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在漆黑天幕把最后一丝光亮吞没之前,谢羿拉着嘴唇苍白的郝心余从花与墙的世界中爬了出来。
两个人站在檐廊下,安静的气喘吁吁了一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快骑到酒店脸上的距离,所以不再敢像拆栏杆时一样大声对话。
谢羿收掉伞,斜到墙边,墙上满是青苔和檐廊垂下来的藤曼,顺着暴雨流成绿色的瀑布也不为过,远看酒店看不出这片绿色的生命,但是靠近了才看见藤曼已经生长蔓延包围了整个酒店。在异国他乡应和了那句诗词:万条垂下绿丝绦,也许这座酒店的位置最早是这些植物的栖息地,才会有这么强的生命力,不过也不排除有人专门放任它们成长的可能。他说:“咱们怎么进去?”
郝心余蹲着四下望望,短暂的思考这里的位置后说:“一层是餐厅、厨房和会客室,这里刚好是厨房的后仓库,虽然高但是这些藤曼都很结实,全是自然生长的,好爬,咱们通过仓库进入餐厅,然后通过烟囱爬到天台,再通过天台去往顶层客房,那里都是最贵的总统套房,全是阳台而且好藏人,咱们溜进去换身衣服,争取换身服务员的衣服,然后一层层的查房吧。”
虽然计划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从郝心余这样一个包场住过酒店,且确实有经济实力的人口里说出来,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谢羿只有一个疑议:“从烟囱进入顶层?这里的地理环境怎么会有烟囱这个设计的?”
郝心余休息好了,示意他把她抱起来挑选最合适的藤曼:“这就不得不说到上世纪修建这座酒店建筑的人,直接把欧洲北部的建筑方法照搬到接近赤道地区的岛上,烟囱自然没有用武之地,还会把水带到下层,殷湿地板墙壁,缩减建筑寿命。千禧年的时候,邂遇酒店的一层和地下一层之间的地板直接塌陷了一半,驻岛士兵才下令全岛都把烟囱给封上——就连酒馆和甜品店都有一个烟囱,后来装修的时候我们采取了隐蔽式设计,不然太难看了。”
谢羿接过她认为没问题的藤曼一扯,一鼓作气,两条腿接连在竖直墙面上跑了起来,他灵巧的一翻,就伸腿卡到了仓库的窗户两侧,他往里看了看,说:“没有人,里面的地势不算高,有很多半成品堆在这里。”
仓库的窗户距离外面的地面大概有五六米,但是里面顶多两三米的高度,好在郝心余和谢羿之前都上过攀岩课,伴随着辅助物登高对他们的身体素质来说还是相当容易的。
可是郝心余今天身体不适,又淋了雨身上全是水,爬的不太顺畅,好在谢羿已经在上面了,几下就把她扯上去。
落地到仓库里后,谢羿一天只吃了飞机餐,这会儿有点饿,随手撕开一个半成品火腿包装啃食了起来。郝心余突然想起来今天本来该请他吃大餐的,心疼的看着他:“对不……”
谢羿嚼着满口东西,满是信任的说:“你别愧疚了,先想下一步计划吧,聪明的大小姐。其实我觉得今天还挺好玩的,至少比普通的旅游好玩。”
郝心余把道歉憋回去,跳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谢谢你。”她绕了一圈,找到仓库的门,透过仓库的猫眼看里面的情况,此时是晚上八点,能听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宴会进行时的音乐声,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耳朵里略微有些失真。
不出她所料,猫眼后面是厨房。他们等待了三个小时左右,幸亏是夏天,仓库温度不低。头发干了,谢羿把仓库的吃的尝遍了,终于等到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们正在忙碌最后一道菜、也是最后一道甜品:一碟蓝色的冰沙,上面有鲜红的樱桃点缀。郝心余记得有一次樾寄花研究新品,薄薄的冰壳里面包裹着少量冰激凌球,泡在她的清淡心血上面,蓝色的冰激凌球会在冰壳里面挂壁,冰壳在清红色的气泡水里咯吱乱跑,好看好吃又好玩。可惜做成和保存需要的条件都太苛刻,对冰壳厚度要求很高,这创意就被樾寄花给毙了,只有郝心余和极少的幸运顾客尝过。郝心余当时说她:总是喜欢捣鼓这些难以量产、考验技术又容易破碎的单品。
郝心余说:“他们快要结束了,只有一两个厨师在摆盘,等他们走了咱们就溜进去,然后找烟囱。”
“我觉得没必要。”听声音谢羿是吃饱了,中气十足。
“啊?”
