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闻衍不在,程时酢很是惬意地享受着自己的躺平生活,除了中间接待了一次为他送衣服过来的裁缝老先生,还有他的学徒。
老先生的名字叫约瑟夫,学生叫唐德。
这次严副官不在,只有程时酢并一个寡言的佣人,还有自己的老师,唐德不再像只鹌鹑,暴露了自己麻雀般的本性,一直讲个不停。
“上次您穿的那身银色西装,现在有好多家裁缝店都在做呢。”
“喔,这就流行起来了吗?”
程时酢有些咋舌,没想到他有一天还能成为穿搭博主。
“是的程小先生,因为您是闻先生的人呐!和闻先生有关的东西都可流行了!就像是闻先生惯常带着黑色的皮手套,不但在这墨闻城,甚至整个费洛蒙州都可流行了!”
说道这个,程时酢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知道闻先生为什么一直带着手套吗?”
唐德惊讶道:“您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您是闻先生的人应该知道的。”
程时酢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怎么了,难道这是件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唐德顿了顿,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被约瑟夫打断。
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笑眯眯地同程时酢道别,“程小先生,所有的衣服都在这里了,我们店里有些忙,便不打扰您了。”
“哦,好,您慢走。”
程时酢送走师徒二人。
然后随便挑了身衣服便去赴韦德的鉴赏会。
佣人已经为他备好了车。
这次严副官不在,副驾驶上做了个陌生的男人,行伍气息很浓,应该还是军人。
到达韦德邀请函上所标注的地址后,陌生男人告知程时酢,“小先生,您需要时我会出现的,如果遇到很危险的情况,并且我还没有出现,您便敲击耳扣三下,到时候会有人来保护您的。”
说完他便像隐身了一样,不见人影了。
程时酢神色异样地抚上左侧耳垂上的耳扣。原来,这不仅仅是书房的密钥,显然有更多的用途。
他面色如常地将邀请函递给庄园入口处,负责安检的保镖。
“贵客。”
保镖的态度立刻庄重起来,他将邀请函恭敬地交还给程时酢,立刻便有侍者引着他进入鉴赏会所在的花厅。
程时酢一踏进这鉴赏会便被吸引住了。
虽然程时酢的专业是纯粹的历史学,但他对考古学的内容有点点涉猎,尤其是他自己比较喜欢的瓷器。
这里的瓷器有很多非常特别的样式,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
或许是不同的地理水文、还有不同的历史文化赋予了这个世界的瓷器,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韦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程时酢的身后。
“鉴赏会结束后有小型的拍卖会,喜欢的可以买走,也算是做慈善了,我们会把拍到的钱捐给偏远城市的贫民窟。”
“哦,有喜欢的,但我没钱。”
程时酢直白道。
韦德当即被噎住,他本来还想让程时酢出出血,报复一下对方坑他一支宝石墨玉钢笔,但没想到,程时酢行事如此直接。
韦德不死心道:“你是闻先生的情人,怎么会没有钱呢?”
程时酢眨了眨眼,一脸纯粹,“能做闻先生的情人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怎么好意思再问他讨钱呢?”
韦德再次气鼓鼓地离开了。
程时酢好笑地摇摇头,这小朋友怎么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呢。
然后转过头再次研究着眼前这些精美的瓷器。
真漂亮啊!
“嗨,我是楼兰,那天没能和您做自我介绍。”
又有人来和程时酢打招呼,“如果您有看中的瓷器,我可以为您拍下的。”
程时酢转过身来,一个清秀的年轻人站在他的身侧,笑眼弯弯。
他记得这个年轻人,就是他指出韦德写错了字的。
“你好。”程时酢冲对方点点头,然后婉拒道:“谢谢了,但是不用。”
楼兰被拒绝后依旧没有离开,不过程时酢只顾着自己欣赏,完全把这儿当成博物馆了,也没再理会他。
于是过了一会儿楼兰便被韦德叫走了。
“感觉这个有点像钧窑红斑瓷啊。”
程时酢自言自语道。
然后旁边又来了一个人,程时酢觉得有些烦了,刚想转身说不用,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休斯顿?”
休斯顿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凉凉:“嗯,是我,你混得真不错。”
程时酢笑了下,嗯,他大腿抱的不错。
接着好奇道:“你怎么在这儿。”
休斯顿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要不是表哥让我跟着你,我才不想来呢!”
“你表哥是?”程时酢问道。
“哇!你看不出来吗?舅妈说我和表哥年轻的时候长得可像了。”
“那你们长大还像吗?”
