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郑思异见乔妩有了反应，也不再逗留，拎起书包就往门外冲。

    末了，想起什么，走到外台阶又拐回来嘱咐了句，“还有记得锁门！”

    乔妩懵懵点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班里只剩她自己了。天花板风扇还没关，转动的呼呼声在静谧的教室里尤其显眼，4级的风力将乔妩额前刘海吹乱，她转着眸子在空荡的班级扫视了圈，心里也跟着空荡荡的，停顿几秒，才慢吞吞收拾自己的东西。

    走出教室前，她尽数把教室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站在教室门前又扫视了一圈，才放心走掉。

    刚出校园，迎面而来的大风就将乔妩刮的险些站不稳，她抬眸看了看天空，刚才还漂亮的过分的天空现在却有些发阴。

    西南边角落一大块阴沉沉的黑云正匀速往北边前进，马上就到乔妩这里了。

    乔妩心里一凉。完了，要下雨，她没拿伞。

    今天是周一，公交车不运行。南城的规定。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定。

    眼见着黑云越来越近，她攥着书包肩带在大路上只犹豫了五秒，随即调头跑向另一条小路。

    从学校到家里这段距离有两条路，乔妩平时为了安全都是走大路，大路优点是安全但路程远，小路有未知的危险，但是很近。

    这雨看着来势凶猛，此时为了不淋雨只好走小路，小路她被奶奶带着走过一回，还有点印象。

    女生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肩带，眼神左右来回转，脚上的步伐不免加速。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的原因，今日竟然天黑的如此快，才六点多就已经有点暗了。

    昏灰的天色中，乔妩看到一旁土堆里锈迹斑斑的杂物和墙上各种广告喷漆广告纸。

    醒目的红色犹如一道无形的手掌，紧紧扼住乔妩的咽喉，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寂静的小道，耳边只有风飘过的声音，身后的黑云越来越蔓延，乔妩又加快了些步伐。

    前方的拐角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乔妩吓得立刻屏住呼吸，身上直冒冷汗，动也不敢动弹。直到那声音来源处再次传来声音——

    “喵呜…喵…”

    小猫？

    乔妩不确定地眼神往前抻了抻。

    “喵…”

    真的是小猫？

    呼，乔妩这才松下戒备，放心地往前走。应该是流浪小猫在找吃的。

    她书包里好像有一包饼干，等会见到小猫了掰碎一点喂喂它吧。

    前面就是拐角了，乔妩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却始终没有看到小猫，正疑惑着，眼前视线里突然多出来个高大的黑影…

    确切的说，好像是蓝色的？

    乔妩只待看到一秒，下一秒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啊——”

    刚喊出声她就后悔了，要真是歹人，她看到了赶紧跑就是了，还要在喊一声让人家发现，天呐，她这猪脑袋。

    下一秒，那影子站起身来，转过头，似乎蹙了下眉，开口的声音有些淡：“谁？”

    乔妩想跑，腿却被恐惧支配的不能动弹，她欲哭无泪地看着前方，心已经被害怕塞满了，虽有些疑惑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没功夫细想。

    她颤栗着身子，看着眼前的男子，虽不知道对方多大，但可以确定是个男性，周遭灰暗，看不清男生的脸，只能大致看个外轮廓。泪珠从眼角划过，此时她的脑子里闪现过无数个新闻案例，猜想自己一会儿会经历哪一个。又想自己后悔来这条路，早知道走大路，被淋总比被害强。

    乔妩现在脑子混沌的不行，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开了口，“你…你能不能不要打我…我可以、可以给你钱……”

    声音混着哭腔，含糊不清。

    闻言，对方紧皱的眉好像突然舒展开来，好似还带着微微的愉悦，他低声哼笑。

    他抬眸看了眼那点点的月光，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乔妩面前。

    乔妩见他走了过来，大脑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往后奔，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些狼狈。

    “你…你别过来……”

    对方罔若顾闻，直接顺着她蹲下来，整个人浸在月光里，有些好笑，“你要不再好好看看我是谁呢？”

    乔妩的眼睫上沾了泪，听闻此话，她揉了揉眼眶，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眼前人的面孔。

