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到了第二天,轮船顺利靠岸榕夕。
下船时正值傍晚,月光穿过树影透在地面上,风声萧瑟,祝辽忍不住裹紧裙子。
下一秒,一件西装外套盖了下来,外套上带着熟悉的冷香。
她错愕抬眸,对上薛时寂的眼睛。
“别感冒了,晚上风大。”
他低声说了一句,不远处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正巧停在马路边。
那是拍卖会主办方派的车,负责接送宾客去往酒店。
祝辽垂下眼,直接把外套扯下来塞进他怀里,随后大步往前走,只丢下一句:“不需要,我不冷。”
看着前面那一抹略显傲娇的倩影,薛时寂无声弯了弯唇,随后跟着探身坐进车里。
车内安静逼仄,祝辽冷着脸道:“你坐前面去。”
“前面放了东西,恐怕不太方便。”薛时寂长腿懒散地随意放着,很轻地碰到了祝辽的膝盖。
“……”
她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被无意触碰到的地方好像酥酥麻麻的起了电流。祝辽机械地扭过头,把自己和车门紧紧挨着,努力和他拉开距离,然后低头看起手机来。
许轻刚好发来一条消息。
一见Qing心:【你离开庆延了?】
她看着这条消息,裸色的指甲轻轻敲击着屏幕,回复着。
Vast:【嗯,出差。】
对面瞬间发了一连串的[猫猫惊讶]的表情包过来。
一见Qing心:【不是吧!!!你不是才进公司一周多吗,怎么就出上差了?】
一见Qing心:【亏我今天还想约你去逛街。】
祝辽有些好笑,又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过去哄好友,哄着哄着就变成了双方互相斗表情包。
她正疯狂发着自己珍藏的表情包,忽然发现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清冽冷淡的男声适时从耳边响起。
祝辽随着薛时寂下车,依旧婉拒了对方给她披外套的请求,头也不回地朝着酒店前台走去。
榕夕是个不大不小的岛屿,小岛上一共有两间比较好的酒店。祝辽和薛时寂被分到了第二间。
进屋过后,薛时寂打开了房间内的暖气,征求她的意见:“一会儿想吃什么?”
祝辽蹬掉高跟鞋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和许轻发消息,头也不抬:“都可以。”
及其敷衍的语气。
听见这话,薛时寂一点也不意外,兀自走进浴室。
这间房间是总统套房,一共有两个房间,所以不用担心会出现必须睡在一张床上的问题。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祝辽一定毫不犹豫地出门左转,然后另外找酒店。
-
薛时寂洗过澡出来后,祝辽已经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长卷发凌乱地散在脸上,盖住了大半张脸。薄薄的礼裙裹在身上,衬得身材更加纤细。
他站在她面前,垂着眼默不作声。随后缓缓俯身,笼罩下一片阴影,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撩开祝辽的长发,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
她又长又卷的睫毛合在眼睑上,睡颜安静,好似完全没有发觉面前站着一个人。
祝辽和以前变化还挺大的。
读高中时会偷偷烦恼身材的小女孩,如今出落得愈发漂亮,细腰盈盈可握,皮肤更加白皙,没有一颗痘痘。从前有的婴儿肥也已经完全消失,下巴变得更尖。
当然,说话也比以前更尖锐了。
这很正常,毕竟当初是他甩她在先。她会恨他,也再正常不过。
薛时寂眼底好像有几分落寞,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女人的脸颊,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没有那么做。
算了。
-
祝辽这一觉睡了很久。
等她睁开眼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光穿过树影,透进屋内。
她撑着脑袋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随着她起身地动作掉落在地。
看着那床被子,她难得懵了一瞬。
刚才她睡着的时候,有盖被子……吗?
好像没有吧?
难道是……薛时寂给她盖的?
不等她深究,次卧的门就被推开。
薛时寂走到她面前,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停下,问道:“饿了吗?”