见程时酢还是摇头,休斯顿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他的语气是骄傲且崇拜的,“我表哥是闻先生。”
“哦。”程时酢平静地点点头,他其实猜到了。
休斯顿又不开心了,“你怎么这么平静啊!”
程时酢无奈地笑笑,“没有平静,我很惊讶的!”
招呼过后,休斯顿正色道:“韦德的父亲是州长不假,但你所看到的这些财力,全来自于州长夫人,他是公爵的妹妹。”
喔,程时酢点点头,提起这个,他还记得卞梁玉是子爵的儿子。
这时,鉴赏会后的拍卖小会开始了,程时酢与休斯顿两人一起落座后排。
拍卖会的主持也意外是个熟人——卞梁玉。
不知为何,看到他,程时酢总觉得心里突突得,有些慌乱。
卞梁玉的视线扫过众人,他面容精致,耳朵上也带着一只宝石耳扣,不过是祖母绿的。
“感谢各位莅临我们陶瓷鉴赏会后的慈善拍卖会,我们会将所有拍到的金钱捐到偏远城市的下城区,用于救助孤儿以及建设职业技术培训班。”
程时酢总觉得,卞梁玉在说下城区和孤儿的时候,眼睛在看他。
他都忍不住叹气了,怎么老抓着他不放啊。
卞梁玉开始介绍拍品,很专业。
随着拍卖深入,拍品越来越贵,年代也越来越久远。
休斯顿在他的身旁,“真没有喜欢的吗?我有钱。”
对于程时酢来说,瓷器的价值源于他的喜好程度,他就喜欢图案精致的,质地细腻的,那些年代久远的瓷器,历史悠久又怎样,烧制条件那么差,粗糙得很。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最后一只瓷器了,整场拍卖期间,卞梁玉都没来找事,但就在刚才程时酢发觉卞梁玉又看了他一眼。
“这一只同款器型,去年在素阁拍到2.7亿,今天的起拍价是1.1亿。”
休斯顿登上瞪大双眼,“哇靠,这不是拍卖小会吗?”
程时酢立刻反应过来,卞梁玉一定会用什么手段让他不得不拍下这只瓷瓶。
“在拍卖之前,我想向一个人表达欢迎,他就是程时酢先生。我相信大家一定知道这个名字和闻先生之间的关系,非常巧的是,他便是一位来自朱利安市下城区的孤儿,我相信在成为闻先生的情人之后,您一定想着要反哺养育自己的街区吧?”
拍卖会上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到程时酢与休斯顿身上。
人们蠢蠢欲动,几乎就要怂恿着程时酢拍下这只价值2.7亿的瓷瓶。
休斯顿愤怒道:“我就知道卞梁玉不是什么好鸟!”
果然,他被道德绑架了,程时酢叹了扣气,该怎么办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指尖抚上耳扣,敲了三下。
闻衍的声音悄然从耳扣中传出,“你拍就是了,一切有我。”
那头甚至还有私人飞机加速的声音。
不知为何,听见这一句话之后,程时酢立刻平静下来。
他仔细地研究着卞梁玉身后的光屏,突然笑了。
程时酢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我可以拍下它啊。”
要是有他的学生在的话,肯定开始低头认错了。
因为程教授笑得越温柔,怼人越狠啊!
休斯顿抓住他的西装下摆,小声道:“我身上的额度可能不够,你慢点说啊,我立刻联系表哥。”说着悄悄打开掌机。
程时酢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继续道:
“这一只瓷瓶,瓶底刻下的年号属于公元960-1127年的那个朝代,而它的釉面烧制所需要的温度以及窑炉的工艺差不多到公元1300年才能得到满足,所以在1127年之前,这一只瓷器还无法被烧制出来。”
刚才他在鉴赏会时便觉得这只瓷瓶不对劲,也多亏了这几日他恶补这个世界的碎片资料。
“所以,这只瓷器是仿品!”
会场内,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那之前的也有假的吗?”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碗粥,信誉便是如此被打破的。
卞梁玉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程时酢却挑了挑眉,杀人诛心道:“我相信来参加这场拍卖会大家都是很有诚意的,真心想为偏远地区、下城区的孩子们做些事情,但诚意是相互的,卞先生。我是来自下城区的孤儿,所以我会亲自回到下城区,将善款亲自送到每一个需要它的孩子手中。”
两个亲自,嘲讽的意味格外浓郁。
“是呀!拍卖的瓷器都是造假的,谁知道这善款会被用到什么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