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中午,真的很热。
窗外的蝉鸣以及远方翻滚的热浪——再加上对面少女有些羞涩而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狗卷棘几乎要感觉到额角的汗快要顺着脸颊流下了,他按下自己想拉开口罩的冲动,冷静地开口。
“木鱼花。”他否认了,在对面的少女疑惑地眨着绿眼睛的时候,狗卷棘又拿出笔记本写下解释的话:
「不是粉丝,只是偶然看见的。但是你的舞台很棒,很有魅力。」
岸见莉绪的眼睛因为这行字弯成了月牙,颊上的两点小痣跟着她笑容的绽放一起移动。灿烂而生机勃勃,远比屏幕中更有感染力。
“谢谢你,谢谢你!”她的声音音调上扬,眼睛亮的像阳光下的宝石,“成为歌手是我唯一想做的事,能被你这样说真是太好了,狗卷君。”
窗外的风就这样恰到好处地吹了进来,窗帘被吹起一角,对面的少女的长发也被吹动,她伸出手按下头发,又抬头对着狗卷棘露出笑容。
这是什么?为什么脸长得那么冷淡笑起来却那么灿烂?
狗卷棘的耳边嗡的一声,胸口像是有烟花炸开了。
有斑斓的、绚丽的色彩包裹住面前的少女,她穿过界限,在狗卷棘的世界里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那天之后,狗卷棘再也没在上课的时候转头看岸见莉绪,也没再在课间去看她的live舞台。
但回到家、回到房间的那一刻,他会立刻打开电脑去搜索岸见莉绪的相关舞台、物料。
岸见同学……真的是非常可爱。
但并不是每天去上学都能看见岸见莉绪,大多数情况下隔壁的桌子都是空的。
但是……
每次岸见莉绪来的时候,都会对着狗卷棘露出友好的微笑,两人有时候也会聊几句话,多数情况下是岸见莉绪分享自己在工作时遇见的趣事,狗卷棘一边听,一边以“鲑鱼”“金枪鱼蛋黄酱”等饭团语回话。
而这种时候,岸见莉绪会很开心。
“狗卷君,能够和你当朋友真是太好了!”
又一次聊天时,岸见莉绪这样说,她看上去很快乐,也很可爱。
不,过于可爱,非常可爱。
无论是她总是软软地打着卷儿垂在肩上的头发,还是她总是闪闪发亮的眼睛,还有她上课偶尔会丢过来小纸团,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表示自己听不懂课……
在对方又一次偏头,做出口型对狗卷棘说早上好后,狗卷棘决定回去以后买五本……不,十本对方的杂志。
与可爱温和的偶像当同学,多关注对方的事业也很正常吧。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看见一只三级咒灵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祓除。
放学后的操场被【账】笼罩,但狗卷棘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的祓除任务。
巨大的、身上涌现出浓厚咒力的咒灵。
四肢伏地做出进攻姿态,鲜红的分叉舌头从裂开的嘴中吐出,体表覆盖着角质鳞片。
在狗卷棘全力奔跑、拉下口罩要制止咒灵攻击坐在操场长椅边的少女之前。
她的手中突兀地出现一根长棍,甩打到对面的咒灵身上。
不该是这样的。
狗卷棘停顿在了原地,大脑里出现了模糊的影像,这一刻似乎不该是这样。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黑色的血液飞溅在岸见莉绪脸上,在咒灵发出尖锐声波消失前,她转头看向了狗卷棘。
她站在路灯前,橘色的光勾勒出身体的轮廓,五官却在暗色中模糊。不过她的眼睛很亮,这又让狗卷棘觉得本就该是这样。
岸见同学本来就很强。
“晚上好,狗卷君。”少女的长发在空中划出火焰一般的艳色,她慢慢地收起手中的咒具,将其装入小布袋,塞进挎包里。
“我原本想来散步,却没想到遇见了咒灵,所以放下了账。”她轻飘飘地说出狗卷棘在学校里费力隐藏的事实,尖细的瞳仁慢慢扩大变圆,“如果你来的快一点,我就可以看到【咒言】是怎么使用的了。”
狗卷棘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一些属于咒术界的情报突然冒了出来。
啊,是‘岸见’啊。
曾经以控灵瞳术闻名的岸见家,和狗卷家一样秉持着断绝术式的理念。
原来她对自己这么友好,是因为大家都是咒术师吗?
对面的少女偶像露出和之前一般无二的温柔笑容,发出了邀请:“要一起去吃东西吗,狗卷同学?”
晚上的风让人打寒战,她发出的邀请却真挚而友好,让人从身体内部开始变得温暖。
“鲑鱼。”
不过是不是这个原因,都没关系。
狗卷棘低声同意了对方的邀请,递过去一张手帕。
对方明显呆愣一下,随后微笑着接过,小心翼翼地对着长椅边的金属扶手的反光,将脸上的污渍擦拭掉。
灰黑色的「账」消退,但外面的天空与账中没有区别,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暮色。
红发的偶像带着狗卷棘走进了24小时便利店,她没戴帽子没戴口罩,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挑选着速食。
“狗卷同学,你想吃这个吗?”岸见莉绪举起一桶辣炒年糕,“听说很好吃。”
上面画了好几个喷火的辣椒,岸见同学真的可以吃吗?