    月光下少年面容英挺，此时两人离得近，乔妩甚至能看清对方浓密又分明的长睫，微微垂着低眸看她，平日里肆意阳光的眸子在此刻可能因为月光的浸润，显得有些温柔。

    乔妩心脏蓦地漏掉一拍，她咽了咽喉咙，睫毛乱眨，对方蓝色校服外套也有些脏，好像比放学前脏些。她眼神看着对方高挺的鼻梁，在此刻还分神地想着——

    他鼻子怎么那么高，做的吧。

    目光下移，看到对方突然微微勾起的唇角，乔妩瞬间反应过来，警铃大作，吓得又手扒着地屁股往后退了一步。

    周…周翼？

    心中疑惑，想到便问了出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少年声音清朗，响亮在这昏暗的胡同。

    “倒是你，鬼鬼祟祟的，见了我这么心虚,”周翼挑着眉梢，缓缓站起身子，慢悠悠道：“你才是有问题的那个吧。”

    乔妩缓了缓心神，有些尴尬地站起来，习惯性地低着头，“我只是想走近路回家，没想到碰到你在这里，吓我一跳。”

    说起这个，她蓦地想起来，连忙回头往后看，不待看清，只是一瞬间，天上就飘起大雨，将乔妩身体透个半湿。

    乔妩：“………”

    前方再次传来声音，音调被雨丝渡过之后，显得更为清透悦耳。

    “所以你就找了个又危险又要被淋的路？行了，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吧。”

    乔妩点点头，没管对方的呛嘴，正欲躲到一旁拐角处的檐下，却看到对方往前走去，这大黑天的，乔妩看到个熟人其实还挺开心，现在见人要走，立马急了。

    在学校里的避之不及全部抛之脑后。

    “你去哪？”

    大雨滂沱，周翼边往前走边偏头，没事人一样回答：“前边有个猫，我得把它也抱到那边躲雨。”

    乔妩微惑，刚想问它怎么不自己躲，脚步就已经跟上男生。

    对方身高比她高的多，她看他的脸还要45∠仰头，乔妩缩着脖襟，想拉周翼的衣服，想了想还是缩回来，蜷着手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个小行李箱。

    在拐角处前方一个小窝窝，上面是露天的，小猫身下有稻草，但已经和小猫一起被浇透了。

    走的近了，听到小猫声音很虚弱的喵叫。

    乔妩再一次借助月光看到了那只猫——

    在月光的照扶下，它瑟瑟发抖，被周翼温柔地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喟叹周翼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乔妩的视野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小猫在男生怀里很安静，像是知道他没有恶意，很乖顺地窝在他的胸膛间。

    月光下的它通体呈现出银白色和块状红色。瘦弱的身体上却有数不清的伤痕，新旧伤交纵错杂，周围红色都是伤口渗出来的血迹，血肉模糊。毛发也像枯草一样毛糙。有两只腿外歪着，乔妩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断了，有一只眼睛闭着睁不开，只剩一只眼看世界。

    头颅中间还有一条极深的划痕，直至鼻子上方。好像是被什么人恶意划烂。

    再多的，乔妩不敢看了，她眼眶泛起红，心疼这只小猫的同时又在想是哪些人这么狠心。

    她抬起手伸向周翼的怀里，指尖轻轻触上睡着了的小猫，在碰上伤口的那一瞬，又触电般猛地缩回来。

    接着低下头，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往下掉，溶在校服里。

    周围静寂无声，乔妩努力憋住的抽噎声还是很明显，一旁的周翼闻声低眸睨了她一眼。

    他走到唯一一处檐下，蹲着轻轻将小猫放在地上，又怕地上湿凉，手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顿住。

    几秒，他一只手托住小猫，另一只胳膊费力将校服外套脱下，又换另一只胳膊托小猫，再把剩下那个胳膊的外套褪去。一手把校服里面干的那一层放上面，铺在地上，这才轻轻将小猫放下，放在衣服中间。

    做完这一切，周翼眸子稍缓了缓，偏头看了一眼，发现乔妩还在小声吸鼻子，默了默，用平时的语气轻松道：“啧，别哭了，要不哄完它还得哄你，我一个头两个大。”

    乔妩闻言，尴尬的背过身去，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刚看周翼校服比之前脏一点了。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余了的哭腔，有些细，“所以…你是帮小猫才一直在这的？你家在这条路吗？”

    刚问完她就又后悔了，他们又不熟…

    “嗯,”周翼难得地解释了下，“不在这边，找人。”

