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走？”
燕雪融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下意识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什么时候回家？”
衡旭指的自然不是燕雪融什么时候回自己睡觉的公寓。
而是指燕雪融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燕雪融也忽然不想起床了。
难道的一个早上。
她也没有开口问衡旭为什么昨晚要忙到这么晚才能回来。
衡旭同样也没有问起，昨天晚上，燕雪融忽然发过来的那个信息。
两人都只是默契地在享受一个难得安静却平淡的清晨。
燕雪融：“下周的票。”
“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票都还没开售，现在也没办法抢。”
衡旭抱得更紧。
不愿意松开。
偏偏就是在现在这一刻。
仅仅是两个人相拥到早上醒来，说起什么时候要从京城离开的这个瞬间。
心底里似乎有一种非常细的针一点点扎了进去。
不算很疼。
只是随着两人说话之后逐渐安静下来。
这份极其细微的疼痛才会在这份寂静中对比，显得格外绵长。
燕雪融抬头。
伸手搂了过去，掌心不偏不倚地靠在衡旭后脑勺上。
衡旭正想凑上前却兀自听见女友开口问了一句。
“这里……还疼吗？”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衡旭都不用猜。
将手抓下来窝在男人的心跳上：“不疼。早就好了。”
燕雪融抱紧他。
半晌，女人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离开京城？”
对面不说话。
“得寸进尺的小松鼠。”
燕雪融差点就要转头过去给某人一拳：“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
还没来得及要伸出手，忽然就听见对方接话。
“假设我会说‘是’，你会为此提前回来吗？”
燕雪融忽然一怔。
“不会。”
衡旭起身。
燕雪融的身边顿时就变得空落落的。
男人起床的速度很快。
只不过一下，燕雪融抬头，唯独剩下那道走进洗手间的背影了。
燕雪融也自然不会和衡旭所说的那样。
她暑假的时候一天都没有回家。
就是为了春节的时候可以多攒点钱，和家里人好好过一个年。
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当时的燕雪融没有在意。
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和往常一样。
两人似乎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但有些不同的是，衡旭要求亲亲的次数开始变多。
燕雪融偶尔会觉得招架不住。
甚至会因为这个原因想办法“逃”回自己的公寓。
衡旭只说想来帮她进步一下接吻技巧结果却被人逃避走了。
燕雪融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件事的。
但门也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于是一周时间过去，就在这样吵吵闹闹中终于迎来燕雪融回家的那天。
衡旭在这一天其实还有工作。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燕雪融没有提前告诉衡旭。
衡旭从上一个暑假到寒假都忙得支不开身。
燕雪融有时候看见深夜回来的衡旭都怕他扛不过去。
可当事人却比燕雪融更加淡然。
反而还是用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微微昂首带着骄傲问她：
“难道你觉得你男朋友摆不平这些烂事？”
“太操心了小松鼠。”
“与其担心这些事情，不如来好好担心一下……什么时候考虑来和我同居？”
“……”燕雪融用手肘将人撑开，“不。”
燕雪融没能买到很好的票。
她第一次参与赶春运。
恰巧，这件事对衡旭来说也同样超纲。
高铁买光，回家坐飞机也需要转去铁路，最后只剩下了绿皮火车。
衡旭这种老家就在京城的本地人。
就算有什么事情出去，也会提前去买头等舱，或租一整辆飞机出国。
别说赶春运，就连去火车站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燕雪融内心偷偷骂了一声资本家。
然后抢走衡旭从火车站买的唯一一根淀粉肠。
“好啦，那我……走咯？”
检票时间开始。
火车站的门口。
衡旭可以在候车厅里陪着燕雪融一起等。
但这个闸口一旦走进去，衡旭就无法跟着一起了。
燕雪融伸手看向旁边衡旭帮忙拎着的一个行李箱。
她也跟着抿了抿唇。
不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燕雪融也忽然有一刻觉得，不如直接带着衡旭走得了。
但同时她也非常清楚，这只不过就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女正在“无理取闹”。
怎么可能才在大学认识这么一段时间……
却已经能产生这么多的感情呢？
燕雪融深呼吸一口气。
