉默。陈维钦不知情，何煜假装不知情，徐宛假装不知道何煜假装不知情，最单纯的就是其他三个，想不知情就差写在脸上了。

    好在冯子程是二臂，没看出来，只是皱眉：“给点儿反应啊各位。”

    场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冯子程气死了：“得，你们的王驾崩了。”

    阮喜乐笑：“开玩笑的王哥，我们想怎么给你过呢。”

    冯子程脑子里还在想什么是王哥，嘴上已经接话：“我想想，你们给我行大礼吧。”

    陈维钦瞥了一眼：“给你打成大篱笆。”

    大家都笑，又开了两句玩笑，怕冯子程真生气。

    宋婥知道李嘉怡的性格，话都说到这儿了肯定不会不送，所以主动提起来：“嘉怡，要不咱们商量商量，合着买个礼物？”

    宋婥意思是，均下来能少点，李嘉怡那边也好圆。

    李嘉怡根本没想过骗她妈，她知道她妈会看出来，等拆穿了那才是真的灾难。

    但是也了解宋婥的好心，李嘉怡装没事：“不用了，我想起来自己还有私房钱呢，我都想好买什么了。”

    其实没有，因为她平时确实没有花钱的地方，文具是妈妈买的，饭卡是妈妈充的，其他的钱一凑了整她妈妈就会帮忙存起来，说是高考后的旅游资金。

    阮喜乐其实私底下嘟囔过几句，但不是说李嘉怡，是不太喜欢李嘉怡她妈妈的做法，他们在校外第一次聚李嘉怡就不能来，多少让人有点扫兴。

    冯子程周一收到了李嘉怡的礼物和解释，手一摆：“害，多大点事儿。”

    只是他们后来出外聚餐，慢慢的不再叫李嘉怡，不是不把她当朋友，是因为知道她不能去。宋婥也是在李嘉怡去世后，突然想到了这些，她想李嘉怡当时会是什么心情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只是因为意外发生了，所以这些回忆变得有了感情，可以感受到李嘉怡的痛苦挣扎反抗和泄气。如果没有意外，这件事会消失在所有人记忆里，因为一件礼物可有可无，李嘉怡的努力也并不重要。

    冯子程摩拳擦掌：“喝酒吗？”

    陈维钦想让他滚，突然看到宋婥跃跃欲试的表情，临时改口：“可以，喝一点啤酒。”

    何煜说：“我不喝。”询问的看向徐宛，徐宛点点头：“我也不喝，我酒精过敏有点。”

    宋婥不太好意思说喝，多少有点不矜持，阮喜乐不会想那些，看到寿星说想喝，她就捧个场：“上酒。”

    四个人两瓶啤酒，冯子程本来要一扎，陈维钦让他滚。冯子程无语了：“这够干什么的啊？”但是手上还是乖乖倒酒。

    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其实已经开始喝一点酒，就是平常过年过节敬一敬长辈，不会喝太多，也不会在外面喝。陈维钦他爸不说这些，有时候带他出去见人吃饭，有人怂恿陈维钦喝酒，他爸也不会太拦着，后来陈维钦就不乐意和他爸出去了。

    六个人吃吃聊聊打打闹闹，陈维钦有时候会偷偷瞄宋婥脸色，宋婥倒是意外的清醒，宋婥自己想估计是随他爸了。她爸只是酒品不好，酒量还不错的。

    去了KTV，冯子程已经躁起来了，点的套餐里头有18支啤酒，陈维钦知道拦不住了：“回去醒了等着被你爸揍吧。”

    宋婥其实不醉，也有心思再喝一点，因为她感受过了，只是有点热，还不至于醉。而且有徐宛打底，她自己也不会喝到不清醒的地步。

    这次酒下的比较快了，四个人直接对着瓶吹，冯子程疯了一样又唱又跳，唱也不认真唱，专挑难唱的歌扯个破锣嗓子喊，何煜烦的都想走了。后来阮喜乐还加入了，吵的可想而知。

    宋婥有点晕了，也放开了很多。她最喜欢杨千嬅，但是不会说粤语，现在不管这些了，点了好几首，房间里一下平静了许多，只剩杨千嬅和宋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调缠缠绵绵，词各自分家。

    陈维钦就静静的看着，他也会问自己，不喜欢宋婥吧，他会留心宋婥，但不像何煜对徐宛那么上心。他就像一个喜欢悲剧片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个好的喜剧片，反反复复的看好多次，但是如果有人问他最喜欢的，他还是会说一部悲剧片。

    他以前觉得男人说喜欢太矫情，看到何煜和徐宛，他又觉得很好，也相信何煜会和徐宛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他自己不行，总觉得男人志在四方，说到底没有喜欢到何煜那个份儿上。他的四方里，不知能不能容下一个会打破既定前程的爱人。

