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妩手里拎着今晚的食材在电递间等电梯。

    不巧的是在她刚来的前一秒，所有电梯都刚刚启动。

    她靠在白色墙壁上，有些心累地低着头，两条手臂因为怕食材放地上脏了，都拿了很重的袋子，直直垂着，弯都弯不动。

    乔妩所站位置的电梯还有四层才下到一楼，她百般聊赖地朝小区外面望。

    落日西垂，天边云彩烂漫，一层绵延一层，纵深覆合。靓丽的火红色好像一只宏伟壮观的凤凰在盘踞、飞舞，给这座全是科技建筑物的城市增添了几分生动。

    女生失神地看着那灿烂天空，突然觉得世界很空，连带着她体内都好像只剩下绵绵的空气。她视线慢慢转到右手提的袋子，两条鲫鱼最显眼。

    不看到这鱼还好，一看到乔妩就郁闷。脑袋回想到三十分钟前，她明明看到别人过去就问了一句鱼多少钱，那个买鱼大婶就笑嘻嘻地报了很低的价，等她去问的时候，价格翻了不止两倍。

    她也很小心地问了大婶能不能便宜点，那大婶就瞪她，还用大嗓门唬她，关键她还真被唬住了。

    最后乔妩只能无奈妥协，乖乖拿三倍的钱去买，毕竟当时也就她家的鱼看着新鲜点。

    现在想想，乔妩又后悔又憋屈，她也不知道是她亏了还是别人赚了。她应该学学奶奶，再砍一砍的。她应该强硬一点：能再便宜点么？不行我就不要了，比你便宜的多的是…

    电梯门开了，乔妩连忙提着东西左摇右晃地进去。

    等抬头凝视着熟悉的红油门，乔妩心里有块石头才实实在在落了地，她匆匆从衣服口袋里掏钥匙，开门进去。

    “奶奶，我回来了。”

    进屋才发现客厅里除了乔奶奶还有其他人。

    屋里两人听到喊声纷纷转头，乔妩愣住。

    乔奶奶招呼她：“小五，你把东西放那儿过来坐着。”

    另一位妇人也笑着附和，“是呀，小妩快来坐下。”

    “好。”乔妩把今天买的菜放到该放的地方后，去到奶奶身边坐下，低敛着眉眼，手指在衣服口袋里紧紧握着。

    妇人见乔妩坐下后便一直不说话，开口调侃，“小妩现在长大了越发生分了。”

    乔奶奶：“叫姑姑。”

    乔妩低声：“…姑姑。”

    白色吊灯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可此刻乔妩却觉得格外刺人，极其不舒服，想回自己房间里，但现在的情况又不好直接回去。

    本来今日是她16岁生日，她今天去菜市场就是为了今晚做饭用的，结果又出个岔子。

    喊了人，气氛才稍好些，乔杉继续刚才的话题跟乔奶奶闲聊。

    乔妩在一旁扣手，心里鼓捣，这个“姑姑”自从她五岁之后就没见过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乔杉将话题扯到她哥哥也就是乔妩爸爸身上，先是可怜叹他和嫂子英年早逝，丢下五岁的乔妩就去了。

    突然话音一转，她状似无意问起：“诶对了妈，我哥最后留下的那笔遗产，您最后打算怎么处理啊？”

    乔奶奶叹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不处理，这本就是你哥留给小五的，我处理什么，要处理也是她处理。”

    乔杉也叹气，一副惋惜的模样，“要我说，小妩现在这么小，拿这么多钱也是危险。不如我们一家中但凡成年的，都平摊了，这样也算促进家庭和美了。”

    这话就差直接跟乔妩伸出手要钱了。

    乔奶奶：“所以现在不拿，等她成年了再拿，不就没有你说的后顾之忧了。”

    “妈，这年头，钱放银行里不安全啊，现在各种银行破产导致钱取不出来故而破产的家庭，数不胜数啊。况且我哥那钱，还是个大数目。”

    确实大数目，乔妩父母离世前，家里条件在市区中心都算不错的，那遗产可以说是把夫妻俩剩的钱全留给乔妩了。

    乔奶奶斜她一眼，拉过孙女的手放在手心里安抚，“照你这么说，放你那就安全了？”

    乔杉据理力争，就差要站起来了，“没有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当然我还是比银行靠谱点的，毕竟是自家人。”

    乔奶奶让乔妩给乔杉倒杯水，“你别急，先喝口茶。”

    “杉丫头，你是不是缺钱了？”

