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真厉害。”
玉柒心情很好，摸了摸白色毛团茸茸的圆脑瓜。
高台上两道剑光相交织，又化作漫天星雨绞碎浮尘。
日日夜夜的悉心教导，少女手中剑锋，处处昭示着模仿池清剑招的痕迹，生生抵下刺人的魔气。
再次碎裂开来的玉台碎片擦过阿堇眉间，留下一串殷红血珠。
少女却丝毫不在意，像是铁了心想与他同归于尽。
槐花碎瓣掠过眼前。
黑影裹着夜风扑向少女的刹那，玉柒弹指结了个法印，手中木剑破空而去。
咔嚓——
桃木应声碎裂，腐血溅在残渣上腾起黑烟。
早知道应该买把铁剑来，这木剑一碰就碎。
黑影中弥漫的鬼影似乎气急，玉柒避开骨爪，闪身落在阿堇身旁。
看着黑影中走出来的身影，玉柒并不惊讶。
那是真正的阿堇，或者应该说是后来的阿堇，只不过一团腐气，皮肉早已被蛆虫啃食，让人无法联想到同她身旁少时的阿堇是同一人。
“敢阻我？”
玉柒忽略这道尖锐嘶吼声，迅速将连魂结附在阿堇身上，并做了掩盖，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暗红丝线袭来的那瞬，再将真正的阿堇一道拉入巳方结界。
“多谢。”
少时的阿堇似乎明了了她的用意，竟是用唇形向她道谢。
巳方结界内。
玉柒淡淡提醒不安分的阿堇，“我用了连魂结，你若是不想他们都魂飞魄散就动手。”
“我猜你是为了他。”她伸手指向池清。
“对错与否，你如今不都看得真切？”
-
池清浑身染血，握着剑尖一寸寸刺入自己肩胛处时，剑柄上还残留着少女手心的温度。
“我的阿堇，终究舍不得。”他笑得清浅。
血色滴滴落下，阿堇眼中逐渐染上绝望。
“够了！”
对面人动作不停。
“我说，够了！”
少女踉跄着倒退几步，“师父。”
“你当真以为那秘法我不知情？”
“话说阿堇这条命还是您给的，阿堇倒也想知道自己在师父心中有几分重量。”
少女眼眶中带着血色，双手掐诀，将外衣破开一道口子。
察觉到身旁人蠢蠢欲动，玉柒想了想又故意将结界散开。
“轰——”
这人扑向下方的一瞬，身体却诡异的与年少时的阿堇重合。
她速度很快，却也来不及救下，池清仍是选择自毁灵台。
难得冷清的眉眼，只留下一句。
“阿堇，堇葵。”
“原来她真名叫堇葵。”小黑嘟囔。
周边溅起云涌，梦境上空传来闷响。
堇葵突然转身，双眼猩红的瞧着玉柒。
“都是因为你——”
“本来...”
“本来什么？”玉柒腾至虚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本来你能救下他那一魄？”
“逆轮祭，一旦中断，施术者永堕无间轮回。”
“柒柒！快接着。”殊云带着本书册样式的东西赶来，抛给玉柒。
身后跟着温雪和时言两人。
堇葵像是突然清醒一般，不断引天地怨气入体。
“她是想跟我们同归于尽。”温雪出声。
玉柒扬起手中书册，率先注入灵力。
“结阵。”
其余几人忙不迭找好站位。
堇葵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根本受不住重重天雷，只是做些没意义的抵抗。
殊云有些不忍，“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
方才她们被传到其他地方，在找书册时恰巧看到了这个禁术。
池清修炼的是用爱慕自己之人的心头血为引来魔化自己的禁术。
“你们懂什么？”
“我这条命原本就是他给的。”
“可他还是收了许多其他弟子——”
“残缺的那页你不是早就知晓？”
“他收徒是为护你。”玉柒紧紧盯着堇葵。
这人听到她的话后像是失去浑身力气一般。
“哈哈哈哈——”
“呲”几口血吐出来，她终究是化作原本的怨灵样貌。
“我们这样...”殊云突然觉得堇葵好像什么也没做错。
“她本就是怨灵，外头那男子能如同行尸走肉般续命，也是她寻了许多人间男子的精元，终归是行错了事。”温雪看出她心中所想。
时言却不合时宜的嗤笑一声，“何其可怜，却不无辜。”
玉柒看着堇葵化作一缕光束，悄悄同两小只说，“原来她早就成了书册的一页。”
原以为的救赎，也不过是场以爱为祭的诛心骗局。
玉柒想起方才池清那一魄消散时，看向堇葵时眸光中带起的笑意。
或许在见堇葵捧出整颗真心时，他早已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见少女燃尽命数，才会选择收新弟子来炼就这禁术。
这样的人又怎会真正忏悔？
所谓永堕无间的抉择，不是对无辜之人的赎罪，只不过是迟来的愧怍作祟
——掺杂着未曾言明的情愫。
光束同书册相融合后，几人命牌亮起，也从梦境中被传出。
