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整个人突然宕机，毫无征兆，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地。

    有人焦急地呼唤，搀扶着我发汗的身体。

    脑海突然闪过陌生的记忆——

    我看着“我”在对某人私语：

    【我再也听不到这些熟悉的声音了】

    【曾追随的朋辈已经泯灭，连最初的梦想也已经浮沉】

    【在美好时光遭到命运欺骗的，那些善良人从我眼里凋零。】

    系统……？

    系统，你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情？

    ……喂！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话啊？回答我！

    ……为什么杰西会来到这里？

    你刚刚不都还操控治疗仪吗？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

    所有人都看到，那个治疗仪突然失去了运作，哐啷地垂直落地。

    在砸地的一瞬间，这台机器彻底报废，发出电流的滋滋声，里面发光的电路也熄灭了。

    “……梅川桑？

    那个无人机为什么突然掉落了？是没电了吗？”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想要一个答案。

    她愣愣看着穿着制服员工。

    “主管，您还好吗？”

    “我很好。”

    美国科学家班杰明·富兰克林，也是杰出的外交家及发明家。

    他曾经这么说过，“如果灾难没有出现，那我们的恐惧是徒劳的。如果灾难已经出现，那么恐惧只会增加我们的痛苦。”

    现在也没有必要慌张。

    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因为异想体出逃造成的不良连锁反应，在这家公司已经不起一点波澜，如何分派人员，如何针对不同类型伤害镇压，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轻车熟路。

    我对于一切并不陌生。

    问题就在于，数据删除出逃到了现实世界。

    外面没有脑叶公司的再生反应堆，没有部门部长的加成，没有逆卡巴拉能量抑制，肯定要难一些。

    杰西说的亚力克，是中央本部的一位四级员工，我记得很清楚。

    他的正义等级是最高的，所以才会恐慌的时候打开收容单位的门，发疯了，忘情了，没命了，拿着魔弹攻击中央本部的文职和其他员工。

    那魔弹是可以打到友方单位的，往那一射就能在记忆库唠一辈子。

    还是侵蚀伤害。

    亚力克，亚力克，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地恐慌？

    有员工不听我这个主管的命令，自作主张做了什么吗？

    系统不说话了，仿佛从脑海中消失一般，弹出的面板只有EGO的武器库，联系不上员工，也不能发号施令，我对现在公司内部的情况不能实时监控，可如今没有质问的时间，当务之急是处理出逃的异想体。

    无论是真是假。

    “逃在哪个方位？”

    “后山。”

    即使不明白很多对话里的名词，光看梅川的表情姿态，都能透露出事情的严重性，她浑身散发淡淡的崩溃。

    她已经听不见身边的人的安慰和询问，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肩膀，是谁？

    已经无关紧要。

    杰西又说出更多噩耗：

    “主管，我还有事情没和你说。”

    “………讲。”

    “不是只有数据删除出逃。”

    “数据删除出逃外围是一回事，在所有中央本部的人死亡以后，尸山，碧蓝新星，一无所有都逃出收容单位了，幸运的是TT2协议还在生效，在规定范围内还能最大化挽回，主管。”

    这种安慰实在不像一个三级员工能冷静说出来的话，一般见证了自己身边的同事死亡以后，为什么杰西，你会这么理智呢？

    她掩藏起心中的警惕，垂眸。脆弱的姿态让身边的人们担忧：

    “梅川桑，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公司，内部出了什么非常情况吗？”

    “很严重吗？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上忙的？”

    “喂，你这家伙，你怎么不说话啊！”

    亲切的关心，已经多少没有听过了？

    脑中似乎有一瞬恍惚，听到一个温柔的笑声。

    笑声？

    谁的笑声？

    我的记忆里，有谁是这样笑的？

    她在说什么？

    我的头似乎快要裂开了。

    卡门……卡门？？？

    ——【亲爱的，你不应该忘记我】

    她恍惚如此说到。

    *

    “等等，堀子。”

    中年人拉住我即将离去的手，里包恩也趁这机会从身边山本的肩膀跳过来，就像一个玩偶一样什么都没说，只有这个彭格列的门外顾问行动：

    “瞧你急的，你们公司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和你一起去吧，有什么能帮忙的，说不定能助一臂之力。”

    我这此，抽开男人的手，定定睁大眼睛，表面上看不出来，只在心里腹诽：帮不上什么忙的。

    但现在的情况很迫切，系统断联，员工联系不上，只有区区三级员工，多一份战力总是好的，在能可控的前提。

    我只有EGO武器库的面板。

    除此之外各个部门的状况一概不知，中央本部全灭也只是这个杰西的一面之词，有很多疑惑不能解答，为什么一个三级员工——还是研发部的下层，能知道中层情况，然后就只有她一个人来在外通知。

    今日，任何命令都没有下，也没有要对什么异想体工作。

    “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川，你们刚刚说的中央本部员工全部死亡，那是真假？”

    “别不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狱寺隼人揪着我的领子，好像激动得下一秒就要挥拳相向。

    “你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别人，到底要一个人闷到什么时候！！！”

    最后，在山本和沢田纲吉的阻止下，这个情绪激动的少年遏制住他的怒火，在我无辜的眼神，和紧闭的嘴巴之下，他很不甘心地，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不是小看，不是瞧不起，我是真真切切地分析之后认为，他们现在的实力，并不足以抵抗那种级别的异想体。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我没有明确的拒绝，但总有人会明白的。

    ……不如说，在场的人都明白。

    所以，他们才会一脸不甘。

    沢田家光安抚了那些小伙子们躁动的情绪，他们看起来很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危险，特别是沢田纲吉，忧心忡忡地望着，犹犹豫豫地看着，话到嘴边好几次就是没法继续苍白无力的开口。

