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衬得天气有些发凉,地上的积水映着蓝的离谱的天,和过道旁未败的白玉兰。
凉紫祎低着头小心地避着地上的水坑,却被本该掀起涟漪的滴水落了满头。她拢了拢校服外套无奈一笑,然后攥紧手里的纸继续小心翼翼地走。
残雨从叶尖上划过,划落。
“辛苦了辛苦了。”蒲意从大堆资料中抬起头对迈入门的凉紫祎笑笑。
“你有点厉害啊。”凉紫祎站在门口低头跺了跺脚,然后边走边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认声音啊,咱俩都这么熟了。”
“再者说了,”徐辰钥冲她一笑算是打招呼,“下周一就军训,小休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在教室里呢?”
“也是啊。”
她把手里的表格递过去:“总务处就这一份表格,是这个吗?”
她刚要放到桌子上,突然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把表格抽了过去,然后往她头上轻轻放了两张纸巾。
“稍微擦一下吧,头发上有水。”
凉紫祎愣愣地点点头,抬头跟他说谢谢,眼睛和头发上的雨滴一样亮闪闪的。
贺轩宇看见了一只淋了雨的小鹿。
徐辰钥低着头翻本子,拿表格的手顺带着抽走蒲意递出的纸:“这份弄完了,换军训服尺码表。”
凉紫祎伸手将窗户开大,阳光斜斜的打进来。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谁家好人高二开学没有班主任啊。”
蒲意昨天说等班主任开完会讲具体安排,结果到底是没见到她人,最后还是教导主任亲自出马给他们讲的军训内容和开学第一课。
“胡玲又请假。”徐辰钥语气淡淡的。
“她到底是打算请假还是请辞?”
贺轩宇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波澜:“最好是辞退。”
胡玲这个人从某种情况上来看也很有实力,请假当活干,学生当陌生人带。
“呜呼!谁是她课代表谁倒霉蛋。”
凉紫祎:“……”
凉紫祎总感觉一个学期除了她的课之外基本上没怎么见过她,倒是苦了隔壁理政班班主任了,在这个狗都嫌的年纪,一个人管两群狗。
而且上到边牧下到哈士奇不等。
“你亲亲班主任每天这么辛苦,这么早就开工再累着了怎么办。”
“可以,”徐辰钥低头给她捡起来拍飞的笔盖,“隔壁大文班这点精髓都让你学来了。”
贺轩宇和凉紫祎跟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俩倒是默契。”
徐辰钥不反对:“那强基班的经就是最后才在通天河里捞起来的那几本。”
格外难念。
整个高二,不,整个学校公认的最牛逼的两个班主任。强基的大文大理班一人一个,学校主要一个不偏心。
“隔壁大文班现在人手一个二级道士资格证。”
贺轩宇察觉到凉紫祎询问的目光解释到:“他骂人都比较高级,人话就是咱班学生这两天跟他们班学生打交道,他们班学生说话感觉都阴阳怪气的了。”
“如果不是她,”蒲意咬牙切齿。
“我现在就应该在寝室里……睡觉啊!这几份表格,以及上学期欠的一些表格,不都是她的工作吗?她在干什么?嗯?”
越说到后面语气越凶狠,凉紫祎甚至感觉有些她人都变得阴森起来。贺轩宇站到她身旁放东西:“无所谓了也。”
最起码教课还算不错……也就课教的还不错了!
凉紫祎昨晚没睡好,太阳一大现在就只剩下听他们聊天跟着笑笑的精力了。她以为自己还睁着眼睛,实则早就趴到桌子上了。
贺轩宇余光瞄到,起身把他们这块窗户关紧,把其它窗户打开。
他一会儿转头看她一眼,又一会儿转头看她一眼的给徐辰钥看笑了。
他放轻声音:“干嘛呢你?”
贺轩宇看向他跟蒲意,问道:“用给她披点什么吗?”
“嗯……”蒲意一想,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扔给他。
贺轩宇慢慢的盖到凉紫祎身上。
徐辰钥笑着和蒲意对视一眼,他给蒲意对口型:“五子棋友谊”。
“通知班长副班长副二会议室开会。”
一个女生在门口探出头扔下一句话就果断转身去下一个班级。
“不去!”
蒲意把笔盖一扣,知道凉紫祎在睡觉把声音放小抱怨道:“到现在我综评什么的都还没统计完呢,无论如何这事胡玲负全责!”
“别激动。”徐辰钥语气一如既往淡定,他看向窗边笑了一下,“昂。”
蒲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贺轩宇明显的一顿。他感受到视线默默的把头压的更低:“你们……”
“去吧!正好带上小紫一起,睡了有半个多小时了,时间长了头晕。”
然后就不理人了。
贺轩宇本想开口再挣扎一下,余光扫到趴在桌子上睡的安静的所谓小紫。
确实是睡的时间差不多了。
算了……
“嗯。”
正午的阳光愈发烈,新学期窗帘全部卸下来去清洗还没领回来。
凉紫祎脸冲向窗外,阳光晒得她出了细细的汗。
贺轩宇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手轻轻的拍拍她。
“凉紫祎,凉紫祎……”
她微微皱了皱眉,睫毛一动,按理来说的刺眼阳光没有见到,一只手挡在她眼前。替她的眼睛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转头啊……”
他把“啊”字放的很轻,像是无奈又像是无语。
“啧。”
她转头对上那人的眼睛,你不移我不动的就这么看着。
她有点睡懵了,贺轩宇就这么等着她重启。
“咳,虽然不该打扰,但是会议差不多要开始了。”
蒲意闻言笑笑:“去到报我俩名就行。”
凭借咱班的“江湖地位”,在任何场合迟到是常事了,没有什么别的原因,班主任不给力。毕竟副二会议室离他们,就像食堂那么“遥远”。
等到将近半个多小时后,两人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凉紫祎沿着走廊窗边走,贺轩宇跟她并肩。他突然低头问:“刚刚会议都讲了什么?”