    “噢…”乔妩快速抬眼望了下天，发现更黑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天色已经快看不清五指了，瞬间后怕。

    刚才太专注小猫，忘记回家了！

    此时揪着手望望前方黑乎乎的路又看看现在唯一的熟人，有些纠结。

    周翼看出什么，他扯开嘴角，漫上笑意，“怎么还不回家？”

    乔妩闻言头低的更甚，火烧般的脸隐没在黑暗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无措间，头顶再次传来声音，悦耳好听，“我也走这边，一起？”

    乔妩瞬间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他，没有灯的夜色里眼睛明亮，“好。”

    话落又看了看地上的小猫，揪着眉，“它…”

    周翼抢先道：“它肯定要一起，跟着我的校服一块儿。”

    女生展颜，没有什么顾虑了，催促，“那快走吧。”

    周翼惊奇挑眉，微微低头，胸腔间哼出一声低笑，语气玩味：“你现在不怕我了？”

    “啊…”乔妩嘴巴微张，迷茫地眨了眨眼后，眼睛微微睁大，下一秒，耳尖连同后脖颈都是红的，她感觉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融化了。

    腿也越走越快，雨势比刚才小了一些，她扎起的马尾也左右摇晃…

    周翼怔了怔，低声一笑。

    谁知女生听见这笑声，走的更快、头发甩的弧度更大。

    周翼腿长，但还是小跑才跟上去，一扭头就隐隐看到女生被爆炒了一样的脸蛋，更想笑了。

    两人并肩走着，直到乔妩看到自家小区了，身旁的周翼还是没说自己到了。

    在小区伸缩门前，乔妩顿住脚步，男生也跟着停住。

    “我到了。”

    “行，你进去吧。”

    乔妩看了看四周，“你呢？”

    他要找的人跟她一个小区吗？

    周翼指了指小区里的灯，低眸看着怀里的小猫，“我借灯光看猫。”

    乔妩：“…？”

    她默然，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周翼人其实还挺好，没有很过分，只是喜欢偶尔耍点小坏。但关键时候还挺绅士，还很有爱心。

    居然这么照顾别人。他是怕她害怕才一路跟过来，恐怕他要找的人都不在这边。他也是想看她进去之后再走吗？

    乔妩当然没有自恋到是对方喜欢自己怎样的，这就是纯绅士礼貌，她很感激。

    她抬眼，准备道谢，入眼看到周翼抬起手指背去轻轻碰猫。少年没有外套，上身只穿了件黑T，白炽的路灯温柔地裹挟着他，手臂露出一截冷白，在灯光地映照下，与黑T显出强烈的反差。

    腕上的红绳静静系着，弥补了单调。乔妩看着那普通简单的红绳——

    是很平常的一根红绳，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只缀了一只很小的铃铛，可戴在他手上，就像上好的时尚单品。

    他低着眸，睫羽安静落下，眼神柔和，专注地盯着小猫，松软的发丝也乖顺垂落。身后的雨丝温柔地溶在他身体里，在此刻，周翼竟给乔妩一种乖乖小狗的感觉。

    她摇摇头，甩掉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再看过去时，却发现周翼胳膊上不知何时有的抓痕。

    乔妩指上去：“…你这里？”

    周翼扫过去，没什么反应，淡淡道：“应该是我把它从其他猫瓜里救下来的时候抓到的，没什么事。”

    他微顿，想起什么：“就是没想到那爪子这么利，都渗到外套里面了…”

    乔妩转眸看着憩睡着的小猫，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她没想到，同类居然也会这么残忍……

    她想起书包里有奶奶之前放进去的碘伏，一直没拿出来用过，她想了想，现在可以用上了。

    乔妩从书包里拿出碘伏和棉签，现在已经不太怕周翼了，于是大着胆子让周翼别动。周翼当然不可能这么乖的给人擦药。

    边抗拒往后退边叫嚷。

    “做什么做什么？”

    乔妩低眸，“你别动了，等下把小猫搞醒了。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给小动物用，所以不敢给它用，就先给你消消毒吧。”

    “我暂时也没别的药，你回去再擦别的药。”

    一说猫，周翼安静了，杵着铁青的脸站那让乔妩擦，擦完乔妩又拿出创口贴贴上，才松手。

    松手退开距离乔妩才反应过来刚才两人有多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