    乔杉一僵，接过茶水并否认道：“不是啊，我就是单纯为小妩着想呢。”

    “这样啊，你要是真缺钱，可能要等两年，小五成年了，我帮你跟小五说说给你借点，但是要写好票据做好借钱手续，不能不还了，毕竟也不是我的钱，况且那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过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就不收你利息了，怎么样？”

    乔奶奶一番话说的乔杉面子有些挂不住。

    她脸色难看，甚至带了一丝阴冷。忽的，想起什么，才找回场子般笑盈盈看向乔妩。

    “妈您说的哪里话，一家人哪有什么借不借的。对了小妩，你是在青淮二中上学吧？我同事的亲戚刚好也在那里任职，好像还是你们教导主任呢。”

    乔妩终于抬头，干笑两声，“那还挺巧的。”

    “是挺巧的。”乔杉似无意，“只不过，听说那位教导主任跟校长还是亲家关系呢。脾气也不太好，还记仇。不小心惹到了，那都是重罚，最严重的听说被退学了。”

    乔妩心里一紧，像压了块不知名物一样，她面上装作无所谓，礼貌道：“谢谢姑姑提醒，我在学校不主动惹事的。”

    乔杉心底冷哼一声，随即笑道：“那便最好，否则你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的心。”

    “是，姑姑说的对，”乔妩想到刚刚乔杉明里暗里跟她奶奶要钱，还是硬着头皮补了一句，“还有，我的钱，只要是我的亲人，都可以随便用，但是我的亲人只有奶奶。”

    “你…”乔杉差一点没绷住，看了眼一旁坐镇的乔奶奶，还是将这口气咽下去，她知道这个家最终做主的还是乔奶奶。

    她看向乔奶奶，眼里带着一丝可怜，又或者是撒娇，声线微细，“妈，你看小妩。”

    乔奶奶混浊的眸里碎着光，她也不打表面关系牌了，开始下逐客令：“小五年纪小，不用跟她计较。不早了，杉丫头你也回去吧，家里还没做饭吧？别让你老公等急了。”

    乔杉拿起身边的包包，想不通自己一个亲生女儿比不过一个隔代孙女，最后只能尴尬笑着，“妈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乔奶奶：“快走吧。”

    虽然乔杉走了，但是她在的时候的气氛一直没有挥走。屋内沉默良久，好在目前时间不是太晚，勉强还是可以过生日的。

    乔奶奶做主力，乔妩打下手，一老一少在还算宽敞的厨房里忙活，和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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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昨天睡的比平常晚，今早乔妩上学差点迟到，早餐都来不及吃，只拿了两个面包在路上吃。

    过往的风景像是在走马灯，最后紧赶慢赶在预备前十分钟到了教室。

    乔妩扶着教室的墙，呼呼喘着气，到大门口时怕迟到，是跑着过来的。

    一秒，两秒，三秒。

    再久点乔妩怕旁人觉着奇怪，连忙直起身朝自己位置上走过去。

    一抬眼，乔妩愣住了。

    她的座位是在教室倒五排最左边的位置，教室整体布局是两人一个桌子，但是由于她的同桌在上周二就休学回家了，所以她一直没同桌，自己坐。

    但是现在怎么回事？谁能给她解释一下，为什么她放两天假来了，旁边多个男生。

    男生此刻是脸正对着朝下趴在桌子上的，乔妩看不到长相，她踱步过去，白嫩的脸上满是茫然。

    她在班里也没怎么社交，现在也不知道该问谁，只好先小心翼翼从空隙里走进去，放下书包，转头又看向自己不知何时多的同桌，对方身形比她大得多，堵在外面感觉像是被包围了一样，让乔妩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只能等老师来，她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空等着也不是事，乔妩把之前没做完的几何题拿出来继续研究。

    她蛮喜欢数学的，尤其是几何题。

    看着本子上复杂的三角形，不一会儿，乔妩便进入自己的世界。

    清晨的风和空气都很温柔，徐徐贯进皮肤里，整个人都跟着明媚不少。窗外是一片松树林，但是现在的季节，树叶都变黄了，落几片叶子吹到人的脚边、低矮的灌木丛里，沙沙声和呼呼声交纵，链接到耳边说不出来的愉悦，至少乔妩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终于到最后一步了，乔妩畅快的写下最后的论证结果，浑身都充斥着开心。

    “为什么是a＝三角形的长×宽？不能是b吗？”

    “……题目就是要求论证a＝它的长×宽。”

