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近月家出来，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时间不算太晚，地铁还有班次。
背包里还装着在广场上画的素描，是我这几天惊慌失措的证据。刚刚待在一起几小时说了很多话，这会一个人走进地铁站，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我想起她说，不急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有道理，我们见面的时间那么短，本就没有那么多机会作什么深入了解。
奇怪，一直在心头叫嚣的不确定感，经她的一番话后就消解了大半。我牵着她的手，她是真实的，不是吗？
她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掌心对着我的掌心的时候，恐惧都缩到了角落里。
这个点地铁上人很少，车厢空空荡荡的，列车在隧道里穿梭的声音因为回声的加成，变得更加明显。
心情渐渐变得明了。我的患得患失跑得太快，快过我和她之间的进程。所以我总在徘徊，像风中漂浮的梧桐絮，久久不能落地。
我们的欲求太快，快过缓步前进的现实。于是我们获得多出来的时间，抵达梦境的边缘。
回家后我把东西放好，坐在画室里发呆。刚才烛光之下的构图跳进脑海，有空的时候可以下笔了。
我开了一瓶气泡酒，然后打开音响。买这个音响花了好几千，有时画画会开着听歌。
音响声场比耳机大得多，电吉他的琶音拂过耳朵，酒里的气泡从喉头滚落，有点飘飘欲仙。
“闪烁之词/耳边搁浅
从梦境析出/你依稀可见……”
她现在应该睡了吧？我想给她发消息说到家了，又怕她没开静音，消息会把她吵醒。
歌放了一首又一首，不知是因为困意还是酒精，后来起身走向房间时，脚步都变得虚浮。强撑着洗完澡躺在床上，灵魂才缓慢落地，我陷入深深的睡眠。
后两天都在工作，我们会拍一些照片，当作交换日常。
她给我看她的谱架，上面放着厚厚一沓乐谱。还有她的琴、午饭、晚饭…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所以给她拍我做的饭，还有窗外的风景。
她说：“我想看看画室长什么样。”
我回她：“自己来看咯。”
我：“晚上回去得晚吗？”
她：“不晚，我吃完饭就会回家。怎么了？”
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距离并不远，从始至终都在同一个城市。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她也是吗？
也许我们呼吸同一片空气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了。
我无法感知与她的相遇，但一定曾有某个地方，我刚刚走出，她又随着踏进。一定曾有某个匆匆的行人，路过她后路过我。
虽然答案无从知晓，我仍忍不住向第三视角的世界发问，我们的轨迹，曾在何时何地迫近过？
我的想念在一瞬间增长，对啊，我们离得并不远。
“那晚上我来找你吧。”我回她，然后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她：“好啊，不过这次不要回去。”
“晚上来回跑很麻烦。”
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估摸着时间出发，在她回家后不久就到了。我发消息让她开门。
对面发过来一串门锁密码，但我没有输入，转而在手机上打字：“我要你来开。”，然后抬手按响门铃。
隐约听到门后有吧嗒吧嗒的拖鞋声，然后门开了。“为什么一定要我开？”
她穿着柔软的家居服，我虚虚地抱住她说不知道。
她把手肘很轻地撑在我的双肩上，手撩着我的头发。“那你想想再说。”
“我想你来开。”
“我也想你。”她把手肘放下来，手环住脖子回抱我。几秒钟之后又把手挪下来，抱着我的腰。
进屋之后也说了些话，无非是一些这两天的日常。
晚上我没有问她我睡哪，只是自然而然和她睡在一起。
周围很安静，除开空调嗡嗡的工作声。很多人觉得空调声吵，但对我来说这种稳定的嗡声反而有点助眠。
现在是特殊情况，我还不打算就这么睡着了。
刚刚没有说。我鼓起勇气对她说：“这几天我也想你。”
又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很多时候我都在期待什么事情发生。每次想半天那到底是什么，把可能期待的事想一遍，又不怎么期待了，所以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眨眨眼没说话，我也自觉说了些词不达意的胡话兼绕口令：“唉也没什么，闲愁吧。”
我继续说：“可一想你，心里就空空的。”现在也是。黑夜弥漫过来，心里越来越空。
“你又这样，”她拉我的手，“你知道那是什么。”
我知道吗？也许吧。至少我确实知道自己现在在期待什么。
我向她靠近：“我们接吻吧。”
上次接吻，浓重的心情盖过了感官，这次不想这样。我控制自己的呼吸，放慢唇舌的节奏，她也一直配合。
闭上眼后，世界是一片湿润、柔软、滑腻。欲望不知何处而起，在我的全身升腾。
“你好忙，好想我们快点去看日出。”我说。
由于接吻，她的回答分了好几次才说完。
“我们认识之前，也在这里经历过好多个相同的日出。”
“今天就有日出，明天也会有的。”
“想看日出的心情，太阳它会收到。”
她的手要开始游走的时候，我用了很小的力量去阻止。她不做声地改换路径，转而停在腰腹。
没看时间，不知道断断续续不知道吻了多久。只记得睡着前还是在接吻的。
早上醒来，发现她已经走了。她在微信里说留了早餐，还说我或许可以一直在这不走。
不走也可以，但邀请了她明天来看画，总不能不回去收拾一下。
吃完早餐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在各种陈设与摆件之中幻想她的生活场景，最后终于离开。
回家我又是扫地又是拖地，把画室乱七八糟的画纸工具等等整理了一通。
平时在画室把东西到处丢，想营造一种随性的艺术氛围。但这天一回来看到地上东一张纸西一根笔，突然觉得不忍直视。
我在手机上给她发了一堆消息，等她有空慢慢回。
明早要不要过来，或者还是在家补觉。
想吃什么，明天我们一起做吧。
画室收拾好了，等你明天来看。
不说了，今晚上演出要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