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宜嫁娶的好日子。
他们现下在的地方,天下一统后被叫做扬春城,是两人初遇的地方。经容恪三番四次地提醒妩秋才想起这件事,他生了好大的气,妩秋迫不得已地答应他“诸多”无理要求才让此事翻篇。
因此,在婚礼当日她尤为配合,用了此生最大的耐心走完全部流程,接亲、拜堂、入洞房……
喜宴上,透过红红的盖头妩秋看见了许多人,容恪的父母、师父、同门师兄弟……还有胡静好和她的夫婿,肚皮隆起,笑容甜蜜。
他们都在笑。只有一个人,笑得仿佛要哭出来,是林间之。
妩秋多看了他一眼,让鲜红似火的嫁衣在他面前多停留了一瞬。
酒过三旬,宾客尽欢。神仙一般的新郎来者不拒,只要说着贺词敬来的酒都一滴不剩地饮尽,任是谁来都看得出来,他娶了心尖上的姑娘。
迈着稍显不稳与迫切的步伐大步回到喜房,容恪一眼捕捉到坐在桌前表情不爽的姑娘。
像是刚被人叫醒,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她已经卸干净妆容,不及掀起盖头时的艳丽,此刻素面朝天似出水芙蓉一样让人无法自拔。
喜房伺候的人极有眼色地退下,房门紧闭,阖门声消了妩秋的困顿,看清新郎失神的模样。
她得意地笑了笑,嚣张又可爱。支着下巴等容恪一步步走近,坐在身边。
一年的时间,他白了回来,昏黄的灯火打在脸上,醉酒的红色格外明显。
妩秋稀奇地看着,直到眼前的男人笑出了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像个痴汉一样盯着人看了很久。
脸蛋像烧了一般,她顿时收回视线,容恪笑得更开怀了。
妩秋瞪他一眼,却不知这一眼在他看来多么活色生香,双眸暗下,容恪拿起了酒盏,将桌面的酒杯斟满,递了一杯给她。
双臂交缠,酒液顺入喉管。
再次看向容恪时,妩秋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礼成,他们是夫妻了。
好奇怪,他俩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妩秋来不及深想,突的被打横抱起,灼热呼吸喷洒在颈窝,她便没了功夫想东想西。房屋一隅的床榻,他的眼里只有她,她被困在高大的身躯下,亦只能看见他。
他俯下身躯,她闭上眼睛,一同陷入桃红色的梦境。
帐暖春深,如登极乐。床帐内溢出几声嘤咛与纠缠至深的粗喘连带着烛火印在床帐上的影子一同将夜色推入更深处……
妩秋并不抗拒这件事,大多时候是喜欢的,但是今晚她仿若一条溺了水的鱼,给的太多,她承受不住想要浮出水面,又被一手拽入了漩涡中。
细白的颈子难耐地仰起,勾勒出让人神魂颠倒的弧度,滚烫的唇吮去上头的汗珠,连同诱人的声音一道吞噬。
“容恪不要了……”
“不要了……”
一声哭腔,重重床帐中伸出一只莹白的布满红癫的手攥住幔帐,身后滚烫的身躯如影随形地贴上来,不由分说扯回她的手,陷得更紧……
妩秋失神地流泪,痴缠的话语似从灵魂处传来。
“好姑娘……你是我的……”
两人在扬春城定居下来。但只要妩秋兴起,他们随时都能启程去往任何地方。
胡静好隔三差五过来串门,妩秋谈不上多喜欢她,可来都来了,她不至于将人拒之门外。
薄衫下的肚皮越来越大,李温年每日心惊胆战,到了七个月便不让胡静好过来了。
李府送来消息的时候,妩秋还没有什么表示呢,倒见抱着她的男人臭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一张脸回暖了。
她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笑着低头咬去容恪剥好的葡萄。
走了一个胡静好,却来了个祁沿。
他自有获得消息的渠道,得知妩秋定居扬春城的消息后就过来瞧妩秋好几眼。
三个月见了五次。
就在妩秋奇怪容恪突然转了性子的时候,祁沿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离开了。
妩秋:“……”她不是很意外,只是担心祁沿的安全。
她当即质问。
容恪一下一下亲着她的脸蛋:“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只是给他找了点事情做。”
“不许阻挠他来看我!”
“当然不会,”他看起来信誓旦旦,好像不会再做手脚一样,“你想见他,自然会让你见的。”
妩秋犹疑地看着他:“真的?”
