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君绣被1

    “小范先生,咱儿绝不会杀人!”霜鬓老妪神色悲戚,声音沙哑。

    老妪之子乃月浔县出名的风流子弟,因是陆府老来得子的金疙瘩,受尽万千宠爱。亦是个讨人嫌的主儿,终日里放浪游荡,不是提笼架鸟就是眠花宿柳,声名狼藉。

    站在一旁的捕快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随即眼含无奈地看向范竹颜,“小范先生,县令早已定案,陆家小儿已收监待斩,你又何必插手再插手此事。”

    他踱步到老妪面前,“陆老夫人,新娘于子夜时分暴毙婚房,且屋内并无他人,怎会是旁人行凶!”

    听见这话,范竹颜并未理会,而是箭步上前扶住哭得摇摇欲坠的陆老夫人,安抚道:“陆老夫人,若令郎无罪,竹尔定当还其清白。”

    眼前这位线条略显柔和的少年,虽嗓音轻缓但那双眸子宛若寒星朗照,清冷中透着一股坚定。陆老夫人心中微定,抬起手帕抹去眼角的泪珠。

    范竹颜示意陆家大姐搀扶着陆老夫人回寝卧歇息,待两人身影离开视线后,她转身询问孟之武验尸结果,他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心中了然,范竹颜冷声一笑,厉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板上钉钉!仵作都不曾来,就草草结案,县令大人可否知道他的左膀右臂就是如此草率断案的!”

    被一个黄毛小儿如此训斥,孟之武心底“蹭”地升起一股火气,“范竹尔!县令大人虽准许你协助探案,但此案已结,你理应知趣离开。县令却念在你先前破案有功的薄面上,仁慈答应你这无礼请求。你不知感恩就罢了,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范竹颜似笑非笑说道:“看来刘福给了孟捕头不少好处啊。”

    孟之武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梗着脖子说道:“你少给咱扯这些没用的,这案件和刘老板有什么关系!”言毕,他弯腰压低声音说道,“邻县都传京城来的御史此番是暗中巡检。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你就少给宋县令添麻烦了。”

    范竹颜不再搭话,话头一转:“案犯现场总该勘察了吧?”

    孟之武知道这人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但仍如实相告,“屋内陈设井然并无争斗痕迹。且门窗紧锁,外人无法进入。唯有喜被上氤氲一片血迹。”

    他大刀阔斧地端坐靠椅上,“虽未遣仵作验尸,但咱们这群捕头又不是吃素的!”说完,他便低眸回忆道,“孙宁身上有多处抓痕,面容痛苦,口泛白沫。其左胸第二肋骨处有一刀伤,扔在床边的匕首正是作案工具。刀口颇深,一刀毙命。

    范竹颜闻言,眼帘微垂,“刀伤呈何状?门外守夜的丫鬟不曾听见动静?”

    “陆子成于亥时离开,走时还让门外候着的丫鬟回了耳房,但子时有小厮见其折回屋内。不久后那丫鬟便看见孙宁惨状,陆子成则是醉卧在软榻上。那刀伤...”他摸了摸鼻尖,“当时就是粗略一扫,并未细看。”

    “那丫鬟既已回耳房休息又因何再去?”

    “此人是孙宁的陪嫁丫鬟,据她所言,她回到耳房后躺在床上辗转不能眠,想到姑爷是夜半离房且怒气冲冲,越想越是心疼自家小姐,就不顾礼仪进屋,想着稍作安慰,不曾想见到的是自家小姐的一具横尸。”

    范竹颜点头不再多言,随即拍了拍孟之武的肩膀,“劳烦孟捕头陪咱再去勘察案发现场。”

    孟之武眉头微皱答道:“案件已结,陆家大女婿嫌晦气,早就遣人将屋子拆了。”

    “拆了?”

    孟之武亦是不解,那陆家意欲为陆子成翻案却又破坏了可能藏有线索的案发现场,他老实答道:“陆家小小姐近日被噩梦缠身,城外道士说是邪灵作祟,陆家大女婿疼女心切就命人拆了。”

    范竹颜听后缄默片刻,闭眸一时无语,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吐出心中郁气,“那咱去审陆子成。”

    两人刚出垂花门,一行色匆匆的丫鬟掠过眼前,范竹颜虽觉面熟却一时想不起何处曾见过,她驻足回首,仔细打量几眼。

    “那人便是孙宁的陪嫁丫鬟。那丫鬟到也忠心,收了陆家的银钱后,丝毫不允陆家人插手,一人操办了孙宁的后事。”孟之武见她好奇,开口提醒道。

    范竹颜应了声,不再多言,垂首细细琢磨着。案发现场已然遭受破坏,她无从下手。至于孙宁的死因...

    思及此,范竹颜眸光微转,开口问道:“面容痛苦,口吐白沫分明是中毒之状,为何孟捕头适才断定,孙宁死于刀伤。”

    “口吐白沫也有可能是过敏所致。孙宁花蜜过敏,桌上剩半的糕点恰含花蜜,且她身上的还带有抓痕,应是皮肤瘙痒难耐,她忍不住抓的。关键是仅那半块糕点不足以致命。”

    见孟之武说得头头是道,范竹颜不禁调侃道:“孟捕头这是去哪里偷师了?”

