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红线

    回宫路上,杜贵妃越想越恼。心上简直像蒙了荆棘似的,闷闷地扎着胸口疼。现成的机会,难道白白放走不成?回宫后,可巧兄长吴国公杜德俊书信已到。阅罢,杜贵妃挑了挑眉,玩味地想道:这后宫中的风云诡谲,丝毫不逊于前朝啊。

    李建成还做太子时,有一日忽然遇刺。眼见刺客即将得逞,良娣王氏突然以身护夫,当胸一剑直没胸口,当场毙命。此时侍卫近前护驾,刺客见事败,便抹了脖子。

    人人只道王良娣没福。若是活到现在,以她的资历怎么也得是个妃。现在追封为皇后,然斯人已逝,享尽哀荣,又何堪羡之?

    如今据兄长信中意思,果然另有蹊跷。只是,杜贵妃琢磨着,万万没想到是窦红线窦尚宫派人下的手。看来,窦尚宫对李建成,亦绝非表面上的恭敬。如果能把她争取过来,或许,她可以助自己报仇雪恨。两条毒蛇互为援引,相互照应,自然比孤军奋战要强得多。

    霎时,杜贵妃心头雪亮,连忙烧了来信。宫中的夜看起来比寻常百姓家更长,暗暗筹谋而不能寐的夜晚,更是如此。这一夜明月皎皎,照在她的绮罗床帏上。促织鸣东壁。

    次日,天气晴朗。杜贵妃一早就起来,命人服侍梳妆。贴身宫女阿馥笑着对杜贵妃道:“娘娘,外面烟霞正浓艳,不是老天知道娘娘起早,也被娘娘美貌羞红了脸吧?”

    杜贵妃笑嗔道:“从哪学的,小嘴抹了蜜似的。”随后命人把四下里的窗户全打开,在窗前驻足了半晌。

    这天色的确是极好的。灿烂朝霞一层又一层,仿佛掩映着天仙们的宫殿。但愿这美妙天色,预示着今日行动的顺利。

    向皇后请过早安,杜贵妃回宫换了宫女服饰。她跟在掌事宫女张阿源身后,只做小宫女模样。二人一起去了尚宫局,见到窦红线。

    窦红线见贵妃来到,看见她衣着打扮微微一愣,开玩笑般地道:“岂曰无衣?”随后端正了一下神色问好:“娘娘玉趾踏贱地,不知有何教诲?奴婢洗耳恭听。”让身边的小宫女给杜贵妃和阿源倒茶。

    杜贵妃见窦红线语气虽谦卑,但并未按宫中礼数朝自己行礼问安,心中了然:窦红线必是可争取的盟友。

    拿定主意,单刀直入:“当日良娣王氏之死,是否是窦尚宫你的手笔?”虽然语气极沉稳,但话出口,心还是比平时跳得快些。

    窦尚宫冷哼一声:“枉死鬼罢了,贵妃娘娘提她作甚?当日,奴婢派人要杀的是李建成,岂料她冲出来挡了那一剑,倒叫李建成苟活至今。为这么个人死,死了也是白死。”

    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挂在杜贵妃唇边。她立起身,先做了一揖:“姐姐有这般胆量,请受妹子一拜。实不相瞒,今日妹子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此事非姐姐这般有勇有谋的人物不能做。”

    于是推心置腹,从家仇说到方冰如入宫:“姐姐和妹子既然都于李建成有深仇,即使我们想揪着头发作翅膀,也飞不出去这未报之仇织就的弥天大网。姐姐不妨与妹子不妨联手。眼下,凤泉宫便是个时机。”

    窦红线听罢,冷冷一笑:“奴婢怎当得起娘娘这一声‘姐姐’?谁人不知,如今后宫之中,贵妃娘娘仅次于皇后。朝堂上更有一位兄长吴国公,兄妹二人享尽荣华。为何竟这般抬举奴婢,说什么和奴婢联手的话呢?娘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莫若留着这功夫去讨好咱们那位皇上吧!”

    杜贵妃见窦尚宫疑自己的诚心,忙解释道:“怨不得姐姐不答应,原是妹子未说清楚。当年家父的势力远不如令尊,迫不得已投降李唐。可如今……”杜贵妃说着有些哽咽,盈盈美目含了泪光:“投降的将领也会无端被疑赐死。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姐姐莫笑妹子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姐姐看妹子享受着繁华富贵,其实锦衣华服,不过是裹了妹子这根朽木头。山珍海味,妹子尝着也不过是味同嚼蜡而已。所以苟活至今,不过是为了报仇雪恨。姐姐莫要疑我!”

    窦尚宫尚有些犹豫,只叫小宫女为贵妃添茶。杜贵妃闷了一口茶水,看向窦尚宫。只见她低眉正在深思,眉宇间一缕轻愁更显动人。好一副美人图,杜贵妃心内赞道,真是令人赏心悦目。重又开口:“妹子知道,姐姐入宫实非自愿,只恨李建成垂涎天下美女,贪得无厌。姐姐一直不愿与我辈同为妃子,自是姐姐的骨气。只是姐姐既然以五品尚宫的身份蛰伏在此,必然是不甘心放过他。妹子不才,愿为姐姐效犬马之劳!”

    窦红线蛾眉微动,眼波流转,问道:“贵妃娘娘筹谋得当,奴婢自愧弗如。若贵妃娘娘如愿,奴婢不知能有何好处?人生无几何,为乐常苦晏。家父与奴婢未婚夫早已去世,奴婢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红线鼻翼轻轻翕动,终是又说下去:“庶人无坟,树以杨柳。可怜我那未婚夫刘黑闼,便是以庶人身份死的,连块墓碑也没有,只种了棵杨树在其上。”

    言及早已死去的亲人,窦尚宫禁不住黯然神伤。杜贵妃见她松动,连忙道:“死者已去,姐姐与妹子还活着,自然是要为他们报仇的。”

    又压低了声音:“若事成,以吴代唐,家兄便是吴朝的开国皇帝。妹子便再也不是什么贵妃杜氏,而是吴朝的公主。不管姐姐要什么,妹子都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朝尚宫凑近了些:“厚葬并追封令尊等人更是理所应当的。姐姐只需把受害致死的族人列张名单与妹子便好。”

    红线轻轻阖了双眼,微微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愿事成之后远走高飞,回河北去,和昔日大夏子民在一处。”

    远走高飞,好轻飘的一句话。只是这高飞之路,亦是路远山高。道路是悠悠的,岁月也是悠悠的。一旦迈步,便无回头路。

    一瞬间的怔忡过去,杜贵妃神色有如平常:“妹子定助姐姐得偿所愿。”二人眼神交汇,心照不宣,转而一同密谋下一步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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