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听到陆远舟的声音就够晦气了，比这更晦气的是陆远舟那个语气竟然像质问对象一样，沈昕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谁给他的脸皮。

    沈昕皱着眉，抬头瞥见顾云琛正坐在那一脸安静地开着线上会议，怕打扰到他，沈昕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说道：“你发什么疯陆远舟，有病去治。”

    “我有病去治？”陆远舟在那头呵呵冷笑了两声，“沈昕你别是心虚了吧，都跟人夜不归宿了，上次还在我面前说你们只是朋友，是哪门子的朋友啊？！还有，你跟你那‘朋友’昨天对陈意做什么了，陈意爸妈怎么你了，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么？”

    沈昕直接按掉了电话。

    沈昕有些心累，如果当初填报志愿之前就发现陆远舟和陈意勾搭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们填报一个学校。

    挂掉电话后，沈昕又低头默默吃起了早饭。

    顾云琛摘下耳机，目光扫了眼挂了电话忽然一脸低落低头吃东西的小朋友，手指勾了会儿下巴，接着在电脑屏幕上打了几个字之后，关掉了电脑，站起来走到餐桌旁，在沈昕面前坐了下来。

    沈昕正在咬一个花卷，两边腮还鼓着，见顾云琛忽然来到餐桌前，抬起头问他：“哥哥你忙好了？”

    “嗯，忙完了。”顾云琛说道，拿起一旁的咖啡喝了口，“早上哪几样做得比较好吃，我现在感觉有点饿了，想再吃点。”

    沈昕在这睡了一晚，还吃了人家一顿丰盛的早餐，见顾云琛这个东道主咨询自己，一扫刚才郁闷的心情，忙不迭地介绍起几款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

    结束早饭后，沈昕的心情也恢复了大半。顾云琛说自己饿了，但其实没吃多少，全程慢条斯理地吃两口，大部分时间在陪他说话，沈昕都感觉他是特意放下工作来陪自己吃早饭的。

    稍微收拾了下，沈昕想着顾云琛有工作，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顾云琛却表示他去公司顺路经过A大，可以捎一下沈昕。

    最终还是坐上了顾云琛的车。

    顾云琛像是看出了他喜欢车，特意开了辆柯尼塞格。这辆车跟布加迪威龙一样拉风，一停在校门口就引来了好多路过的人围观。当然还是有很多目光落在沈昕身上。

    昨天在Jin门店跟陈意一家人那么闹了一通以后，沈昕现在反而不怕被人说了。因为顾云琛看起来也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他自己更是无所谓，既然如此，何必像之前那样藏着掖着，他跟顾云琛的关系又不是帖子里造谣说的那样。

    沈昕正要拉开车门下车时，顾云琛说道：“昕昕，包。”

    沈昕倏地回头，他有些没反应过来，顾云琛这是第一次这么喊他，有点像沈玦喊他时那样。

    正怔愣时，顾云琛从后座拿了包递给他，语气随意道：“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顾云琛五官英俊深刻，那张不笑时冷淡立体的脸此刻带上了令人亲近的笑意。

    “没问题。”沈昕感觉自己耳朵尖有点红，把包接了过去，“那我先走了，谢谢哥哥。”

    “不客气。”顾云琛手放在方向盘上，薄唇微抿，“下车小心点。”

    沈昕下车后，几个路过的本学院认识他的人还是目光不可避免地朝他身上扫了扫。

    沈昕忽然发现他最近都没太没关注学校的论坛了，也不知道最近那些人又在某人的引导带节奏下怎么编排自己。

    沈昕走了几步，拿出手机随手点开了学校论坛。意外的是，首页飘红的关于他的那几个帖子都不见了，猜测他被神秘人包养以及说他当男小三的那几个帖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学术请教跟论文相关的帖子。

    A大的论坛向来话题自由，除了敏感类的话题，平时各种学术、八卦都可以自由讨论，百无禁忌，只要不违规，什么帖子都可以发。

    之前造谣他当男小三的帖子一开始被管理员删过，后面发帖的人拿出了所谓的事实证据，在一堆被带节奏的人的强烈抗议下，那些帖子被保留着，一直到前几天都没被删掉，没想到今天上去居然都没有了。

    说他被神秘包养的帖子被删掉沈昕不奇怪，毕竟这种造谣类的帖子本身就可能随时被删掉，但是之前长红的帖子被删了，沈昕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是陈意良心发现了？真的像他昨天电话里说的那样，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怕万一哪天自己撞到别人手里，连个求情都没处下手。

    怎么可能，沈昕想，就陈意那个德性，他只会怨恨自己昨天没有帮他跟顾云琛求情，他如果能反省自己的错误，又怎么会在跟陆远舟好上以后，怕自己跟陆远舟旧情复燃而搞这么多的骚操作。

