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管阿姨深夜出现在寝室里和班主任上课期间扒你教室窗口是一个性质的,一键静音,效果拔群,四只尖叫鸡动都不敢动一下的。
当然,想彻底憋住有点困难,毕竟刚有过激烈情绪,不让人喘两口气不大现实。略重的呼吸里偶尔夹杂点抽泣声和擤鼻涕的声音,在视野受限、思维还停留在自己单人单间的于浍听来就格外诡异了。
是多了人吧?他刚刚听到的不只自己的声音吧?于浍慌成一片,但本能一动不动,规规矩矩的学生仔对于违规被抓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我前脚还在别的老师那里夸你们寝安分,后脚就急着上房揭瓦打我的脸?就你们四个,都别给我装,不想睡就不睡,滚起来到走廊上站着!”
走廊?手上的伤和化做飞屑的门给于浍留下了不小的心里阴影,门外那一片黑可不是闹着玩的!
心跳如擂鼓,于浍想着敌不动我不动,只要我不说话,刚刚哭嚎的就不是我。
背着门缝的上铺位置让于浍无法看到,“查寝老师”身后并非初见时的一片漆黑,而是被“安全出口”幽幽绿光映亮的走廊。
两位下铺同是初来乍到,但可惜运气差了点,不像于浍那样有短暂的时光熟悉环境。他们从睡梦中惊醒,耳边叫喊声炸响,又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昏暗、陌生的环境中,急惶不安下的第一反应就是下床乱跑。这导致了他俩在宿管开门后是竖着的,僵在那,被吼了之后一动也不敢动。
人阿姨可不管你是因为啥站在那的。看半天没动静,尤其是下铺两个杵那儿的也跟死了似的,连句“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的话都不会说。宿管阿姨直接进门,一个闪现飞俩人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一个,下一秒就给人扔外头了。
俩倒霉蛋两眼一花就被贴了脸,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移形换影,在门外走廊上并排落了地。张嘴刚想再吱唔两声吐吐活气,又被两条红色弹窗堵了嘴。
【温馨提示:您正处于违规受罚状态,处罚项目:罚站、禁言,负面状态时限:15分钟】
【注意,在熄灯大声喧哗将被扣除纪律分二分,鉴于您是首次违规,予以警告处理,不做处分,请遵守校规校纪】
俩人差点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心率再创新高。
任谁看到几行红字怼脸在一片绿光中闪出,下端还如笔迹未干涸般,留下红油漆缓缓滑落的湿痕,都会受到惊吓吧。
这边俩哑巴大眼瞪小眼,彼此辨认着对方是否同属一种物种,那边宿管已经开始屠戮上铺民众了。
被红光扑了满面的不只下了床的,还有床上躺尸的。
嘿别说,这小红弹窗出来的时候也是撞对点了。
这一亩三分地早有古怪,先前于浍坚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硬撑着,人都吓傻了还在想VR、拐卖之类的符合现实现象的情境,毕竟门消失、鞋消失、店消失之类的事都发生的太突然,没个解释和缓冲的时间。
现在这小红框子可就不一样了,右上角一个黑色小叉,文字工整祥和地静静浮着,你不点它它就不消失或着来个jump scare,非常贴心,思考时间充裕极了。
所以在排除了“我还在做噩梦”之类的思考方向后,于浍暂时性把惊慌一脚踹开,得出了“我应是白日撞鬼、误入了某些另类桃花源”的结论。
宿管在送走了两位下铺后,回过头来又去上铺捞人。于浍忽觉四肢不得动弹,紧接着,一个熊一样的宽阔身影从床边鬼似的冒了出来,一双梧有力的臂膀向他探了过来,接着身子就离了床。
只听身边风声呼啸,于浍下意识闭上了眼,天旋地转间,于浍觉得自己像只被摇匀了黄的鸡蛋。气血直蹿上大脑,引起一阵反胃的呕吐感。
再睁眼时,他整个人已稳稳落了地,站得笔挺,旁边排排站着另三个毛发凌乱的室友。
前一个小红框还在人眼前浮着,于浍脖子动得勉强,余光中依稀可见旁边人面前也有个小屏,但字样全糊了,像是开了防窥屏。
在四人全数就位、站稳后,屏上又叠了一个小一圈的弹窗,这回的右上角没叉,一个计时器正倒着数秒,数字泛着红光跳动:
00:14:59
挺好,至少目前来看,他们那凄厉惨号只换来了十五分种的罚站。并且这强制罚站的规则应该主要在约束四肢,躯干能勉强动两下,脖颈可以小幅度转动,面部表情更是几乎没有限制了。
于浍大致感应了下身体状况,对做一些反人类动作和表情试探规则底线没大兴趣。他合上眼,调整了下呼吸,一边回顾经历梳理思绪,一边调动听觉警惕四周。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他睡醒,店没了,鞋没了,门没了。然后受惊上床,听到有人一嗓子叫出来也吓得跟着喊了,然后被抓,被罚站。
店没了,很好解释,他穿越了或是进异世界了。鞋没了,睡觉时间可能系统或者主神或者搬他过来那人,认为他不需要,给他没收了或者落床边了。
哎,不对!
于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和衣睡的,身上睡衣已经被换过了。
嘛,是搬运工顺带更衣,还是主神自主搭配随机生成?亦或是这个场景构架于精神之上,在他潜意识里,自己是穿这么一身的?于浍不得而知。
他尝试扭头看看身边人的装束可刚费劲把脑袋偏转了一个小角度,于浍便感到一束灼热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抬眼,身边站着的“室友”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神色悲凄而惊惶地看着他,像只落了水刚被捞上岸的鸡。
落汤鸡先生和于浍对上了视线,激动得眉飞色舞。他眼睛一个劲地往于浍身后扫,还适时地表露一丝惊恐,完美用面部表情传达出了“看!你快往后看!有鬼!”的消息。
转脖子耗时太长,于浍不愿再把好不容易扭过来的头再掰回去,毕竟要真有什么致命的鬼,他看见了也不能怎么样,还是只有等死的份。
他看着还在用表情上演大戏的舍友,想开口说话,咽喉处忽感一阵刺疼,血气上涌,喉头一片腥甜。
好嘛,禁言惩罚执行得非常严格到位。
于浍花了一秒宝贵时间去思考如果声带在刚才被废了该怎么办,然后果断转移了注意力,用口形对室友道:那边有什么?
室友也是很给力啊,一遍就get到了于浍的意思,也跟着用口形比划。但看得出来他很急了,语速快得出了残影,于浍目盯了一会,感觉眼前发黑,看瞎了也没认出几个字。
许是于浍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太过明显,室友顿了一下,又重头复述了一遍。这回虽然开了慢速,但于浍理解能力明显不如对方,要读全唇语还是够呛,只勉强看出了几个词和表语气的常见短语。
“黑水”、“吃人”、“影子”、“出口”,还有一堆不时蹦出来的:“卧槽”。于浍看他颠三倒四说了几遍,联想出了一个大概情境。
指尖又开始隐隐作痛,木门湮灭的画面历历在目,于浍回想起那门后一片深沉的黑。
想必此刻,在他身侧,也许是走廊不远处,也许是天花板,也有这么一团黑色,吞噬
了原有的墙壁,涌动着、窥饲着他们仅有的生存空间。
想到自己宿管抓人时对门外黑暗的恐惧,于浍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室友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情,不由又抬眼看了他一眼。
这回可能是因为有了一定的情感基础,于浍短时加了个心有灵犀的Buff。他通过室友惊恐的表情和发颤的口形,解读出了一句非常完整的话:
“它它它它它,它又近了啊啊啊!它贴上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