    第一个学期是很幸福的，虽然科目多都要学，但是只限于在没确定还学文学理前。高中又没有作业，宋婥高中看过的闲书，基本都是在这个时期。这个时候，她爱上了林清玄的散文集。

    有天连着上了两节物理晚自习，只做出三道选择题，宋婥回去就崩溃了。阮喜乐第一次见宋婥哭，还是因为做不出题气的哭，有点难绷：“别挣扎了姐，和我学文吧。”

    于是在第二次月考完的时候，宋婥就决定了要学文科。此后的日子一下松快了很多，因为下个学期就要分科分班，所以宋婥开始一心学文，上物理课看历史，上化学课看政治，不止她一人这样，老师很理解学生们这种状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候月考的成绩也就不重要了，因为文理都要考，大家早已经偏了一科，宋婥就又没那么焦虑了。

    刚开始宋婥会问陈维钦理科题，陈维钦辅导了她好一阵儿，也会有意识给她看一些自己做下来觉得好的题和思路。

    结果一个周末回来告诉他她决定学文了，陈维钦缓冲半天，什么时候的事儿？

    在宋婥没有明确自己要学的科目前，陈维钦本来有些期待，如果宋婥也学理，他可以经常的去找宋婥，一起做题练习，或者上辅导班，宋婥也会有很多机会来找他。

    这是两人见面的借口，陈维钦知道他们两个人都别扭，如果没有这个借口，宋婥一定不会特别来找他，他也会不好意思去找宋婥，两人就会慢慢的交集变少，总有一天会见了面都没什么话说。

    但现在宋婥已经决定了学文，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宋婥地理好，选文可能更适合她。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吧。

    宋婥和陈维钦已经熟到一定地步，两个人都暗恋对方，又都不知道对方也暗恋自己，说起来都挺能演的，陈维钦是压着，宋婥是忍着。

    徐宛后来也问过宋婥，她喜欢上陈维钦到底是哪个瞬间，宋婥的回答是没有瞬间，打趣说塔罗牌的回应，是一见钟情，后来好多瞬间只是让她更喜欢。

    年轻人的心动不需要理由，也不准确，起码是高中生的心动不需要理由。大把的人只是因为，见色起意？或是看身边人都开始谈恋爱，自己也心痒了；亦或是同学起哄动心了。

    不需要理由。少有何煜这样的人，喜欢就是冲着一辈子去的，大多数高中生的恋爱，只是枯燥的学习生活里一点乐趣和别人嘴里的八卦。陈维钦和宋婥刚开始其实也是这样，但两人本性克制又客观，反倒使这段感情开始认真。

    那时候正是剧本杀刚火起来的时候，他们周末约在一起玩剧本杀，一下午很快过去，什么都没推出来，几个人兴致还是很高，决定去吃火锅。

    冯子程问：“喝什么啊各位，可乐成不？”没什么异议，冯子程又补充：“麻烦扔两片姜把可乐给我们热了吧。”

    陈维钦不爱喝热的，下意识问：“什么毛病？”冯子程笑：“怕你感冒喽。”

    菜上的很快，冯子程和陈维钦坐在边上，一个下肉，一个倒饮料。冯子程把可乐倒好，一个个给递过去，阮喜乐离得最远：“阮姐，来。”

    阮喜乐接过来：“欸，谢谢您。”

    冯子程约阮喜乐时候，阮喜乐回他：明天看情况，我生理期怕不舒服

    冯子程回：诶呦，您老歇着吧

    阮喜乐玩心重：不行，我也想玩剧本杀

    虽然冯子程没说什么，但阮喜乐怀疑姜汁可乐是给她点的。冯子程这人，看着没谱，其实挺尊重人的，也会照顾人。

    吃过饭，他们打打闹闹着往回走。走到最后还在一起的是何煜和徐宛，他们和其他人每到一个路口就分一次别，然后一起再走下去。

    何煜说：“你想学什么，文科还是理科？”

    徐宛不答反问：“你呢？”

    何煜犹豫了一下：“我理科好一些，想学理，但是文科也有意思，我都行。”

    徐宛心底就有了答案，她一直没有确定自己学什么，是因为她没有太偏向的，成绩下来又都不错，但是现在确定了。

    话到嘴边，她又有点想逗逗何煜：“你猜猜我想学什么。”

    何煜说：“你语数英成绩都挺好，其实适合学理，但是我看你对历史挺感兴趣，你是想学文？”

    徐宛笑了：“我想学理。”

    何煜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何煜又给徐宛宽心：“你理科三门已经算不错的了，综合下来学理优势大很多。”

    徐宛一瞪眼：“你还点评上了，你说不定到时候还不如我呢。”

    何煜笑着点头说是，问她冷不冷。

    徐宛看他，她真的想问他，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突然又不想开口了，现在就很好。就算他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徐宛想，那也是她莫大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