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这大概率是荷尔蒙作祟。
但就是有点触动……
衡旭从今天起床开始一直都很沉默。
直到快要上火车之前，几乎都没有再和她说过。
基本都是在回应燕雪融的问题。
燕雪融想了想，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也会给你打电话。”
“你在家里过年的时候也不要忘记我，如果你在家里过年不开心记得要告诉我。”
今天一天都几乎没有怎么说话的衡旭，听见最后一句话，忽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好。”
燕雪融狐疑地看了一眼：
“你应该……是正常在家过年的，对吧？”
男人单眉微挑，看似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过来。
衡旭唇边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燕雪融的内心有种诡异的，不祥的预感。
猝不及防的。
衡旭忽然开口：“我又不是流浪狗。”
“怎么会不知道要在家过年？”
“……”
行吧。
燕雪融这才安心下来：“那就好。”
“我们那边每年春节的烟花都很漂亮。”
女孩的声音里已经开始充满期待。
“去年认识的时候我们还没这么熟悉，其实那个时候……我不仅仅只想给你发一个新年快乐的短信。”
“不过，放在今年也不算晚，不是吗？”
“衡旭。”
“今年的春节，我会拍烟花给你看的。”
分明非常吵闹的火车站。
人来人往的人流说话声音，与火车站中属于售票员和其他工作人员络绎不绝的身影。
头顶上还传来火车检票的声音。
燕雪融的眼睛却在这一刻看上去格外明亮。
衡旭落在大腿旁边的手忍不住动了动。
最后却只是克制地收敛，只是走上前去。
一把将这个女孩抱进自己的怀里。
燕雪融的眼前只剩下了离火车站还有些距离的安检闸口。
当然还有衡旭。
衡旭的背影占据了她三分之一的视线画面。
燕雪融没有说话。
衡旭也没有开口回应。
只是手上抱紧的力度很大。
让燕雪融都觉得，仿佛衡旭只需要再这么稍微用力一点点……
就能将燕雪融揉进他的怀里。
融化在衡旭的手心当中。
衡旭只是简单地松开。
“去吧。”
无言目送燕雪融走进检票口。
然后从转角处缓缓走向火车位置的手扶梯。
最后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男人的眼底。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
燕雪融的心中也忽然想到——
衡旭落在背部的两只手……
好烫。
·
“好烫！！”
烟雾缭绕。
升腾的蒸汽将女孩的脸都挡住。
周慧秀一脸无奈地小跑过来，连忙将上面的盖子盖好。
“不是都说了刚做好的，烫得很呢！你非要趁着滚烫滚烫的时候来偷吃？”
燕雪融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
“嘿嘿，想到是妈妈做的就很馋了，什么时候能吃啊？”
“不着急，先等你姐姐回来。”
“姐姐说要去带新的年货，我都等好久了。”
燕雪融想要在家帮忙做家务，却被周慧秀直接赶了出来。
“我让你这么努力读书可不是为了来给我做家务的！之前在学校这么忙，现在就赶紧出去休息！”
“没事干就出去玩！”
“和你小时候一样追着整个村子满地跑得了，进厨房我嫌你碍事儿呢！”
燕雪融顿时涨红了脸：“我小时候哪有这么皮？”
“就你？不拆家都算你那天心情好。”
周慧秀嘴上不饶人，实则刚骂完的时候就已经对着做好的包子吹了几口。
燕雪融坐在家门外面的一个小凳子上看风景。
背后脚步声响起，妈妈就从身后递过来一个吹凉了的包子。
燕雪融张嘴咬住，满口生香。
“还是要妈妈做的东西才好吃呢！”
“看你嘴贫！”
周慧秀脸上的笑容想挡也挡不住。
燕雪融坐在外面晃着自己的小摇椅：
“姐姐这次好久都没回来啊——我和姐姐打电话的时候，好像除了爸爸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几乎一直都在镇里打工吧？”
“爸爸到底是什么病啊，你之前还说出院之后休养了两天又离开去外地打工了。”
周慧秀的动作停了停。
“怎么这么问？”
“就想着如果爸爸有什么问题，不如我带去京城的医院看看。”
“别拖成大病了。”
“他没什么。”
周慧秀的语气略平淡下来了一些。
很快又突然接上：
“你爸不是爱喝酒吗？就、就之前不小心在街上喝醉了，被路人打了救护车送到医院里，但其实没什么事……”
周慧秀笑了声。
“你也知道的，咱们这种小县城的医院床位又没那么紧张。”
“医院里的人看你爸爸醉倒在那，又是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就让你爸爸住院观察两天。”
“正好住院的时候有点感冒发烧了，可以给他打点滴。”
燕雪融没听出有什么漏洞。
于是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只要爸爸没事就好啦。
“那太好了，不知道今年我们能不能全家都一起吃上团圆饭！”
周慧秀眼中，满是期待的女儿在旁边晃着自己的摇椅，悠然自得。
什么都不知道的，不谙世事的模样真好。
似乎有一丝泪水即将夺眶而出。
周慧秀连忙收敛了表情，忽而也跟着笑了一声出来。
燕雪融听见旁边妈妈开口：
“对啊。”
“要是一家团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