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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照命

    喻文的确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即使公司已经找到理由迅速将他开除,花刺手也拉黑了所有相关联系方式,他还是变着法子发来了一条信息。

    「时代广场」。

    花刺手看到这条未署名信息,毫不犹豫拉进黑名单。

    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来源不明的号码如雨后春笋从公司的固定电话迸出,无论如何挂断拦截,响铃都定点轰炸般孜孜不倦。

    最后一次,他抄起电话。

    “……终于接了啊。在你眼里,电话也是威胁生命的手段吗?”对面是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声线。

    花刺手没有回话。他不想直接表露自己的愤怒。

    “我原先是想通过讨好你来接触夏罗拉,不过……”对方斟酌了一会用词,“其实我挺敬佩你的。那种冷静、沉着,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信。”

    “所以?”

    “只是有些小小的请求。我们的金主想研发新产品「春逗酥融绵雨膏」,却苦恼于夏罗拉从不动真格——”喻文低声道,“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慷慨分享一些……「原料」。”

    “绵雨膏……”花刺手重复拗口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蹙眉:“你们接触不到的事物,我又哪里碰得?”

    “我可以保证你们没有任何损失。”喻文自鸣得意。

    “我是说——我和他根本没到那层关系。况且,如果确有其事,我更不会同意。”

    “你的意思是,你们那近乎偏执的黏着度都不值一场欢娱?”喻文全不信邪,“……没用的。这种理由毫无说服力。”

    他冷笑,不以为然地悠悠开口:“暂时不能决定也无妨。我会在时代广场等你,你可一定别缺席。”

    花刺手本想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却率先结束通话,并干脆关了机。

    如此一来——花刺手囫囵回想先前的对白,心下悚然。

    时代广场,几乎是他归家的必经之地。喻文势必明知他的态度,一旦与之相遇,恐怕要争个鱼死网破。

    而他无法得知喻文的具体行踪,若想避其锋芒,他只得绕远路。

    现今收工的时刻已过,继续待下去同样会增加风险。花刺手撑着桌子冥想一阵,选择收拾东西下楼。

    满电电瓶车一改往日温吞的性子,沿花刺手估测的最佳路线疾驰。

    逆风驳乱他的碎发,他咬牙咽下湿凉的空气,直面临近埋没的夕阳。

    他本应尝试厘清当前的局势,决定抵达后的处理方式。可某种不知所起的阴翳正笼罩他的思绪,他只能透过纷繁看见风暴的虚影。

    行车翻越经时代广场拉长后的遥远距离,终于进入熟悉的路段。花刺手扫视未曾改变的街景,那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恍然明晰。

    若喻文的确想阻截他,反倒不该直言自己的所在地。而他提起时代广场,则更像是……声东击西的幌子。

    念及此,花刺手匆忙将车胡乱停在一处,迅速步上高楼。

    门口,钥匙刺进锁孔,被不平整的凹槽卡在半途。花刺手压住钥匙的指腹颤抖,辗转几次后猛地解锁,推门而入。

    微弱的对流风滑过花刺手双踝,撒发立于温差上游,视线森森然穿透侧发,转向门外。

    喻文随即从地上爬起,面色阴沉地抹去嘴角残留血沫。他侧身遮掩下颌淤青,隐隐有再度发难之意。

    花刺手愣怔片刻,冲上前去将撒发护至身后。

    “滚出去。”他厉声,“你就只有死缠烂打的本事吗?”

    “哈……不,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喻文晦暗的眼眸移向左下角,“夏罗拉,你干脆直接杀掉我吧?何必还猫捉老鼠似地作弄我?”

    撒发越过花刺手肩头眺望他,低低嗤笑,语露讥讽。

    “你想得倒美……真会给脸上贴金。”

    “等等。”花刺手垂目探问身后人,“你的那些保镖去哪了?”

    “全被疯狗叼走了。”撒发微微眯眼,“留下最「六神无主」的一只……啊,该怎么办呢?”

    喻文不执一词,单是抬眸死死盯着撒发,失焦的瞳孔折射顶灯的光圈,扭曲成凹面。

    花刺手下意识握拳。当下安保措施不足,绝不可轻举妄动。

    “该怎么办才好……”撒发仍在耳畔呢喃。

    不对。这不是自言自语。花刺手觉得自己应当好好瞧瞧他的神情,喻文却忽地靠近,手中银华翻飞,掠至两步之隔。

    肾上腺素令花刺手果断将撒发推到背离刀路的一端。借此,他才看清,现状突变带来的慌乱一瞬便散去,留在撒发脸上的,是笑。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如此。

    不对。

    刀芒自他身前擦过,没能伤及何处。可这一击确实是全力吗?还不及想,喻文已刺入两人间的空隙,露出被假象掩藏的另一柄锋。

    他伸出手,想抓住运动的刀柄,或是握住撒发的手。可他落了回空。

    何等无慈悲!佛陀也不禁闭上双眼。

    夺目猩红的绫罗蒙了视线。花刺手停住一切动作,连呼吸都陷进桎梏里。

    撒发靠墙坐下,眼神暗了又明。鲜血从他指缝溢出,仿佛他根本没想过止血。

    “凶手跑了。”他昂起头,注视正在拨打紧急电话的花刺手,“你不去追吗?”