手里已经拿了一个金枪鱼饭团的狗卷棘本想拒绝,但在对方堪称在发光的眼神下默默地接了过来。
“那这个,要试试吗?”一块标注着“限定口味”的奶油夹心冰面包也被递了过来,狗卷棘犹豫了一下一起接了过去。
最后,两人一起坐在了桌边,面前摆着加热过的速食和连调味汁都没撒的生菜沙拉。
“我开动了”/“鲑鱼”
岸见莉绪拿着叉子慢吞吞地拨弄起面前的沙拉,她插起一颗小番茄塞进嘴里,过酸的味道让她甚至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胳膊肘被人戳了一下,岸见莉绪转头,看见了被撕开包装袋的冰面包。
“……狗卷君?”声音从喉咙发出都变得艰难,岸见莉绪的瞳孔微微放大,咯嘣一声从她的手心传来——叉子折了。
狗卷棘抬起另一只手,屏幕上的字慢慢的滚动过去:「要尝一下吗?」
“我是很想吃……但是真的可以吗?”
“鲑鱼!”
就算是偶像,也可以偶尔吃一点甜食吧。
狗卷棘这样想着,将面包又往前递了递。
红发的少女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她左右环视了一下,在嘟囔了几句话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覆盖在狗卷棘的手上,张开嘴巴咬下了面包。
原本只是想将面包递给岸见莉绪的狗卷棘呆住了,他的眼睛骤然睁圆,耳边连着脸颊燃烧起一片晕色,“明,明太子?”
“谢谢你,狗卷君。”岸见莉绪低头,头发像瀑布一样垂落下来,“面包里的奶油,很甜……”
她扭捏着,耳朵连着脸颊一起燃烧起晕色,期待着对方的回话,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狗卷棘脸红到要爆炸一般,握着面包的手在不停颤抖,整个人下一秒就仿佛要飞天了一般。
“如果…如果是你的话,我完全不会介意……”
岸见莉绪似乎是拼尽全力才说出来这句话,只是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仿佛蚊子叫一样。
面前的玻璃突然被敲了两下,岸见莉绪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弹坐起来,在看见窗外的人后又松了一口气。
“——柳先生?”
少女的声音将仍然沉浸在混乱思绪的狗卷棘呼唤了回来,他抬头,和岸见莉绪的视线一起凝聚在窗外——一身精英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看似和蔼的笑意,对着坐在便利店里的两人挥了挥手。
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在了咖啡厅的最里面位置。
“咖啡因对我已经没什么用了。”柳先生这样说。
岸见莉绪不留情地刺了一句:“黑眼圈都要垂到下巴了,柳先生。”
“这是大人的无奈之处啊。”柳先生感慨着,他指了指狗卷棘,“这是你的同学吗,莉绪?长得很不错,可以考虑来我们公司。”
“狗卷君的梦想可和我不一样!”少女微微前倾身体,她伸出一只手臂挡在狗卷棘面前,神采飞扬的模样让狗卷棘有些恍惚。
对面柳先生的笑容突然扩大,他露出堪称宠溺的神情--那是一种长辈在面对疼爱晚辈时会露出的表情,带着无可奈何与纵容:“如果你在平时也是这样活泼又有生机,早就大火了吧!”
岸见莉绪不可置否,但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突兀,脸红了大片。
“这有什么关系。”她嘟囔着,“舞台上的我已经足够有生机了。”
她在此刻看上去如此幸福,我希望她一直这么幸福。
狗卷棘凝视着身边的岸见莉绪,心底仿佛有水池在咕嘟咕嘟地冒起小泡泡。
「舞台上的岸见同学,非常耀眼,我也想一直看着你在舞台上发光。」
他拿起的手机屏幕上滚动过这样的字眼。
岸见莉绪的脸更红了,她有些不敢去看:“是吗,那以后我的演出你一定每一场都要看……我出去一下,等下就回来!”
少女轻轻看了一眼柳先生,她揣着手机小跑着离开。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狗卷棘才转回头。
对面柳先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空气中仅存的欢欣随着岸见莉绪的离开而逐渐消散。
“狗卷…吗?”他像是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我是柳凛人,莉绪父母的朋友,也是她的经纪人。”
「狗卷棘」
“我听过你的姓氏。”
柳先生放在台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莉绪似乎很喜欢你,但年轻女孩总是会这样……”柳先生端详着狗卷棘,像在打量橱窗里的商品,目光像毒蛇一样尖锐。
「柳先生想说什么?」
眼前的一幕太过熟悉,面前以高高在上的态度面对他的成熟男性,眼神不善,充满防御。
在大脑先想出对策前,身体就先将已经打好字的手机屏幕面对对方。
“没什么。”柳先生突然笑了,就像最开始那样,温和、友好:“我只想知道你和莉绪是不是朋友。”
这句询问很正常,甚至说是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之心。
“她一直很想拥有朋友,但因为一些原因……想必你能明白,多半是一些不值得来往的人。她太年轻了,分不清喜欢和‘喜欢’的区别,狗卷君也是一样。”
“就一直作为朋友支持她的梦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