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将ipad倒扣在桌面，朱利安恰好将工作做完。他舒展着眉心，将目光落在桌面的日历上。

    比起电子日历的不真切感，纸质的日历在每一日度过时翻页，总会给人一种时间切实从指尖流过的感觉。

    他们今年选的是手帐日历，不知不觉中又要翻到末尾了。他看着日历上象征着圣诞节的那一天——也就是今日，被少女早早地用金色的反光笔，画上星星圈起。

    圣诞节到了！

    朱利安转而看向房间。

    门虚掩着，他起床的时候，艾薇还在梦乡中。

    少女对圣诞节期盼已久，朱利安的耳畔，几乎还能听到她昨夜的叮嘱：“朱利安，明天一定要很早叫我起床哦！”艾薇难得表现得那么激动，情绪外放，抱着枕头在怀里的时候满眼期待，脸也红得像草莓。

    想要咬一口。

    朱利安决定，如果回房间的时候艾薇还在睡觉，他就要在对方的脸上留一个浅浅的牙印。以此弥补，昨天自己没能咬成的遗憾。

    现在是晨间七点，算得上“很早”了吧？

    朱利安想着，走向房间。

    将门拉开，朱利安说：“该起床了，艾……薇？”

    想象中少女钻在被窝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床面上、被子一半整整齐齐的平铺着，而杂乱的另一边，穿着家居服的少女正在仔细整理。听到喊声，艾薇眨动眼睛回头，她对着朱利安笑道：“早上好！”

    咬不成了！

    朱利安有些惊讶：“早上好艾薇，原来已经醒过来了啊——”

    艾薇露出了神秘的表情，她抬起脑袋晃了晃身体，道：“其实我在朱利安睡醒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哦～”

    “那怎么没有一起起床呢？”

    青年来到了少女身边。

    朱利安站定在艾薇的身后，手臂伸长，帮她一起将被子铺好，摆放枕头的同时，也可以拥抱。艾薇因为睡醒而杂乱的头发，扎到了朱利安的颈面，让朱利安有一点发痒。少女感收到爱人的瑟缩，抓准机会继续蹭了上去。

    她说：“因为我要给自己留赖床的时间嘛，一直躺到现在才愿意起来呢。”

    “留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哦！”

    艾薇理不直，气也壮。

    就在回答的瞬间，她忽然惊呼了一声。脚尖腾空，是朱利安抱住了她的腰间，使得她被整个抱起。艾薇双手抵着青年的肩膀，娇嗔着：“朱利安，怎么突然这样啦！”

    “今天没能成功履行到“叫爱人起床”的职责，让我觉得有点寂寞——所以，让我从这方面弥补回来吧。”

    朱利安边说着，带着少女转了几个圈。感受着旋转感，艾薇戳了戳朱利安的面颊，她扬起声音，与男友打趣：“叫起床和举高高没有关联吧？”

    朱利安也显露出了一些任性的特征，他说：“那这就是a和b都想要的问题了。”

    青年与少女闹成一团，最终双双倒在床面上。

    原本整理整洁的被褥，从他们摔下的那一刻开始，就这样重新诞生出鲜活的痕迹。艾薇试图从朱利安手臂的缝隙中钻出来，她嘟囔地说着：“我要去洗漱啦，好不好呀朱利安？”

    “可能得等一下。”

    青年说得认真，话语间垂首越发下压，与艾薇愈发得近了。艾薇呼吸微屏，这么一想今天确实还没有早安吻！她闭上眼，等待着朱利安唇瓣的落下。

    可就在唇面与艾薇相隔毫厘之际，毫无征兆的，门铃响起来了。

    艾薇与朱利安一同朝着门外看去，短暂的愣神。还是艾薇先反应过来，她主动搂住爱人的脖颈，唤道：“朱利安！”

    朱利安下意识低下头，便听到面颊出来显著地“啵”一声。再度对视上时，少女目光飘忽，露出乖巧而无辜的神色：“外面应该是圣诞树的快递，我们快出去吧！”

    朱利安半撑起身子，单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尚未散去的软意。

    蒙混过关的早安吻——朱利安本想重新索要，可门外的铃声又一次响起了。他面对艾薇急切而期待的眼神，只好幽幽地叹了一声。

    “走吧。”

    这下，他彻底将自己坐了起来。青年拉起少女，同她十指相扣。如同抱怨般，他捏住艾薇的指尖搓了两下，语气含带着微弱的不满：“我们一起去签收。”

    艾薇走在身后，捂着嘴巴在偷偷地笑。

    ※

    打开门的时候快递员已经不见踪影了，长长的纸板与防震膜如礼盒的包装一般，将树苗一丝不苟地包裹在门外。

    “好大哦……”