    “你少来,那番话都是陆家大女婿关泰所说。此人先前是仁寿堂的坐堂医。他自从入赘到陆府就接管陆家生意不再为医,你年岁小,想必也没见过他坐堂。”

    范竹颜二人立定在陆府门前,孟之武瞧着拎着药箱进府的医师,叹道:“陆老先生的病不见好,又要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陆子成真是糊涂啊!”

    话音刚落,就见范竹颜转身又回了陆府,孟之武不解问道:“不是要去审陆子成么?”

    “不急。孟捕头,你就守在门口,孙宁那丫鬟离府后,劳烦你跟着她,她若是要出城,务必将其拦下。”

    范竹颜想起她是在何处见过那位陪嫁丫鬟了,好巧不巧,正是仁寿堂。

    入门多重,范竹颜行至花园角门,寻声前行几步驻足于三峰假山后,抬眼望去。

    垂柳飘飘,绿影婆娑。

    树下一丫鬟手提雕花笼,笼内一虎皮鹦鹉学人语,逗得关泰父女眉开眼笑。

    前院陆老夫人悲怆戚戚,后院关泰父女其乐融融。

    看来陆子成同他这位姊婿关系并不亲近。

    “爹爹,有人。”是怯怯糯糯的声音。

    关泰扭过身,单手抱着陆晴,语气不善,“小范先生,你来找咱作甚,可是怀疑咱栽赃陷害陆子成那小子?”

    范竹颜拱手行礼,“关掌柜您言重了,此番前来,咱是想问问陆子成婚宴当天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不曾,如往日一般。小范先生你若是真有两把刷子,望你早日查清案件,还那小子清白。孙宁死在新婚夜闹得沸沸扬扬,陆家生意折损严重,现在出的账都是赔本生意!”关泰磨牙恨恨说道:“你怀疑咱还不如怀疑刘福那老狐狸,陆家出了事,可不就他们刘记一家独大。咱看准是他眼红咱们陆记的生意,使得下三滥的手段!”

    关泰劈里啪啦说了一通,听着范竹颜头皮发麻,倒是他怀里的小姑娘听着津津有味,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姑娘将小脸埋到关泰的脖颈处。

    察觉到脖颈处的动静,关泰安抚地摸了摸陆晴的脑袋,又将其交给守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带小姐回去,这回不得纵着她不喝药了,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

    “关掌柜,看来你也不信陆子成会杀害孙宁。”范竹颜把关泰跑偏的话拉回来。

    关泰闻言,冷笑一声,眸底滑过一道不屑,“他也就是会耍耍嘴皮子,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

    “耍耍嘴皮子?关掌柜的意思是,陆子成曾经扬言要杀害谁?”

    听见范竹颜这么一问,关泰神色一僵,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坦然应道:“是,但这与本案绝无关联。”

    “愿闻其详。”

    关泰一甩袖子,颇为懊恼地说道:“本县好男之风盛行,街上男男携手出行并不为奇,陆子成却深深以此为耻。前些年,他一外县好友有求于他,知他好美人再加上本县风俗,误以为关泰亦有龙阳之好,就送予他一清秀伶人。陆子成酒力不佳,当时已酒过三巡,他醉眼朦胧误将那伶人看成娇媚女子,待那人贴进身才察觉是名男子...”

    范竹颜在旁听得目瞪口呆,她怎不知晓本县好男成风,不过细细想来,月浔县的诸多男子确实少了几分阳刚之气。

    要不然,她也不能顶着范竹尔那小子的身份行事。

    见关泰不再言语,范竹颜接过关泰的话,“陆子成当场放话,他要杀了那人?”

    可关泰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可小瞧他了,酒虫上脑,他耍了一个好大的威风!立于酒楼二楼窗前,扬言要荡涤好男之风,凡断袖者诛之!他说的倒是抑扬顿挫,好不畅意。说完就酒醉倒地不省人事,给咱留下一堆烂摊子。岳丈长袖善舞,多钱善贾,真不知如何生出的这蠢货!”谈及陆老先生,关泰语气中满是敬仰之情。

    “姑爷!小小姐哭着闹着找你,就是不肯喝药,嬷嬷拿小小姐也没办法!”陆晴的贴身丫鬟跑着上气不接下气。

    关泰脸色一变,抬脚就走。

    范竹颜也没有要问的,就转身去和孟之武汇合,恰与外院相遇。

    他抹去额上的汗,借着范颜竹的肩膀立定,“那丫鬟匆匆收拾了行李,果真往城外跑,咱已经将其拦下,你可要去看看?”

    “她还是要跑?”范竹颜挑眉说道。

    她本以为那丫鬟与关泰或有关联,但与关泰交谈后,她打消了这念头。

    陆老先生病重之际,陆家大权握在关泰手里,而陆子成不擅经商,若将家业托付给他,恐怕将是岌岌可危。陆老先生为人精明,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不明智之举。那关泰应不至于因财害义,对陆子成下手。

    而他虽看不上陆子成,但字字句句间还是在维护这不成器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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