几人出来时被传到片空地的山头上，周围已然聚集了零散像他们一样几个几个的弟子。
玉柒一眼就看到了几十米外倚在青昙树下的雪色身影，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里令牌样式的小东西。
晚风卷起那人衣袂，倒像是株栖在云端的鹤兰见。
温雪见她一直盯着那处看，只当她不认识，便开口介绍，“那位是这次带队的大师兄，安依真人座下首徒。”
玉柒没看温雪，带着轻笑回，“师兄的名气，自然是知道的。”
不知那人是不是听到了，掀起眼皮，淡淡扫了几人一眼。
恰好有名弟子拿着命牌过去，不知在同他交谈些什么。
玉柒撤回目光后，几人随意找了片空地休息，等人齐之后，还要入一场试炼。
“玉兰酥。”
“柒柒。”殊云变术法一样，拿出几块点心。
“殊师妹做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被温雪这么一夸，殊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回头去看玉柒。
她则是点点头，甜甜的笑起来。
唯独时言没要，自己靠在另一边，给了个由头，说不爱吃这些。
“是他不懂。”玉柒凑上殊云肩膀处，恰好从那头看见众人都散了去，江淮清附近没什么弟子。
又跟小云团说了句，“我过去寻师兄说些事。”
没等她回话，玉柒便绕过那些弟子走过去。
那人见她过来，也不惊讶，只抬头看了一眼，仍旧低下头漫不经心摩挲着手里的东西。
玉柒这才看清他手里的，不是令牌，好像就是个寻常小玩意，还怪精致。
“师兄。”
“江师兄。”玉柒又唤了一声，尾音打起转。
然后顺势提起裙裾蹲在这人身旁，隔了些距离。
“何事？”江淮清眼皮也没抬。
玉柒诚恳地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试试共生咒纹会不会有变化。
听到这话，身旁人终于将眼神投向她，眸光微动。
玉柒仰起头回以一个甜丝丝的笑，将两颗虎牙都露了出来，看着乖巧得不像话。
“柒师妹。”
“嗯？”
“还想学剑吗？”
身侧人说完后，便挪开了目光，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玉柒深觉这人一如从前，还是不太会聊天。
一时之间都分不清这人是在记仇，还是在讲真话。
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思考了片刻后，选择发问，“师兄想教吗？”
听了她这话，江淮清却突然笑起来，淡淡的，三月春水般，很符合他这副外貌。
玉柒不得不承认这人笑得很好看，况且她从前也没怎么见过这人笑，或许是她没注意。
见他不说话，玉柒单手捧着脸，歪头看他，“师兄若想教，我便想学。”
从幻境出来的弟子多了起来，江淮清却浑然不觉。
少女歪头带着笑意的眉眼，莫名与很久以前那只傲娇的白狐相重合。
小白狐居高临下地站在树枝上，扬起脑袋，斜斜睨他一眼，“他们让你帮忙，你就帮忙？”
“大师兄。”左侧方有名弟子出声唤他。
玉柒不想打扰，起身刚准备走。
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个精致的小东西递过来。
所以这人是把自己随手把玩的小东西给了自己？
她伸手接过，有些不解。
“莫要忘了。”
转过身时，听到这人的提醒，提醒她不要忘记入门之后去学剑。
玉柒将小东西丢入芥坠中。
“这剑修就给了这么个东西？”小黑不屑，这点东西就想讨好少主，未免太小气。
“也不知道送点吃的？”
她没回答小黑的吐槽，只是看向腕间细纹处若有似无，看不清形状的印记。
半个时辰后，成功过关的弟子已经全部出来。
“第二试，四人结阵屠十方妖兽。首轮同组者续前缘，若有缺，灵犀阵会自动补入。”似初春薄冰般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可若遇上那藏私怯战之徒，又当如何？”
问话的是个女弟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离得有些远，加之又藏了妖力，玉柒看不真切江淮清面上的表情。
只听见他回，“此轮由灵犀法咒而成，若存懈怠之念，当弃权论处。”
“若遇险不敌，捏碎命牌即可主动退出，不必逞强。切记，幻境中死亡并非真实，但痛感会存留三日。”
说完，他无意抬眼望了望，便将众人传入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