    正沉浸在解完题的畅快中的乔妩下意识回应，反应过来后她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男生的脸很漂亮，深眼窝长睫毛，薄唇挺鼻，是带着攻击性的浓颜。此刻那张脸离乔妩很近，怼着脸，正疑惑地看着乔妩刚解完的几何题发问。

    “你你你你你…”乔妩看着自己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再次吓得下意识往后一退，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眼里是被吓到后直白不加掩饰的惊恐。

    周翼盯着眼前突然被吓到的小姑娘，眉头一挑，往后退开距离，懒洋洋调侃，“就问个问题，不至于吧？”

    乔妩回过神，反应了一下，眨眨眼，看向对方，“抱歉，是你突然凑过来才吓到我的。”

    男生闻言，深邃的眸子紧盯着乔妩的眼睛。

    乔妩有些被盯的不太舒服，往里面靠了靠，现在她不是很想问这个同桌具体情况了，她突然想通了，主要是她觉得这个问题会不会显她蠢。

    既然坐这了就是老师安排的，想来是别处转来的，刚好她身边有位置就给坐了。

    周翼再次开口：“你眼睛没洗干净。”

    这句话刚落地，瞬间，乔妩感觉脑子里有什么塌陷了，她耳尖泛着微红，迅速背对着周翼，慌乱之际，侧身在抽屉里找小镜子，照上脸的那一刻，乔妩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根本什么都没有，她刚才还那么大反应，不知道的以为是心虚呢，这下好了，更尴尬了。

    身后传来周翼的轻笑，“乱说的，这你也信。”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从镜子里折射出来的耳朵，从微红逐渐转成爆红…

    周翼挑眉，嘴角噙笑，眼里多了抹兴味。

    他等乔妩调整好后，一本正经道：“新同桌，今天初识，自我介绍一下呗。”

    有刚才的前科在，乔妩对他印象不太好，闻言低声怯语：“乔妩。”

    周翼低声念了一遍，有些拗口。

    快上课了，乔妩把练习本收回抽屉，拿出第一节课要上的化学课本，刚好这节是班主任的课。

    “好了，同学们安静，上课之前，我们先说件事，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周翼，由于一些个人原因从隔壁四班转到我们班。既然过来了，那我们就是一个集体，他就是我们的一份子，大家好好相处。”

    话落，周翼在后排站起身，勾起散笑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啊，多多指教。”

    在那一瞬间，班里骤然发出一种名叫默契地，低沉的唏嘘声，嘈杂一片，班主任老刘扶了扶眼睛框，把手上的书本在讲桌上重重摔了两下，喝道：“安静！”

    顷刻间，班里恢复静谧，班主任是个年过三十的干练职场人，黑发红唇银眼框，比起任课老师，她更像刻板印象里的传统教导主任。

    大家都挺怕她的。

    周一的早上大家都忙着补作业和闲聊，根本没注意到班里新来个人，更何况新班初建成，大家也都还不算特别熟。现在都知道了，都频频往左后方望。

    乔妩和他坐一块，也承受着那些目光。面对这么多人同时回过头望自己这个方向，她还是有些发怵，只好低着头埋在课本里。

    “现在上课。”

    乔妩扶着课本悄悄往墙那边挪了点，恨不得整个人贴着墙坐。

    周翼突然间轻嗤一声。

    乔妩心里一紧，余光打量对方，对方低着头，貌似在认真看着课本上某一处，嘴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她狐疑的收回目光。

    化学课本有什么值得笑的吗？

    她脊背挺直，又努力往墙边挪个一星半点。

    救命，好想换座位。

    但是她不敢跟老师说，可能是出于自卑学生对老师天然性的害怕。跟对周翼不一样，这个纯属是因为对方让人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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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课程充实又晃眼，眯一觉的功夫就过去了。

    下午六点，正是夕阳斜挂的时候，余晖的光晕透过稀疏的云层直直洒在窗沿。乔妩扯开窗帘，眯眸看了眼外面的天空，云朵绵延，却很有规则，边缘因为被透射，显得一分深一分浅，深深浅浅各种颜色融合好像它逼真的就在眼前。

    亮眼的落日被包围在中间，四周晕开靓丽的火红色。让乔妩莫名想到一句诗——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乔妩唇瓣微张，眸子迷离，被这绚丽风景迷住，正陷入间，耳畔传来一道突兀的男声。

    好似被穿透的真空玻璃罩，直直闯入乔妩的耳膜。

    “乔妩，走的时候记得关窗。”

    乔妩回头，下意识“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