    他本来就是个没底线的人，怎么能指望他自己幡然醒悟。他只有被人打倒时才会勉强低下头，指望他自己，是不可能的，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

    前几天让妈妈收集的东西她也快收集好了，沈昕本来着急拿出来治他一治的，但现在沈昕更好奇那些帖子怎么突然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时间差不多快中午了，下午两点有课，沈昕打算先去宿舍点个外卖吃了休息下。

    沈昕快走到楼下时，突然感觉手臂一紧，一只大力的手将他拽了过去。

    沈昕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人已经被拖到了宿舍楼旁边堵墙旁边。

    还没站稳看清，沈昕已经料到拖拽他的人是谁了。

    陆远舟满面怒气，身上还有酒气，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沈昕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怨愤，还有……不甘心。

    不甘心？

    沈昕只觉得他有病，但陆远舟的力气确实比他大很多，沈昕知道硬挣是挣不开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远舟？”

    陆远舟突然把他往怀里摁，把他的头死死按在自己胸前：“昕昕，你为什么要和人家出去过夜，你从来不跟我出门在外面过夜，你跟一个新认识的男的，你跟人家出去一晚上不回？”

    沈昕真的很无语，被陆远舟按着，只有手能动。刚才看完校园论坛，手机还拿在手里，他略一思索，快速地找到录音界面点了下去。

    “陆远舟你什么意思，你现在跟陈意在一起，又来对我说这些话干什么？”

    “我没什么意思昕昕，我就是难受。你为什么跟我一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跟别人却可以跟人家出去过夜？”

    说到这个沈昕就感到恶心：“什么叫跟你一起的时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那个时候还是未成年，你一个成年人，你在想什么呢？陈意不刚好满足你了吗，他比我大一岁，能陪你干我不能干的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空气里突然安静，陆远舟按住他脑袋的手没那么用力了，将他松开了些，沈昕才稍微有点喘息的空间。

    好一会儿陆远舟才开口道：“我那时候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背着你和陈意在一块，我承认一开始我是贪图新鲜感，我才迈出了那一步，但是现在静下心来我还是觉得……还是觉得……”

    陆远舟看起来像说不下去了，不知道是说不出来，还是没脸说，沈昕嘲讽地接道：“还是觉得最喜欢我对吧？”

    “昕昕……”陆远舟没有正面回答，“是我对不起你，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样对我都行。可是……”

    陆远舟说到这，一双眼睛发红：“可是昕昕，你能不能放过陈意，以后能不能不要再针对他了，你昨天那样对他爸妈就是为了报复我对吗？”

    沈昕有些没力气讲话了，每次一涉及到陈意，陆远舟的智商就会大跳水，虽然他不知道陈意对陆远舟都说了些什么。但倒打一耙是陈意惯用的手段。

    “既然陈意说什么都信，你又来找我干什么？还有，能不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你针对他？你们俩值得我浪费力气吗？陆远舟你搞清楚，现在是你们揪着我不放。”

    陆远舟又沉默了一下，他松开了点沈昕，沈昕得以抬头。

    陆远舟眼里有明显的心痛和无奈，看得沈昕直皱眉。

    “昕昕，我知道你还难受着，你还怨我怨陈意，但他真的是无辜的，他跟我在一起其实是有原因的，他一直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所以学校里出现那些流言蜚语他到处跟人解释说跟你无关，他甚至为了让管理员删掉论坛里那些不堪入目的帖子一直在努力奔走，他一直在努力，你怎么还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家爸妈搞进警察局，而且还是跟你校外那个……”

    说到这里，陆远舟眼里又迸射出怒火，但他似乎是为了把事情解释完，硬生生忍下了：“至于么昕昕？你有多大的火朝我发就是了，何必搞得这么难看？”

    沈昕总算切身体会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了，陆远舟就像失去了神智，只剩一个横冲直撞的脑壳。

    “他爸妈进警察局是因为他爸妈活该，他们在人家奢侈品专柜店里寻衅滋事才进的警察局，这也要怪到我头上，你真看得起我啊陆远舟。”

    沈昕嘲讽的话像是更加激发了陆远舟的怒气，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大：“可这件事本来就可大可小，只要你稍微说句话就能大事化了，你为什么偏偏要做得那么绝，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把人家爸妈弄得被拘留在警察局你很开心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心里特舒坦，在外面找了个靠山终于搞了人家一手了，显得你特能耐了是不是？”

