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怎么样了，头还疼么。”

    “好像还在烧。” 一只手探过来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很近。

    朝昳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车里，靠在一个人的身上。头更疼了，意识有点模糊，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着热，但又很冷。

    “还没到，难受的话就再睡一会。”那人顿了一下，低声对他说，盖在他额头上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发。

    「天呐，楚神今天好温柔啊……」

    「这是什么副本？以前好像没见过。」

    「B级副本，一直没人通关，只有几个失败结局的直播，信息不多」

    「前期越温柔，后期越鬼畜～」

    「楚神又要扫本？不知道这次会死几个。」

    「这个主播好像是新人诶，直播间的等级是1，这么多人都是楚神直播间摸来的？」

    「啧，镜头拉的好近，什么都看不到嘛」

    “唔……冷。”

    直播画面上，垂着头的“师妹”似乎有点讨厌别人摸自己的额头，他拉住那人的袖子，嘟囔了一声，迷迷糊糊的别过脸去，微长的头发滑落，露出线条漂亮的眉眼。过分的美貌在镜头拉近时有种让人呼吸一窒的冲击力。因为疼痛和高热，他乌黑的头发有些汗湿的黏在脸上，气息略微急促，苍白的脸颊上浮着异样的潮红。

    弹幕空屏了一瞬，只剩下一条延迟的「楚神的声音prprpr」直愣愣的从屏幕中间飘过去，过了几秒钟，才有新的消息刷出来：

    「？？？！！！」

    「难怪镜头拉那么近，系统你…」

    「哇靠我的心脏停跳了」

    「……是我的问题吗？我觉得…」

    「楚神是不是愣了一秒钟」

    【载入中……】

    【欢迎来到B级副本：海边别墅】

    【人物介绍和剧情简介已发送至「任务面板」，请玩家及时查看。】

    【提示：在当前剧本中请维持人物人设。】

    【……】

    【……玩家？】

    山路有些颠簸，终于在一个转弯时把人推进了旁边那人的怀里，不知怎么的，对方并没有推开他。在昏昏沉沉中，车子又行进了很久，朝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是一片夕阳的血红。眼前一片模糊，他动了动，发现身上盖了一件衣服。

    头依然很痛。

    「小师妹的睡颜prprpr」

    「主播睡了半天，怎么在线观看人数都没掉的，太痴汉了吧你们」

    「楚神的直播间禁言等级太高，人都分流了，而且看楚神通关就是要看路人视角，猜楚神的身份才更有感觉……小师妹这不是离楚神最近嘛……」

    「怎么看都觉得年纪很小啊……我们游戏的年龄下限是多少来着，16？不会是刚刚到吧……」

    系统自动屏蔽了透露角色信息或者剧透的弹幕，但剩下的弹幕依然刷满了屏幕，朝昳眼睁睁的看着一行行字悬浮在半空中，从他的视线前方划过。

    【欢迎来到B级副本：海边别墅】

    【人物介绍和剧情简介已发送至「任务面板」，请玩家及时查看。】

    【提示：在当前剧本中请维持人物人设。】

    朝昳有些不自在的捏了下耳根，他看到几个让他在意的词，于是往前凑近了些，发现弹幕瞬间变成了一整片的「啊啊啊啊啊啊」

    【请玩家及时查看看任务面板。】

    【那是直播间弹幕，任务面板在左上角。】

    【……】

    【新手指引模式，系统已自动为您关闭直播间弹幕投影。】

    朝昳只来得及看见只言片语，整个直播间弹幕投影界面就被系统强制弹出，系统突如其来的强制监管让他愣了下神。

    “怎么了？在看什么？”身边的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向这边靠了靠，低声问。

    “头还疼吗？”

    离得太近了，是略显冒犯的距离。朝昳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来，看到那是一位黑发的年轻男人，略微垂眸的时候，神色带着些不自觉的冷漠。

    他的目光直视时，朝昳的指尖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某种直觉般汗毛倒竖的感觉。

    “那里。”阳光下，漂亮小男孩虹膜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在楚焱钧的视线里，对方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了零点几毫米，然后被垂下的眼睫遮掩住，白得晃人的手指抵在车窗玻璃上，指着外面的夕阳，“刚刚有几只乌鸦飞过去了。”

