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走啊辽辽，去吃饭吗？”余淼拎起包包，“听说公司对面有家粤菜馆还不错。”

    祝辽沉思两秒，还是答应了余淼的邀约。

    这会儿正值饭点，两个人等了快二十分钟，才等到一桌空位。

    叮铃铃的一声脆响，伴随着玻璃门上挂着的风铃声，门被推开。

    祝辽下意识把目光投过去，却忽然愣住。

    薛时寂依旧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握着门把手的手还没有松开，眼睛低垂着，整个人散发出冷意和疏离。

    他身边的男人和他正相反，穿着干净的白西装，笑嘻嘻地勾着他脊背，正说着什么。

    薛时寂看上去像是这家店的贵宾客户，没有怎么等待就有穿制服的服务生带着去二楼用餐。

    皮鞋落在地面的沉重声响渐渐消失，祝辽也重新收回视线。

    余淼显然也留意到了，小声八卦：“是薛总吗？没想到他也会来这里吃饭。他旁边那个是谁？公司的客户吗？”

    祝辽再了解薛时寂不过了。

    他向来对旁人冷淡，不会交付真心。如果不是关心很好的缘故，他是不会允许对方随便勾搭他的背的，更不会带对方来吃自己经常来的店。

    所以不会是客户。

    但这些，祝辽都懒得再说，只低着头咬着柠檬水的吸管，声音模糊：“不清楚。”

    菜上齐了，余淼连连叫着，说想要先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再吃。

    祝辽没有这个习惯，于是便低头打开手机想要打发下时间，却发现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她略带疑惑地点进去，指尖一顿。

    那个头像是一片夕阳，微信名很简单，只有一个S。

    对方通过工作大群添加她，申请也只有一句话：

    【薛时寂。】

    祝辽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手指按在了拒绝上，但过了很久，她也没有真正按下去。

    他现在毕竟成了她上司，还是通过工作群加的她。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

    就这样想着，她通过了好友。

    【我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见这条消息，祝辽眨眨眼，没有立马关掉手机。

    她倒是想看看，薛时寂为什么要加她，会不会给她发消息。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一条消息发过来，对方安静如鸡。

    祝辽对着天翻了个白眼，索性暗灭手机。

    “来呀，我刚好拍好照，吃饭吧！”余淼笑嘻嘻地招呼她。这会儿也没有继续八卦老板，而是将话题转移到她邻居家的狗最近生了五只崽身上。

    吃完饭，余淼和祝辽一起走出餐厅，准备回公司。

    走之前，余淼忍不住往二楼瞟了一眼：“薛总好像还没走哎，他和那个人有那么多话咬说吗？他看上去不太像那种健谈的性格。”

    祝辽沉默两秒，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转移话题：“你等会儿把刚才拍的照片发我吧，我也想要发条朋友圈。”

    “好呀好呀，我调个色就发给你哦！”

    -

    回到公司，祝辽开始忙着做开会要用的表格。

    她才进公司不久，对这些工作都还很生疏。直到听见同事们稀稀疏疏收拾东西的声音，才意识到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祝辽揉揉酸痛的肩膀，抬眼看了一眼时间，叹了口气，还是准备把手头工作做完了再下班。

    等她忙完已经快八点了，写字楼其他楼层基本全暗了下去。她清晰地看见对面硕大的LED屏幕的霓虹灯光若隐若现地透进来，光影落在她的桌面上，切割成几个不规则图形。

    祝辽拔掉U盘打算下班，刚好收到了余淼发来的两张照片。

    三水：【宝宝我照片P完了哦，随便发朋友圈，记得提到我！】

    她靠在办公椅上，保存完照片后开始编辑朋友圈。

    祝辽是一个很淡的人，朋友圈寥寥无几，也不怎么爱记录生活。

    发什么文案好呢？

    她思索片刻，敲字发送。

    Vast：【有机会想吃到当地的粤菜。】

    下面配了两张照片，并提到了余淼。

    估计因为她很少发朋友圈的缘故，这条才发出去没几分钟就收获到十几个赞。许轻还在下面给她评论了，让她下次请她吃。

    祝辽抿着笑回复一定，她刚打算退出微信，就看见上方冒出一条新消息。

    有人给她点了赞。

    祝辽一顿，戳进去，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夕阳头像。

    是薛时寂。

    她呼吸一下屏住，整间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下一秒，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S：【还没走？】