祝辽抿抿干燥的唇,开口:“我……”
她刚出声,就惊悚地发现……
她的嗓子,哑得可怕。
就好像是一支坏掉的二胡持续弹奏发出的吱呀声音。
薛时寂也听出来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本能沉默了几秒,随后下定结论:“你生病了。”
祝辽没有说话,她很清楚为什么生病。
大概是因为她拒绝了薛时寂的外套,又吹了好久冷风才导致的。
她低着头盯着地面发呆,半晌后,头顶响起一道无奈的轻叹:“打电话叫前台送药和温度计,我出去一下。”
对于他出去做什么,祝辽并不是很关心,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薛时寂出门后,祝辽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又打电话跟前台说明了情况后才再度瘫下去。
头好昏。
还很热。
祝辽困意又泛上来,她打了个哈欠,把衣服扒拉下去一点,意识变得朦胧。
-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一点轻微的响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晰,看见了薛时寂。
他没穿西装外套,里面是件白衬衣,顶上两颗扣子随意解开,露出精致冷白的锁骨。皮带勒出一截劲瘦的腰,他正低垂着眼,站在桌边看手机,像是在回消息。
祝辽坐起来,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身上盖着的衣服也落下来。
“还没吃药?”薛时寂瞥见她醒了,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纸袋,表情好似有些无奈。
祝辽快被烧傻了,此刻脑袋也呆呆的,好像没上发条,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半晌后,他极轻地叹口气,拿着一杯水和药盒走过来:“你这吞不下药的毛病还没改?”
薛时寂越走越近,那股淡淡的冷香包裹她全身。祝辽下意识想要后退,脑袋却被他托住,语气不容置喙:“仰头。”
他动作不算很温柔,但祝辽还是本能仰起头,眼神有些迷离。
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温度很烫,烫到惊人的程度,脑袋也很昏,思绪混乱。
祝辽的视线随着房间顶端吊灯的光线一直晃动,面前的人也愈加模糊。
她想起来还在读高中的时候。
那段时间突发流感,学校好多人都感冒了,在老师的提议下纷纷戴上口罩。
祝辽也不意外地被传染了感冒。
她是属于那种身体抵抗力不是很好的,这一发烧,就烧到了三十九度。
这天是星期四,祝辽请了一天病假,额头上贴着冰凉贴,正艰难地往支架上架着手机。
忽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她趿拉着拖鞋前去开门,刚打开门就惊呆了——
门外站着薛时寂。
十八岁的男生高瘦白皙,蓝白色校服外套的扣子规规矩矩地扣到最顶端,正垂着眼皮看她。
距离上次“利用”他赶走那个爱慕自己的男生已经过去了好几周,薛时寂既没有找她麻烦,也没有主动再来找过她。
久到她都快要忘记他了,对方却突然出现。
“你来干嘛?”她结结巴巴地问。
少年身后是一大片火烧云,像是被打翻在天空中的调色盘,为他的身形渡上一层金边。
“送药。”他扬扬手里的袋子,淡声道,“听说你生病了。”
祝辽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心情寒暄,于是转身进门,丢下一句话:“进来。”
她家是复式公寓,一室一厅的那种,客厅宽大又漂亮,但又衬出几分孤寂。
少女闷头栽在沙发上,黑色如瀑般的长发遮住她的脸颊,倒像个来索命的女鬼。
“吃药。”薛时寂还是话很少,把药放下后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然后端了过来。
祝辽摆摆手,由于脸蒙在枕头里,声音显得模糊不清:“我生病从来不吃药。”
她生病不吃药,因为祝辽没办法把药片吞下去。
还很小的时候,妈妈给她吃药,小小的祝辽嘟着嘴,把药片含了好久也没吞下去,最后自己还哭了。
对于吞不下药片这件事,她还是有点难以启齿的,所以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薛时寂没说话,而是随手将肩上的黑色书包扯下来扔在沙发上,然后不由分说的走近,托住了她的脑袋,命令道:“先往后仰,听我的。”
少年动作不算温柔,但祝辽还是本能仰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吞下药片。
当药片裹挟着热水滑过喉咙时,她还是有几分不真实感。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如今的薛时寂和当初的少年不同,变得更会哄人了。帮她吃完药后,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草莓软糖塞她手心里:“吃吧。”
祝辽抿抿唇,垂下脑袋,撕开了软糖的包装纸。
甜腻的感觉,刚好冲淡药的苦味。
“我买了吃的,一会可以吃一点。”薛时寂伸手勾过桌上的袋子,里面的香味瞬间溢出来。
几乎一天没怎么进食,祝辽倒是真的感觉有点饿了。她现在兴致不错,有些期待地问:“买了什么?”
他没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打开袋子。
在看清袋子边缘的LOGO时,祝辽一瞬间僵住,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
那是一家粤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