    在那之前，无论是山本武还是狱寺隼人，都三言两语殷切询问，我出于某种私心，不希望这些人过早接触太深的水。

    未来的彭格列可能内心早已经察觉到什么——这个年□□孩的目光一直有一种吸引我的特质：希望，包容，真挚，善良……那棕金色的眼神熠熠生辉。

    ……无论如何。

    我和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他们有心无力拯救于水火。

    “小孩子回家睡觉去！”这是沢田家光的原话，引得愤愤，狱寺隼人的眼神锐气，抱有不满，嗯，仅限于此。

    我最终还是接受了二人同去的建议。

    *

    杰西通过空间跃迁，将我，和里包恩与沢田家光带到后山。

    “沢田家光先生，里包恩先生，事先声明，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一切，听到的所有，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请放空大脑，最好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看，若之后感觉到自己恶心，自残，萎靡不振，神经衰弱等症状，是正常现象。”

    “你们应该也从之前的聊天和调查有所了解，我们公司收容了一些很危险的东西。”

    “这是我的警告，不过，如果你们欢迎来找我咨询，我们公司有一套完整的处理流程。”

    W公司的空间跃迁技术，如果第一次使用，会很不适应，就像没有训练过的人上了火箭，失重感和晕眩感非常强烈。

    沢田家光吐槽：这简直就像被绑着坐了个世界上最惊险的跳楼机。

    “我们到了地点了，先生。”我面色如常询问，“您还好吗？”

    沢田家光：“……还行，这高科技就是不一样，呕…”

    “习惯就好。”

    是啊，习惯就好。

    我经常这样安慰自己，现在挺紧张。

    之前管理公司，都是通过系统的面板，有着认知过滤网，外出逃出来的异想体，即使有些长相看起来惊为天人，也能在自己接受范围内。

    A级别，特别是数据删除，我还从来没有排除认知滤网，用脆弱的肉眼直接目视。

    那不符合管理手册上对主管的保护。

    总有这一天的。

    问数据删除在哪里，杰西带着走了一段，在那后山的空地，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孔，那珍贵的四级员工，亚力克，正一动不动沐浴着月光。

    我没有再前进一步，示意身边的沢田家光停下脚步。

    亚力克的肩膀看起来像一个巨大而庄重的负担，身体因为紧绷而喘着大气，那张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脸，则涔涔流着汗，一动也不动。

    沢田家光被亚力克的眼神死死盯在原地。

    那是一张恐惧的面孔。

    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过冷的夜晚，或者是超常紧张压力下，这张脸成这副样子，把面庞挤得快要崩溃。

    “主管……主管！！我逃出来了，我从这里逃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蓝色的眼珠紧紧咬住来者，在那眼中有极端的绝望，就像被这双眼睛看着，也没有看着，看到了，也完全没有看到，目眦欲裂的眼球，因为高涨的疯狂而极度紧绷，出现了一个可怕扭曲表情。

    这表情不断扩张，变得越来越非人类，直到粗野的咳嗽声和笑声一连串刺痛心扉，他们整个人被眼前的一切给镇住了。

    “主管，主管，主管，主管……主管！主管！”

    原来的亚力克死了。

    现在留下的只是一无所有的空壳，亚力克朝我的方向走来，逐渐变成我所熟悉的模样。

    沢田家光简直不敢相信，骂了句意大利的家乡话：“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样貌极其诡异的异想体。

    “如你所见，先生。”

    它有一个方形的头部，头上长有一条蓝色的类人手臂，手指是尖锐的爪子。脸上长有四个蓝色的眼睛和两张大小不一的嘴，一根巨大的舌头从稍大的嘴里伸出，耷拉在外。

    长有三条腿，右前腿是一根裸露在外的骨头，后腿像是一条红色的大肠，底部连接着一个人脚，躯干是半透明的，里面布满了红色，蓝色和绿色的人体器官，腹部有两道不明的黑色液体向外流出，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是由人类的骨骼和肌肉构成的。

    尽管这个异想体有着人类的体貌特征，但它显然不是一个人类。在某些情况下，它会飞快地撕烂与其互动的员工并套上他们的外皮。在此过程中，这个异想体的骨骼和脏器会被扭得一团糟并呈现出极度怪诞的形状。

    “O-06-20，一无所有。”

    “这个异想体长有舌头，但它不知道如何说话，只会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它的外皮很容易融化，坏死，结构相当怪异，因此它需要不断更换和维持它的外皮。”

    “从情报部的调查得知，这个异想体的智能正在进化。它能够模仿外皮原主人的个性和行为，并企图将自己与人类同化。”

    “中央本部的亚力克被杀死了，套上被它杀死的员工的外皮并模仿那名员工的行为。然后，它会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突然揭示自己的真实面貌。与先前的模样相比，此时的它更像是一名人类。现已证实在这种形态下，这个异想体具有直立行走的能力，其体内有大量正在运作的器官，它的力量也得到了空前的增长。”

    里包恩拿出了枪，随时准备攻击，我提醒：“它的物理，精神，侵蚀的抗性都很高，一般武器破不了它的防……”

    我再次内心呼唤系统，这次也是无应答，甚至连战神员工都没有留一个，剩下的这个杰西，只是在研发部的三级员工而已。

    我拿出了薄冥。

    而在这个时候，杰西却一反常态地向前冲，冲到一无所有的面前，沢田纲家光原本也没想上前阻拦，可见这个人突然发疯不正常。

    杰西，她还是杰西吗？

    这个穿着研发部制服的“三级员工”眼神灼热：

    “你还记得Christopher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