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姓倒是少见,我叫司摇。”
“我知道。”
“嗯?”
“此前在茶楼听到了。”不知为何,司摇总觉得这人声音更低沉了些,像是受了委屈般。此时戚晏正好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司摇看过去这人眼神好似停留在油纸包上,还当他是饿了,当即将吃食递了过去。
戚晏呆愣了一瞬。
“你不是饿了吗?”司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是在茶楼吃剩下的,不过我绝对没有碰。”
戚晏也没解释,像是真饿了般顺手接了过来。
笑道:“多谢司摇姑娘了。”
片刻,两人已到巷子口,司摇便朝这人挥了挥手:“我得先走了,有缘再见。”随即往大街上走去。
前方的锣声陆续传来,铿铿锵锵,像是一声一声敲在心上,戚晏紧紧拿着纸包身子,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朝另一边潇洒离去。
星梦殿门口的大街上,此时人山人海,男男女女,或言笑晏晏,或翩翩起舞,或高谈阔论。上百人的队伍从大殿中缓缓走出,仙乐鸣奏,悠扬的乐声伴着花瓣飘散在热闹的大街。队伍中间有一座步撵,依稀可见其中端坐着的一名俊秀男子,气质不凡,正是辛彦。
三百年前玄冥上神飞升是否也是这般热闹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司摇站定看了几眼,便进了殿入席。没有熟悉之人,她有些无趣。
其实众神都需参加的是天玄城上神的任职宴会,上神任职,在天玄城的大小神官们基本都会参加,无他,这城中人少冷清,几百年对于神仙不过尔尔,但日子也是一天一天过的,神仙啊,无聊啊。
几日后,帝君传人通报的时候,司摇正和司允在厨房忙活,作为这天玄城中唯一的‘闲散神’,她的生活没有太大波澜,只每日练练功,看看话本,其余时间什么都学一点,也算是“琴棋书画、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到了众神议事的九华殿,没有往日的沉静,各神官们那是说得唾沫横飞,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交杂在一起,嘈杂一片。更有甚者还动起手来。众神正斟酌辛彦任职为何。
按理说这天玄城的职位空缺并不多,神官任职不难选,难就难在这辛彦能力出众,自星梦殿直接成了上神,空缺的职位都是各上神手下的小官,让这一位天之骄子屈于人下怕是不妥,但各神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不可能被直接顶替。
“浮云上神,上次你可是说了你殿中事务繁多,要我说这就是大好的机会啊,干脆你浮云殿收了吧。”
“收个屁,你上次还说不想干了,我觉着你趁此机会告老还乡得了。”
“你个老匹夫,说谁老呢?”
司摇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恍惚。
殿中神官们都是正儿八经的上神,之前见他们都是不苟言笑,自持身份。一幅幅都是靠谱的样子,为此,司摇在人前都是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生怕自己这年幼的模样被人小瞧了去。
寻木族生来便是神,司摇如今掌管世间花草树木,这是一份闲职,它们成神、成仙、成鬼还是当一普通的植物都自有造化,要管的实在不多。天玄城神官们除了公事,其余时间都挺自由,她也懒得出殿,所以和其他神官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也没见过眼前的场景。
“既如此.....”帝君开口,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看着殿中之人,从左往右,又自右往左,神官们一个个做鹌鹑状。
“帝君。”底下一黑衣男子开口。
司摇认得他,月华上神,所管地界,所管何事倒记不得了。记得他还是因为这人生得魁梧,说话也是不拘小节,任谁看都不像是人们固有思想中的神仙,但却有个天仙似的名字——月华。
“帝君,我月华殿还有一职空缺,近日,人间临风城异事频起,确实到需要用人的时候,再者,这辛彦按血缘来说是我侄子,我也有意想要锻炼他一番。”此话一出,众神官连连称是。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见众人无异,帝君连忙将此事定下。
自此,辛彦到这月华殿任职,称为沅泽上神,宴会后飞升的事儿也就告一段落了。
几月后,司摇正悠闲地在树下躺椅上看话本,这麻烦就找上门了,在凡间的记录神官通报人间有一扶摇国,境内有一千年古树,近日突然暴动,无故伤人。司摇得了消息,与帝君辞行一番便急匆匆地下凡了。
两日后,凡间,扶摇国。
此时,正值黄昏,余霞散成一片,仿若蒙上一层朦胧的绸缎,小镇上还三三两两聚集着十余人,众人只见远处两道身影缓缓走来,一位年轻女子和一位半大孩子,两人相貌极其出众,望着两人越来越近,片刻已到身旁。
“这位小兄弟,请问这里是桂花镇吗?”
