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里的管理者一共有十位，人数虽不多，但都有序地在全国各地巡视。季盛，二十三岁，是整个管理者群体中年纪最小的。毕竟一般二十出头的小青头大多数都会选择继续学习、谈甜甜的恋爱，要么就出去闯荡看天看地，而不是被家人献祭，去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管理者。

    要成为一个管理者，首先就要舍弃自己的家人和背景，然后就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感情。这几点季盛做得很好，他巡查一丝不苟，因此当地非常信任季盛。

    他一直坚信，只要自己杀死世界上一切的不幸，幸福就会降临人间。

    这个理念在堂里时就会反复出现，他没觉得不对，只是听多了，心里莫名觉得烦。

    当不耐烦的心思出现，他立刻清醒过来，警告自己为什么能这么想呢？

    堂里的话都是对的。

    因为堂里坐镇着神明。

    所有人都知道堂里的神明，所有人都未曾见过堂里的神明。

    管理者只是被安排驻扎巡视，然后定期返回汇报任务，或者在堂里的外围处理一下入侵的人类尸体，说到底也根本没有进入过内围。其实关于神明，他们也是从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知道的。

    季盛信以为真。他相信，堂里的神明能够保佑所有人。

    直到一次，他接到通知，在上人街出现了一个不祥，请立刻击毙。

    他立刻动身去了上人街。

    他没有记错的话在上人街的尽头有一个小贫民窟，里面住着一些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人。

    季盛眉头一颤：这可不好办。

    贫民窟的人没有接受过教育，就从来没有接受过洗礼，他们不会相信什么信仰，只会因为一个穿着干净的陌生人抡着枪突然出现而惶恐不安，从而引发暴动。

    如果暴动太大惊动了不详，便会出现混沌，那样的话事情就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一旦出现混沌，周遭的一切都会突然陷入黑暗，管理者只需要退出黑暗，等待高级管理者来处理就好。黑暗里会发生什么，这些就属于高级管理者的机密文件了。

    希望不祥之兆没有出现在贫民窟里。季盛心里暗暗祈祷。

    街口，季盛和一个矮他一个头的男孩对视。面对那双出淤泥而不染、充满探究和疑惑地水灵大眼，季盛开始头疼起来。

    他上前蹲下，扬起脑袋看着男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男孩的脸上还有未擦净的淤泥，他眨眨眼，乖乖回答道：“我听说有外面的人来了，就过来看看。”他一直盯着季盛的身后，季盛这才发觉——自己的枪好像没有收起来。

    男孩也没有动静，这让他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待空气凝固几秒，季盛试探道：“有没有人跟你一起出来？”

    男孩点点头：“有一个六岁的弟弟跟着，现在就在后面不远处。”在看到季盛面部快碎掉的表情，他宜时地补充了一句：“我们都没有爸妈，出来的时候邻居们也没有管，你放心，没有多余的人发现你。”

    季盛听闻，点点头，再次打量起这个男孩，同时对他的冷静开始感到好奇。

    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似乎是刚长开，脸部也没有成年男子那般硬朗，但是因为许久未补充足够的营养而整个人显得非常瘦削，身子单薄得几乎一把就可以捏碎他的骨头。

    “你不怕吗？”季盛用大拇指指了下身后的枪。

    男孩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不怕。我知道哥哥你是好人。”

    季盛一愣，突然笑了。他伸出手摸摸男孩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鑫。”

    季盛：“确实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你弟弟呢？”

    方鑫：“他叫方淼。他现在很小，哥哥如果你要杀什么人的话，请你放过我弟弟。”

    季盛手一顿，整张脸垮了下来。他抽了抽嘴角，心里骂道：刚刚还说我是个好人呢，真是个小混蛋，打心眼子里没觉得我是好人吧。

    方鑫顿了顿，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哥哥，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干涉，我只有一个请求。”

    季盛算是听出来了，小混蛋这是在威胁呢。他清清嗓子，站起身，装出一副沉稳大人模样，问道：“你说，我再决定。”

    方鑫低下头，用脚摩擦了下地面。

    “哥哥待会离开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带走啊。”

    季盛看了他几眼，拍拍他的肩膀，说：“待会处理完再说吧。”随后他绕过方鑫，径直向贫民窟走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烟，叼在嘴里，一只手点火，一只手挡风，整个样子加上他一身黑的打扮，颇有种□□老大的风范。

    方鑫在后面幽幽地出声：“哥哥，你真的是个好人吗？还有小朋友在呢。”

    季盛一愣，拿出烟干咳几声，挥手散散味，讪笑道：“抱歉抱歉，你就在外面等吧，我一会儿就完成任务了。”

    “杀手任务吗？”

    “小兔崽子滚一边去。”

    “哥哥。”方鑫正色道，“我生下来的十八年都是在贫民窟度过的，这里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你需要找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我可以带你去。”

    男人平淡地瞥了他一眼，他以为自己的话说服了这个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哥哥，却被他一句淡然的话问住：“我是好人吗？”

    方鑫抬起头，男人嘴里吐出烟圈，使他的半边脸变得模糊起来。他冷笑着，整张脸包括嘴角的刀痕都随着颤动。

    “小混蛋，没事就不要瞎掺和，要是事情搞砸了，我就让你掉脑袋。”

    方鑫本能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季盛。

    “哥哥，你要找什么？”他下定决心，大着胆子问道。

    季盛想了想，觉得自己告诉他也没有什么特别，于是问：“你们这里有么有很么晦气的东西？比如乌鸦？黑猫？”

    方鑫有些疑惑，问这一些干什么？不过确实他家养了一只黑猫，于是点头说：“我家养了一只黑猫，已经三岁了。”他看着季盛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圆滚滚的，很可爱。”

    季盛点头，说：“带我去你家，我要亲眼去看看你家那只圆滚滚、可爱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