    楚焱钧微微眯了下眼睛。

    艳色的落日弧光中，对方的睫毛颤动，仿佛双颊泛红。楚焱钧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几乎能在第一时间想象到直播间的弹幕上会有多少人在赞叹他的美貌，或者开着下流的玩笑，“感觉全顶进去会被搞哭”之类的。

    新人啊……

    美貌的人似乎总会得到偏爱，可惜这种偏爱放在恐怖游戏里，大概只会招来更多的危险。

    其实楚焱钧对拥有漂亮皮相的新人一向不太感兴趣。

    按照以前研究所同事的评价，他“是个对人类很难建立情感连接的反社会人格”，即使受过良好的教育、具有社会规训的道德感和自我约束力，还是会偶尔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冷漠残忍的情感底色。

    又或者像是弹幕里刷的，他只是“有点性冷淡”。

    他既不太习惯带新人，对漂亮的皮相也没有什么偏好，恐怖游戏里的死亡率高得出奇，对于转眼就有可能死在面前的人，深交是对自己时间和精力的消磨。

    不过……

    楚焱钧垂眸，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基础身份卡个人任务面板上明晃晃的写着：

    【任务一：指导玩家「朝昳」佩戴装备[天使尘]  00:52:35】

    不知道系统今天是在抽什么风。

    “嗯。”楚焱钧轻声到，“难受的话不要看太久窗外，很快就到了，等会给你找杯水，包里还有药吗？”

    「啊啊啊啊，小师妹这负面状态也太难受了吧」

    「楚神这是要给妹妹增益道具的意思？他有这么好心？他不是从不带新人么？终于对美色滑跪了？」

    「前面的还没看剧情介绍吧，光蹲在小师妹直播间了？隔壁翻了简介，这是个全员存活本，楚神虽然总是乱来，但每次都会完成主线任务的。新人状态这么差，总得拉一下。」

    「我倒觉得这个负面状态没这么简单，应该是剧情的一部分，新人的第一个关卡都有新手保护，无关剧情的随机debuff一般都会直接赦免。按理来说其他人的负面状态只会比他的更严重，为什么现在还没表现出来，还没到触发时间？」

    被系统关闭投屏的弹幕上的激烈讨论朝昳现在都看不见了。他收回手，用指甲掐了下指尖，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麻。

    楚神。

    汽车，夕阳，黑发的年轻男人，海边别墅……

    这都是刚刚在弹幕上看见的字眼。

    即使记忆残缺，朝昳竟然仍清楚的记得这一切来自于他刚刚读完的一本小说：快穿、恐怖、无限流、直播，尽是一些时下很烂大街的元素，不过作者虽有蹭热度之嫌，文笔却还不错，朝昳熬了几个大夜读完，对其中的几个副本印象颇深。

    在小说设定的未来世界里，随着科技的高度发达和贫富差距的扩大，越来越多在现实中难以生存的人在联邦政府的政策鼓励和舆论引导下选择将自己的记忆和人格转化为数据上传，然而几十年过去，虚拟新世界却并没有建立，这数字亡灵很快被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精英们遗忘和抛弃，成为了淹没在庞大数据流中冗余的数字垃圾。

    他们终于意识到所谓的“赛博永生”是一个巨大的骗局，直到有一天，这群在无限的时间中穷尽无聊的电子亡灵收到了一个来自数百年前的信号。这条消息来自一位具有些反社会人格倾向的量子计算机科学家，在双方的合作下，他们创建了一款叫做《恐怖游戏》的大型真人扮演类恐怖游戏，随机抓取数百年前的现实人类成为玩家，真人玩家以真实身份和数据进入游戏，一旦在游戏中失败，真实世界中的他们也将死亡。

    主角团是由机缘巧合相遇，在游戏过程中组队形成的五人团队，通过在游戏中的不断摸索，他们逐渐意识到了恐怖游戏的秘密，整个游戏世界里所有的NPC以及直播间的观众都是来自未来的数字亡灵，通过抽签参与或观看这些刺激而又无限放大人性的恐怖游戏，以体验重新做人的感觉；而在游戏中死去的人也将在“系统”的评判下，被“清空数据”或者消除一段记忆后变成新的数字亡灵。