    艾薇垫着脚，手掌压过自己的头顶，再与这小小的树苗相比划。艾薇看着树苗，略有苦恼：“当时订购的明明是小树，可看起来却好像连门都进不去。朱利安，这棵树我们家里可以放得下吗？”

    青年已经举起最长端，将它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这样说：“可以的，我们家还挺大的，天花板也很高。只是万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话，就连树苗也得自己拿进去。艾薇想和我一起吗？”

    少女小跑着来到另一端，她试着举起来，两人与树相比就像童话中储运冬粮的小矮人。艾薇举得轻易，她表情变得惊讶，因为没法回头便目视前方着，一面同朱利安说：“朱利安朱利安，我竟然举得一点都不费力！难道一觉醒来变成大力士了吗？”

    将大半重量都移交自己身上的朱利安，露出了深藏功与名的笑容。

    他说：“因为最近有饮食健康的原因吧？”

    艾薇想到昨天桌上的青椒，摇了摇头：“这个是骗我的吧！”

    朱利安：“哎呀……”

    艾薇停在原地跺了跺脚：“朱利安……！”

    小树被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容器中，朱利安取来家用折叠梯与剪刀交给艾薇，少女攀在楼梯上，朱利安扶稳梯子帮她维持平衡。

    艾薇将剪刀的边缘凑近固定带，扬声道：“我要剪下来了哦！”

    朱利安回应着她，如是附和：“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请来剪彩吧！”

    咔嚓。

    固定带脱落了，树也随之张开枝叶。正如朱利安所说，家中的空间对于小树来说恰到好处，枝叶错落，扎满为它准备好的房间一隅。艾薇拽着扶杆往下走，可在剩下最后两阶的时候却停在原地。因为她回头的时候，朱利安往后退了小半步，对她敞开手臂。

    其实在走独木桥的时候，艾薇都会犹豫片刻，可在看到朱利安敞开的怀抱时，少女却神色轻松，艾薇没有停顿、纵身一跃。少女将自己投入朱利安的怀抱，青年抱住她的腰身，在原地转了一圈后下放落在地上。

    艾薇扶着朱利安的手臂，抬头望向自己刚才解放出的小树。她上下打量，随后提出：“来到我们家，就要让小树穿上新的衣服才可以啦～”

    她还扬起脸，在对着朱利安说：“我们两个也还没有呢，圣诞风格的衣服！”

    “那就趁现在去商场吧。”青年刮了一下少女的鼻梁，侧首瞟了一眼电子钟：“哪怕是这个点了，时间也会有些紧凑的。不管是我们的衣服，还是小树的衣服，全都一次买齐吧。”

    ※

    他们家在市中心，距离商圈很近。

    靠近的时候，整个商场都已经洋溢着圣诞的氛围了。巨大的圣诞老人充气人偶，摆在正中央。等待朱利安停好车的过程中，艾薇被外圈的文创食品吸引了注意力。

    甜蜜奶香的气味顺着空气飘出来，艾薇动着鼻尖，不知不觉就朝着那里走了过去。这里离她和朱利安约定等待的位置不远。当青年从车库走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艾薇的仔细挑选物品的背影。

    他来到了爱人的身边，没有看铺面上的商品，而是望着少女的侧颜问：“怎么在这里？”

    “在犹豫啦！”少女嘀咕着，对于爱人的现身毫不意外。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越过朱利安手臂的间隙将其圈住。而后，另一只手指着另外两处，对着青年征求着意见：“朱利安，你觉得他们两个哪个更好呢？”

    刚刚烘烤出来的姜饼人，还散发着美味的白雾。

    艾薇指着的两处，分别是拥抱与牵手的两对情侣。朱利安选了半天，最后与艾薇认真说：“我也没办法选出来，总觉得无论选哪一对，对于被剩下的那一对来说都很不公平。不然我们都买了吧？”

    “可是都买了，也有让人纠结的地方哦！”

    艾薇捧着自己的侧脸，同朱利安道：“只要买了姜饼人，就得要吃掉了吧？可是想要吃掉，就要让他们在拥抱或者牵手的状态下被迫分开，这样也让人很不舍得啦……”

    朱利安与艾薇，一同陷入了沉思。

    他们在同一个角度偏过脑袋，弧度一致，默契十足。

    店员沉默了一会儿，见机插嘴推销：“既然不舍得吃姜饼人，两位要不要看我们的另一款产品呢？”

    最后，他们带着店员推荐的同款胸针，牵着手离开了。

    艾薇与朱利安，一人拿着一片胸针，半举起与对方的贴靠着。

    艾薇叹了口气，语气中有对自己的好笑。她说：“明明是因为甜甜的香味被吸引过去，结果没有吃到好吃的姜饼人。反而带了没办法吃的文创啊……”