    光是看见这条消息，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薛时寂那张寡淡的脸。

    Vast：【准备走了。】

    S：【嗯。】

    S：【在停车场等我。】

    祝辽又愣住了。

    不是。

    她和他划清界限划得那么明显了，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

    祝辽挣扎着想要拒绝，对面好像心有所想，又发过来一条。

    S：【别拒绝。】

    -

    停车场在负一楼，此刻停着零星几辆车，显得宽阔逼仄，还莫名有些凉意。

    祝辽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外套，四处张望着，终于看见了薛时寂。

    他正倚靠在一辆黑色卡宴车门边，眼睛垂着，修长冷白的手指间夹着一枚精致的黑色打火机。但他没有抽烟，就只是拿在手里把玩而已。

    祝辽张张嘴，刚打算喊他。但对方好似有所察觉，率先掀起眼皮看过来。

    猝不及防的一个对视。

    薛时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上车吧。”

    这是祝辽第一次上他的车。

    上车后她就一直看着窗外，也不和他讲话。

    一阵无言。

    车很快驶离停车场，薛时寂开着车，打破沉默：“Ephemeral香水，是你的想法？”

    听见他的声音，祝辽一愣，还是回答道：“是的。Ephemeral，是短暂的意思。在我看来，瞬息的事物也有永恒的价值。我想制作这样一款香水告诉大家，美好是可以被封存保留的。”

    在谈及自己喜欢的东西时，祝辽显得温柔又自信，好像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薛时寂微微晃了下神。

    “……你怎么了？”见他没有立马接话，祝辽询问。

    随着祝辽的声音，他这才猛然回神，佯装专注开车的模样：“没什么。我对你这个想法还挺感兴趣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细谈一下？”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你应该还没有吃东西，我们可以去那里，边吃边谈。”

    只是谈工作的话祝辽无所谓，于是她很利落地答应下来。

    -

    餐厅包厢里很安静，弥漫着浅淡的香薰味道。

    薛时寂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问道：“这个想法应该还没有实施吧？我查过你上个公司，在香水行业很出名。

    “我想他们应该有能力支持你做出这款香水。所以呢，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祝辽一顿，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种种画面。

    她垂下眼，避开对方的视线，轻声开口：“出了一点问题，我……不是很想说。”

    察觉到她很抗拒这个话题，薛时寂静默两秒，重新开口：“没关系。那你可以和我谈谈这个新想法，我说不定会支持你制作出来。”

    祝辽猛然抬头，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可置信：“真……真的吗？”

    这话一出，她忽然又有点犹豫不决：“可是我们的合同里没有包含这个。我来烛景，难道不是只为了科技研发项目吗？”

    闻言，薛时寂轻笑出声，声音染上一丝揶揄：“话是这样说着没错，但我对于比较感兴趣的东西也会破例。比如你……”

    祝辽眼睛睁大几分，心跳忽然快起来。她的心脏好像被缠上一圈圈红色的丝线，而扯着丝线另一端的人，就是薛时寂。

    “你的Ephemeral香水创意。”

    他话音落下，祝辽也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做？”他又问。

    这个问题她早就已经想好，于是开口：“既然是短暂的主题，我打算融合几种花期比较短暂的花作为中调，前调应该会选用比较清新的草香。”

    她一顿，眼波柔软：“后调的话……大概会用木香檀香之类的吧。但具体的还得经过实践和考核才能决定。”

    制作香水是个麻烦活。既要思考用量，不能太鼾不能太淡，也要有自己独特的创意，不然没人买单，销量会很低，最后还是砸在自己手里。

    但祝辽很喜欢香水，这是她热爱的行业，每一个创意都像是她的孩子。

    所以在面对上司擅自窃取她的创意时，她才会那么生气，甚至不惜浪费时间和金钱，也要将对方告上法庭。

    听见女人自信平静的介绍，薛时寂心里好像有一股暖流流过。

    他对香水一窍不通，压根不懂什么前调后调，但这不妨碍他听她说这些。

    他喜欢听她谈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看她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的样子。

    这就好像给了他一种错觉。

    一种他见证着她整个成长蜕变的错觉。

    一种他们从未分开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