打哈欠打到一半的凉紫祎突然顿住:“我……忘了,难道……”
“我就没听。”
“我去!那怎么办,那我们该怎么跟蒲意交代!去找其他班长抄一份吧。”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贺轩宇轻轻拽住她校服外套的下摆,把一个笔记本拍到她怀里。
有些人睡了一整个会议,他也半斜着坐了一整个会议,以免老师发现。
他就知道她根本一点都没听。
“应该记得很全了。”
“你记了!骗我。”凉紫祎把笔记本拿在手里,翻都没翻,抬头看着他。
看着她眼里不掩饰的惊讶和惊喜,贺轩宇潇洒转身朝楼梯走。凉紫祎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他扔下一句话:“我帮你醒醒盹。”
“……”
“谁后到教室谁去教务处送表格。”
“……”
凉紫祎一边吐槽着这招真的幼稚,一边带着莫名燃起的胜负欲追上去。
然后超过他。
她回头看他正要开口“嘲讽一下”,感觉有点不对。贺轩宇突然快走几步伸手抓人。
“小心,地下有水……欸欸,欸!”
门被用胳膊轻轻碰开,教室里的风冲到走廊。
徐辰钥一抬头就看见贺轩宇用一个半拎的姿势把凉紫祎扶进来,胳膊上还搭着一件半湿的外套。
“这是怎么了?”
贺轩宇贴心的把她安顿在蒲意旁边的位置。
他走回位置上把衣服搭在窗户上晾着:“开完会有点激动,飞跑的时候转头,摔了。”
“你俩参加的华为新品发布会?”
“遥遥领先。”
“我真……”凉紫祎无力地瘫在位子上。
她有气无力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差不多了。”
贺轩宇努力憋住笑咳了一声提醒另外两个人别笑的太猖狂。
“他们都可以在寝室休息,我不仅不能,还摔了。最主要的是你们三个还嘲笑我!”
“辛苦。”蒲意伸出手来揉揉她的头。
“不辛苦,命苦。”她攥紧拳头,“你们都不知道刚刚在医务室校医和其他学长学姐的表情!”
“我知道。”
“你走开。”
她可算是发现了,贺轩宇在犯贱这方面也有的一手。
“把外套晾干了再说吧,要不里面也浸湿了。”蒲意提醒到。
“我天!”
“怎么了!”
冷不丁的一声喊,徐辰钥两人吓得直接站起身。
“啊呀——”凉紫祎拿着水杯看着地下,“直饮机漏水!漏了我一身!”
“喝水给我们说啊,你今天跟水过不去了……”
徐辰钥话还没说完,就看着原本在他视线里的人下一秒突然消失。
“欸!人呢?!”
蒲意抬脚正要跑过去,刚好从后门进来的贺轩宇一把把人捞起来。
“撑着我,樊雨寒那张桌子不稳。”
“谢谢。”
徐辰钥叹了口气,转身去拎拖把把滑倒她的那滩水拖了。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凉紫祎一蹦一跳的。
“是,水逆。”贺轩宇听着她一蹦一字的往外出,接了后半截话。
她扯着哭腔喊蒲意:“班长~”
“……”我这得怎么安慰你,要不咱去医院查查吧。
她叹了口气,低头从桌洞里翻找什么:“我牌呢……”
“正好,”徐辰钥拎着拖把路过,“给她换换心情,找个心里寄托。”
“行吧。”
而后甩出一沓塔罗牌:“传出去再说我传播玄学迷信……唉?不对啊。”
“那直饮机不是昨天下午就坏了吗,当时你在?”
“她在历史老师办公室。”
“嗯?你怎么知道?”
贺轩宇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她:“你是我同桌。”
“……”她可能是把脑子摔坏了。
“卧槽,天天跟住水帘洞一样。”樊雨寒边拖地边骂。
“咋了?”
“直饮机坏了?”
“别急,找人去后勤处报修~”
蒲意探头看了一眼:“你们走这的时候都小心一点哈,听到了没?”
“好——”
“这是不是对我开会的时候一不小心睡着的惩罚。”凉紫祎用头撞桌子。
“消消气消消气,”蒲意盯着牌面应了两声,“嗯……还蛮不错的啊。”
“什么意思?”
三个人围上去看那张牌面。
“魔术师,是大阿卡纳牌组中真正意义上编号为1的牌,也就是说它意味着全新的开始。潜力无限,会有一个崭新的方向,也可能会遇见一个人的出现,带给你启发。”
她抬头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声:“运势确实不错,而且桃花应该挺旺。”
“……”
良久,徐辰钥在沉默中没忍住笑出来:“笑死了,你算的这么好那她今天一天的经历算什么,洽洽瓜子吗?”
凉紫祎拍案而起:“你们九中的怎么回事!”
“小凉这个数学作业收发怎么安排?”
“错了哥。”
“这我没办法,”她把牌拢起来又摊开,“来都来了,给你也来一卦!”
“好好好,你算你算。”
“我看看哈……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