“这里就有很多套工作服。”谢羿从他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货架上,随机取下来两套塑封的衣服,正是郝心余见过的酒店员工工作服。
郝心余:“!”
谢羿直接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换好服务员装,然后他用湿衣服给郝心余搭出了一个隔离换衣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房间里有监控。郝心余换好后,感觉她和谢羿现在简直像是去了洗浴中心,洗完澡换上了消毒睡衣的既视感,她揉着头发狐疑的说:“你不觉得,有点太顺利了吗?这里是食物仓库,怎么还有衣服,简直像是专门给咱们准备的。”
先是拆掉栏杆,然后通过迷宫,进入仓库躲了3个小时没被发现没人进来拿东西,拿到衣服成功变身服务员,过程中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仿佛被人递了剧本一样。
谢羿说:“是有点。但是目前来说行动线还是符合逻辑的,咱也不是第一时间发现衣服的,穿着湿衣服这么久,也许就是他们疏忽没发现呢。而且再怎么说,咱们这私闯酒店都是事出有因,说不定是老天降大任于我们,让我们爆破犯罪窝点呢?”而且他总有种莫名的兜底心理,就算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机会的感觉。
等剩余的厨师打扫好了房间离开,厨房灯灭了以后,他们果断溜到厨房。按计划,郝心余拿了一壶热牛奶,谢羿拿了一叠装满一次性纸巾的托盘。
“咱们一个一个房间的探访,就说给客人倒晚安牛奶服务,新西兰进口羊奶粉,喝了以后保证睡得香。”
“好办法。是不是该在头上戴一顶婴儿花边帽更有信服力。那如果咱们跟真正的服务员碰上面怎么办?”
“好问题。就说我们是酒店客人,和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所以要假装服务员给客人送牛奶好了。”
“我,我开门了。”郝心余不安的回头看谢羿,她果然还是有些紧张,后者给了她一个“别怕我在呢”的眼神。
郝心余深呼吸,拧开了厨房门把手,进入真正的酒店空间。
酒店装修站在一层的中心看是一览无余的,因为是船形设计,所有房间构成了一座大船,中间的空地也可以是一艘小船,“站”在小船的任意一个位置,都能看到酒店所有房间的门。厨房门出口稍微偏一点,但是离中心位的前台距离更近。前台处只有一个同样是服务员着装的女人在打盹。
“那是什么?”郝心余皱着眉,指着中心处、被一块红色幕布笼罩的巨大长方形物体说。
“哇,是真的很大。”谢羿也感叹道,酒店中央空地的位置差不多有一个网球场地那么大,而这个竖立的长方形物体单是存在在这里,就已经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空地。
“算了,眼不见为净。”郝心余扭开脸,“只要里面不是关押的复活的恐龙、远古怪兽什么的就行了。
谢羿其实有点想过去钻进幕布里看一眼,但是他也没忘记他们费这么大力气溜进酒店的目的是什么,把前台那个女人惊醒就不好了。他想着,对郝心余比了个剪刀手。
郝心余知道是“2”——从二层开始的意思,点点头。
他们端着盘子,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刚走到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尽头,准备沿着转一圈敲开门的时候,郝心余的第六感促使她向斜上方抬头,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幸亏谢羿及时稳住她的手,才没让壶里的牛奶倾洒出来。
谢羿也向她看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四楼的走廊上,有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白雾缭绕的抽烟。其实走廊上也不止这男人一个客人,就是他的动作太肆意潇洒了,很难不被吸引注意。
实际上有很多客房门是敞开的,能看到客人们的身影在里面交谈。雨黎岛的气候湿热,邂遇酒店的中央空调的制冷效果也没有那么好,就开着房门散热。
但是此刻的谢羿和郝心余都没有注意到,除了这个抽烟的男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正面面对着他们的。
谢羿问:“你认识他?”
郝心余心跳加速的看向他,表情像便秘一样难受:“不认识啊,应该不认识吧。”
谢羿用身体挡住她和抽烟男人间的视线:“那就先别管了,你不是着急想找樾寄花吗,先执行计划。”
郝心余清了清嗓子,敲敲第一间房门,用英语说:“您好,客房服务。”
等了半天,没人开门。郝心余盯着门缝说:“这门好像没关好……”
谢羿越过郝心余,果断开门,他进去看了一圈后出来说:“里面没人,但有行李,似乎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