    陆远舟眼里只有怒火和责怪，那种尖酸刻薄的语气和陌生的眼神让沈昕浑身升起一股莫名的寒凉。

    原来一个人前后可以差别这么大，以前那个满心满眼追着他跑的陆远舟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你是不是一直在嫉恨陈意，一直觉得他插足了我们的感情是不是？所以你为了满足自己那点私欲才报复他对吗沈昕？为什么你从来想不明白，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己。”

    陆远舟言辞振振，沈昕笑了笑：“你又要说来你那一套说辞了吗陆远舟？别说得我跟你之间有天大的问题似的，我不就是不陪你玩不陪你睡你才不满意吗，整这么多理由干嘛？我十八岁生日一过你就立刻来找我，带我去酒店，见我还是不肯马上翻脸，然后就让我顺其自然地发现了你和陈意搞在一块，你们这一套套的，是真的把别人当傻子吗？”

    陆远舟脸色一僵：“不是这样的昕昕，我没有故意想让你发现。”陆远舟越说声音越低，“当时被你拒绝了我确实很难受，我以为你高考考完了，成年了，是可以和我进一步发展的，但没想到一切只是我自作多情而已。当时我喝多了，是陈意在我身边陪了我一晚上，我们这才不小心……”

    陆远舟顿了顿：“总之过去的事不说了，过去我无力改变，现在如果有什么能让你好受点，你尽管来，不管是要打要骂都好，我绝对不会还手。”

    尽管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可是当听到当事人这么讲的时候，沈昕还是觉得胸口闷，闷得窒息。

    “有什么能让我好受点？”沈昕反问道，他眼睛观察着陆远舟，观察着这个看似深情实际满嘴虚伪的男人，“骂陈意能让我好受点陆远舟，特别是当着你的面骂，我骂完你还要附和捧哏的那种，怎么样，你接受么？”

    “昕昕你何必……”提到陈意，陆远舟的反应瞬间不小，“你为什么非揪着他不放？”

    “这么快就心疼上了？”沈昕嗤嘲，“那我偏要说他呢，你准备帮他还是帮我？”

    陆远舟沉默。

    沈昕：“陈意他就是个贱人，这是我对他非常客观的判断。我曾经把他当最好的朋友，带着他我们三个人一块出去玩，可他一直跟我说他是直男，用各种方法让我以为他喜欢女生，他是直的，我们俩是弯的，所以看到你们走得近我也没有怀疑。”

    “可是，”沈昕自嘲一笑，“谁又知道他私下里是个装直男的骚零啊——”

    “昕昕你别这样。”陆远舟眉头紧锁，声音严肃，“陈意他……现在毕竟还是我对象，我是他第一个男朋友，我前面说了，你怎么说我都行，你别说他。”

    沈昕不知道是陆远舟变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他只觉得很陌生。

    “昕昕你其实一直对他有偏见，你以为是他勾引得我，把我拐上.床，其实不是，实际上他并不愿意，是我喝多了强迫的他，我那个时候只想找一个慰藉才不管不顾的……”陆远舟继续说道，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歉意。

    ……

    当初的细节陆远舟终于都对他说了。沈昕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可听到这里，他也明白了，陆远舟找他的核心目的依然是为了陈意，前面说的什么还喜欢他的话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怀柔政策。

    沈昕看着陆远舟凉凉道：“他如果是被强迫的，那他为什么不报警，他为什么不仅不报警后面还天天和你厮混在一起？”沈昕感觉陆远舟的智商简直就跟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似的，“你们之间的视频又是怎么不小心流出的，我又是怎么看到的，你都不想一想吗陆远舟？”

    “你别这么恶意揣测他，他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陆远舟的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眼神阴沉幽暗，眼里甚至闪现出戾气，就像是沈昕冒犯了他。

    沈昕从前跟他交往时从没在他眼里见过这种神情。

    他居然可以对陈意维护到这个程度？那从前对他的都是假的么？

    他怎么过去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就变成了加害者了。

    头有些疼，胸口窒闷得难受。

    陆远舟看了看他，又继续说道：“你不能一直对他带有这种偏见，没有人是绝对完美的，你不能单凭自己的想象就这么说他。”语气依然沉凝严肃。

    沈昕看着这张陌生的脸，不禁想，陆远舟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沈昕目光微暗，心底里生出新的试探：“陆远舟你凭什么不让我说呢，就凭你睡了陈意？你睡了他，你是他第一个男人，他是你的心肝宝贝心尖肉，可那关我什么事？你一再在我面前为他辩护，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我有多厌恶他吗？他在我眼里就是又骚又下贱，一个装直男撬朋友对象的骚零我为什么不能说？”

    沈昕盯着陆远舟的脸，继续一字一句道：“别说看到他，光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恶心得想吐——”

    “啪”的一下，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了沈昕的脸上。

    “别说了。”陆远舟红着眼眶，颤着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