“啊?”被搭话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清秀明俊,一看她,右手摸了摸脑袋,有些脸红。这才反应过来:“对,你们也是来降妖的道士吗?”
司摇道:“嗯。”她虽不是,但此情此景先应了再说,况且降妖的道士和降妖的上神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少年瞧着这两人好似对情况不甚了解,便正色解释:“这桂花镇因那千年桂花树而得名,几百年来此地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挂树一到开花之时,飘香十里,在这十里八村的都十分出名,每每此时,周围的百姓就到此祭拜,以求平安。”
少年邀着两人到客栈内坐下,又叫了壶茶水,继续道:“可最近十年来,这桂花树不知为何再也没开过花,而且镇上夜晚时常传来凄厉的哭喊,当地百姓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渐渐地,生活在此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些老人到底舍不得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还留在此处。”
“不过,这镇上虽然奇怪,但也未有命案发生,所以没惊动天下的能人异士,直到一月前,一位镇民发现树上一夜之间挂着十余具尸体,这才有了如今的情况。”
闻言,司摇道:“可那桂花树在此地受人祭拜生了灵智,也应当会护佑此方地界,又怎会做出伤人的举动?”
这倒是真的,按照少年所说,这应是一片祥和之地,近朱者赤,这古树也一样,司摇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想不到它有什么害人的理由。
司允坐在一旁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样子,眼色倒是严肃了几分:“那你们怎知是古树害人,而不是旁人将人杀害在挂到树上?”
少年又道:“不瞒你们,我们昨日已经到这桂花树旁查看,那古树凶狠异常,杀气凛然,长老说害人之事十有八九是它做的。”
对此,司摇不置可否,了解了情况,就在此店开了两间房,一切还得亲眼看到那树才知。
第二日一早,司摇同司允到客栈大堂时,堂内已然聚集了不少人。见着他们,昨日的少年在人群中伸出手来挥了挥,径直走了过来。
“你们也是要到古树之地吧,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往。”此时少年一旁还有几位年轻人,应是同他一起的,见着她二人也没多问,一个个笑嘻嘻附和着道:“对呀,和我们一起吧,那古树凶险,我们云衡宗定能护你们二人周全。”
瞧着面前几位少年十分热情,话都说到这儿了,司摇也没拒绝,点点头同意了。
“云风,准备出发了。”人群中有一老者开口,面色看着和蔼,目光却很是锐利。应是领队之人。
面前少年应了一声,司摇只见少年朝着那老者走去,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又指了指她两。那老者只往这边瞥了一眼,立马又望向别处,没说什么。
此时人间正值盛夏,就算时辰尚早,太阳也晃得人睁不开眼,古树离这镇子还有一段路程,众人出了小镇,石板路也变成了泥土的,草上露水还未干透,鞋上也沾染上了些许湿意。
路上几个队伍泾渭分明,少的五六人,多的像他们十余人。司摇和司允相互看了一眼,心想若是单独行动,倒显得他们两人突兀了。
不过走了一阵,还真有个突兀的,单单一人走在前方,颇有些落寞之意,玄衣束发,只一背影就叫人忍不住感叹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司摇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心想要是转过来就好了。
像是上天知道了她的想法般,前方那人微微转头,似是在观察,司摇连把眼神移开,像是被抓包的小偷似的,不过那人也没瞧过来,又转过头继续前进。不过司摇总算知道为何这般熟悉了,前方之人正是此前在地玄城见过的戚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