    在这场疯狂游戏中，朝昳最喜欢的配角楚焱钧，外号就“楚神”，是一个有着超高完美通关率的神秘玩家，在与主角团探索真相的几次交锋中，楚焱钧逐渐意识到自己不仅是那位量子计算机科学家上传的自我意识，也是这个恐怖无限流游戏系统的本格意志，他告知了主角团恐怖游戏的最终真相，即游戏实际上抓取的是在现实中非自然死亡的人的“灵魂”，只是消去了他们死前一段时间的记忆，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还有可能回到现实世界，而他自己也只是一个被卷入政治斗争的性格古怪的科学家而已。为了避免麻烦，他一键清空了自己的记忆，再次重新把自己丢进了游戏里。得知这个绝望真相的主角团无法从已经清空记忆的楚焱均口中得到与电子亡灵们的连接节点，更无法关停这个庞大的恐怖游戏，楚焱钧的记忆从头开始，一切也无限循环。

    《海边别墅》是主角团正式组建后经历的第三个副本，也是主角团和楚焱均的第一次交锋，由于这是一个全员逃脱本，所以没有一个玩家在这场游戏中死去，当时“小师妹”的角色是……是……

    他没记错的话……

    “小师妹醒了？”副驾驶的人打断了朝昳的思路，小麦色皮肤的年轻女人回过头来，在看到他之后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戳了戳旁边开车的人。

    那人倒是没有回头，不过朝昳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他投来的视线：是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人，脸色有些苍白。

    【请及时查看看任务面板。】

    系统的提示音又响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直到朝昳回过神来，才将副本简介界面调出来。

    【叮！】

    【欢迎来到b级副本，海边别墅：

    在这所海边别墅相约跳海自杀的一对情侣其中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个被人救起却不幸成了植物人，在医院中昏迷了十几年才最终去世。

    没有实现殉情愿望的两人成为了一对怨灵。这一天，有七男六女共十三个人来到了这所海边别墅游玩，这对情侣的冤魂意图上身其中的两人，实现自己跳海殉情的遗愿。

    被上身的人究竟是谁？是偷偷离开大家去海边看烟花的那对情侣？还是在酒桌上积极灌醉大家的师兄？还是不断的讲恐怖桥段吓唬大家的小师妹？还是喝醉了酒一直和暧昧对象吵着要去海边看烟花的师姐？

    但是这对怨灵最终却没有成功。各位玩家，你们将随机抽取身份，与NPC一起扮演这十三位角色，抽取到鬼牌的人需要完成冤魂的心愿，而其他人的任务则是找出被鬼上身的两个人，你们能否像当初的十三人一样阻止悲剧的发生并全员逃脱呢？

    在整场游戏中，记得不要ooc哦～】

    「竟然是随机本啊（叼烟……」

    「背景介绍已经把需要探索的故事完全揭秘了啊，这是b级本？看着像是新手本难度。」

    「因为「全员逃脱」的要求吧？被上身的人必须实现跳海殉情的任务，同时又必须完成全员幸存的主线任务，两大任务是互相矛盾的。」

    「被上身的玩家不完成殉情会判定任务失败、玩家死亡，主线任务也就失败了；而完成殉情又会导致两个游戏角色死亡，主线任务也失败，是这个意思吧？」

    「对，要同时做到「无角色死亡」「无玩家死亡」和「找出被上身的人」三点。直觉上来说通关方法就只有在随机抽卡时所有玩家都抽取到了未被鬼上身的角色，而被鬼上身的两位NPC被众人阻止，没有完成殉情，因为他们并不是玩家所以并不会因为个人任务失败而死亡……」

    「不是吧？纯靠运气？」

    确实是那个故事。

    “随机本的角色分配随机，角色人物随机，玩家数量随机，”朝昳心想，“原本的主角团+楚焱均是正好抽到了通关模式，而加上自己之后，不仅每个人分配到的角色变了，连被上身的角色也变了，整盘游戏很可能变成了一个……”

    ……死局。

    楚焱均看着主线任务面板上刷出的任务：【上身之鬼的执念】，轻轻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