容恪吻上柔软的唇,“嗯”了一声。
很久以后,妩秋发现他的确没有骗她,只不过是人为地把祁沿找来的次数控制在……一年两次。
是一个祁沿觉得太少,她觉得刚好的次数。
于是她没说什么。只偶尔看见容恪那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有些牙痒痒罢了。
他在她面前越来越喜形于色,她在他面前也越发闹腾爱作。
和邻里熟了之后,妩秋听见身边好多夫人和姑娘都说羡慕她,羡慕她有一个这样包容这样爱她的夫君。
就连胡静好也曾不经意间透露出艳羡。
她不服,怎么没人羡慕他呢,她这么好看!
气成河豚之后,她自然把这笔账算到容恪身上,容恪照单全收,无原则无底线地附和她。
说他惯会做表面样子,他淡笑说是。
说他一点都不好,旁人都是被迷惑了,他也只是好脾气地亲亲她的脸颊。
“明明就是你比我幸运,遇见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她扬起眉,理直气壮地做了定论,挑衅看着他,那架势势必要和他争个一清二楚似的。
容恪弯起眸,眉眼俱笑,眸色深深:“对,我最幸运了。”
妩秋推了他的胳膊一下:“没意思!”
抱住她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说你说的都对还不好吗。”
“难道你说的不对?”
“我当然是对的!”
他又笑了,贴着她脊背的胸腔都震颤起来。
妩秋觉得有一句话他们说的没错。
他是真的很爱她。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但他爱她,她知道。
妩秋得意地翘起唇:“诶,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她回头盯着他,神情透露着“别想骗我”的劲头。
她第一次好奇这个问题,好奇又狡黠的模样让容恪的心头滚烫。
“你觉得呢?”
妩秋想了一会儿,胸有成竹道:“是不是在乌道子墓穴我帮你挡下一掌的时候?”
现在想来,从那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很多,从虚以委蛇到真假参半。
他一定是从那个时候就对她有意思了,那么早,妩秋越发得意洋洋,等着容恪承认。
“不是,”他缓缓摇头,见她一副吃瘪的模样眸中笑意更甚,“再猜猜?”
“从在密道我亲你开始?”
“再猜。”
“你送我新岁贺礼的时候。”
容恪依旧摇头,满是笑意的眸愣是被妩秋看出来几分笑话她的意味。
她恼了,语气也变得不耐烦:“难不成是从我捅你的时候开始的……”
她一脸难言:“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容恪抚上她的脸颊,仍然摇头否认。
妩秋的好奇心被吊到顶峰:“到底是什么时候!”
坏心眼的公子说:“这得等你自己弄清楚。”
那作派就像她有多想知道一样。
“哼,你不说我还不稀罕呢!”
妩秋极有骨气,挣开怀抱就要离开这个故意气人的人。
容恪将她拉了回来。
“干什么?”
真是没有耐心。
容恪垂眸看她,一手勾起莹润的下巴,在姑娘盈着薄怒的目光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你穿嫁衣很好看……”
“这还用你说,我穿嫁衣当然……”
妩秋怔住了,疑惑的目光陷入男人幽深的双眸,迟钝的姑娘突的灵光一闪。
嫁衣。
她一直有穿嫁衣。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是。
原来那日山间的风,吹动的不只是树林。
她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了。
她重新陷入了男人的怀抱,低低轻轻的嗓音在耳边想起:“妩秋,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没有逼迫,不是要求。
她是一个喜欢谈条件的姑娘,但容恪知道,这个东西用什么都换不来。
妩秋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
不过她现在很开心,开心的时候不介意给人甜头。或许是因为这个,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她轻轻道:
“如果我有,会给你的。”
容恪紧紧抱住他,胸膛下那颗心脏急促跳动着,贴着她的耳朵跳动,一下、两下、三下……
妩秋数着数着,自己的心脏竟然同频了。她眨了眨眼睛,回抱了容恪。
晨起梳妆画眉,白日走遍天下,晚间交颈缠绵……日出月落,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容恪心里真正踏实的那天是从妩秋再一次见到祁沿之后开始的。
那时的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实力,甚至更强,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害怕与恐慌,从穿着嫁衣的姑娘似漂亮蝴蝶跑回他怀里的那一刻开始,他相信那样的情绪再不会重见天日。
又是一年除夕,容恪准备带她回皇宫住一段时间,彼时容怡已经登上皇位受天下万民敬仰。
容恪提起回宫这件事时,妩秋没什么所谓,只要有趣,只要好玩,去哪里都可以。
近来多了一个条件。
要有容恪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