    “但是气味和姜饼人一样。”朱利安将手上的胸针，凑到了艾薇的鼻尖。少女轻嗅了两下，胸针上的香味有奶油的甜美。她略微闭上一点眼睛，在朱利安的注视下，艾薇对着空气张了两下嘴，假装咀嚼。

    朱利安问：“味道怎么样呢？”

    假装自己尝到了点心的艾薇，捧住了自己的脸说：“嗯！很好吃哦！”

    ※

    进入商场内，温流便在顷刻间席卷过身体。

    内外温差很大，艾薇忍不住地打了个激灵。朱利安见状，仍帮她将衣领与衣襟整理好。青年仔细抚平了少女衣服上的每一根折痕，认真地说：“暂时不可以脱外套，等身体彻底暖起来了再说。”

    艾薇乖乖的，让自己像是更衣人偶。她歪过脑袋，幸福之余却也忍不住地嘟囔道：“我不会脱的啦，朱利安好像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感冒的话，就得跟朱利安分开来睡了，像这样孰轻孰重的事情，我还是能够分得开的哦！”

    “因为艾薇在一些事情上，表现得确实有些孩子嘛。”朱利安轻笑着，起身的过程中顺势将爱人衣领中的那缕头发，轻轻地扯了出来。他装着腔，如同在讲述睡前故事一般地说着：“不过很高兴，我们能够在感冒的后果上观点一致。”

    艾薇抬起手，将朱利安的两边的面颊各自捏住，轻轻往外拽：(? ˇ?ˇ ?)

    朱利安顺从地弯曲眉眼，像是自愿被猫咪摁在爪子下面的大狗。

    他们的首要目标是装饰品，其次才是圣诞风格的衣服。从一楼到三楼，每一件店铺都认真仔细地逐一挑选过。然而艾薇和朱利安，却始终没有停留下脚步的意思。艾薇挽着朱利安，看着手机屏幕上逐渐流失的时间，略有一些紧张。

    朱利安摸着艾薇的头发，试图抚平着少女焦虑的内心。他们都是宁缺毋滥的类型，找不到合适的装饰，宁愿再花费更多的时间。艾薇左右张望，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些不再纠结于此。

    然，在侧首看到一处时，她却倏地停住了脚步。

    是一间精品店。

    虽然选购装饰品迫在眉睫，可艾薇还是有些走不动道了。

    她的目光落在柜台上的一处，直勾勾地，仿佛灵魂都被向內吸了过去。朱利安察觉到艾薇的脚步放轻，直到身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朱利安也随之停顿下来。他顺者艾薇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了少女停下脚步的缘由。

    他立刻将他们彼此相牵着的手抬起，说：“进去逛逛吧？”

    “可是……”

    艾薇回过头，稍微有些犹豫。

    没等她说完，朱利安便抢先一步接道：“陪艾薇逛街也是重要的事，过节本来也是两个人在一起最高兴了。如果只是为了节日氛围，还要像工作般瞻前顾后，那就有些本末倒置啦，艾薇，你觉得呢？”

    艾薇本就摇摆不定的内心，瞬间就被说服了。

    电子门受到感应而打开的刹那，悬挂于顶端的铃铛被摇响了。圣诞老人与驯鹿地玩偶，唱起了圣诞节专属的歌曲。艾薇轻哼着曲子，选中了今天地第一个装饰物。她示意朱利安看向发声的玩偶，同朱利安说：“我们也买会唱歌的圣诞老人怎么样？”

    “家里有我这个圣诞老人还不够吗？”朱利安半是打趣的，对着艾薇贴了一下。他将面颊凑近艾薇，艾薇左右看顾，确信没有人这儿后便凑上去贴了一下。

    朱利安心满意足，艾薇拽着他的袖臂，以此遮挡自己泛红的面颊。

    艾薇缓了一会儿，才让自己重新走出来。

    这间精品店，无论是占地空间还是品类都不算少。产品呈横向排列式摆放，风格是简约而精致的。朱利安随手拿起一件物品摆弄，手里的是一张抽拉的贺卡，艾薇看着上面的图案，也有一些喜欢。朱利安说：“我觉得这家店挺不错的。”

    “嗯？”

    艾薇好奇地将展示用的立体抽拉贺卡展开，发出困惑的单音。青年碰了碰贺卡上的闪粉：“像是装饰配件和饰品都一应俱全，风格也是我们喜欢的。”

    艾薇，点头点头。

    “看来以后要把那句话列入家训里了。”

    青年感慨着，引着艾薇发问：“哪句话呀，朱利安——”

    “就是……”

    朱利安故意停顿了一下，在少女的目光下，他一字一顿缓而温和地说：

    “只要是做让妻子开心的事，就会顺风顺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