    “……什么?”花刺手捏着鸣铃的手机,抽开各处储物柜,寻觅用于止血的纱布或其余替代品。

    “只有你能追上他了。”

    闻言,花刺手在他腿边放下医用纱布,看向跳着忙音的手机。

    “不可能……”花刺手重新拨了过去,却没有一串号码可通。

    他不知所措地蹲下身,撒发已然给自己包扎完毕。

    “你看,其实也没什么事。”撒发抬手按下他的手机,向他展示不再流血的肋部。

    “洛……”花刺手想要反驳,终归难以言说。

    撒发牵起嘴角,苍白面容衬以纯粹的殷红,构造出更为张扬而诡谲的美。

    -

    在楼下几番尝试后,花刺手只能打通撒发某位保镖的私人电话。确保现状业已述清,他收回手机,仰望那扇窗口。

    喻文逃离的时刻已逾太久,他无法猜测此人选择的路线,又如何断绝他的去路?

    沉默中,微弱的血腥气刺痛他的嗅觉。无端的恐慌霎时占据脊髓,他转头,那道污黑影子赫然正穿行于尽头的街。

    本能未曾给予他权衡利弊的余裕,他不假思索冲了出去。

    清透粉霞分割云天,融进大楼日夜不眠的长屏里,模糊了其间一贯绚丽的侧颜。

    而那双同样色彩的眼眸也如蟒绕上他的思绪。缠绞,噬咬,侵吞。

    的确,以普遍理性而论,喻文应当早已逃之夭夭。但现在他就在眼前,毋庸置疑。这是某种预示,抑或只是一段荒诞主义的笑话?

    花刺手无暇分辨,匆忙追逐那道人影至街边。追到无人角落,他猛地冲刺将其抡在墙上,手肘压住其斜方肌中束。

    喻文尽力挣扎,无果。他脸颊磨在墙皮上,面目狰狞地偏着头。

    “居然是你……果然是你。”他皲裂的唇角抽搐着上翘,“你和我想的一样,自私且,自以为是!”

    一语既毕,压在他后颈的力道激增,将他的额头撞上墙面。

    这远不能让他闭嘴。喻文目眦欲裂:“你已经拥有了他本身,还想把全部的好处占尽——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好事?”花刺手右膝往前顶出,迫使喻文跪倒在地,“听着,我现在不掐死你,就是因为你还有个人的身份挡灾。否则……”

    他沉默。高处骤然暗下的电子屏吸引了他的注意。

    实时摄影的画面充斥所有广告屏,仿佛这模糊一幕比任何广告更具商业价值。

    场地跟着手持摄像机转移,没有透露拍摄的主体。花刺手目睹此景,却生出一束寒意。

    知晓现状的保镖此刻终于赶到,花刺手立即将妨碍转交,折返。

    他从一面面显示屏下跑过。无人在意附近的骚动,他们正翘首以盼。

    那道刺眼的灿金同时晃入画面,伸手为企图靠近的镜头抹上鲜血。

    人群喧闹起来。似乎是欢呼,似乎是鄙夷。

    花刺手没有遵循原路,在十字路口拐向另一端。

    撒发离开家后,会去哪里?他只能猜,只能赌直觉可信这一次。

    电梯到达顶楼,隧洞般昏暗的楼道被曲折规整的光影拉长。

    他打开门,撒发在天台矗立,透过反光的窗看他。

    “洛,我开车带你去医院……”他走上天台,缓缓接近撒发。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撒发反而后退至边界,“谢谢……真的,谢谢。”

    “等等——没有人会找到这里了,我们可以慢慢休养,然后去其他地方,或者就在这里……”花刺手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将我看作某种象征……某种譬喻。”霞光从撒发身后向前延伸,“唯独你,能把我当个普通人讨厌。”

    “我……”花刺手无从反驳,“抱歉。”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忍不住被你吸引。”撒发转身,骇人血迹遁入盲区,余下指尖干涸的红。

    “所以啊,都怪你。”

    花刺手垂眸,腕上银白正镶嵌着金。他攥住手腕,将那束光握在手心。

    “七年……太长了。”他轻声,“我几乎忘记了没有你的日子,也忘记了,是你接纳了我。”

    撒发凝视静谧的地平线,微风撩起他的发尾。

    “你爱我吗?”他问。

    “……恐怕如此。”花刺手答。

    或许七年前的那个晚上,花刺手可以毫不犹豫地否定。

    但无论他是否愿意承认,他们之间那道明晰的分割线,早已熔化为无解的死结。

    “为什么?”

    撒发侧眸。他等这一刻已太久。

    “因为你——我原以为我不会和预料之外的人产生瓜葛,但那个人偏偏是你。”

    这个答案,花刺手酝酿了七年。

    “我离不开你。”

    天台边缘的身影笑意渐浓。

    洁白的群鸟自低空掠去,绒羽满溢阳光,惊起和风拂面。

    -

    无端的热带气旋替卫星云图镶嵌上动态的白,也为南方的长夏添了一场强降雨。

    人们躲在被窝里,谈论比暴雨更沸沸扬扬的荒唐闹剧。

    某种名为爱的概念似乎刚刚开始在角落发芽,又似乎已经死去了。

    而那圈合时宜的气流仍在海上翻腾,惹人注目,又无始无终。

    他们说它可爱,它可怜,它美丽。

    它应该有个名字。

    它应该被称作,「洛可夏罗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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