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路灯将树影拉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后的泥土气,热风拂过,蝉鸣喧闹。

    余夏微微侧目,见楚秋从路边的冰柜里挑挑选选拿出两根雪糕。

    结着一层冰霜的雪糕贴在他的后颈,余夏伸手抓住,“幼不幼稚。”

    楚秋没说话,笑盈盈的看着他,利索的剥开了自己手里棒冰的外包装,边走边吃。

    雪糕外层的霜在手里化成水珠,顺着指尖落地,余夏拆开包装,丢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充斥着整个口腔。

    最初接触水母这种生物,是十岁那年,那时余成文还不像近两年这般忙碌整年都在外出差。

    在余夏的请求下,余成文带他去了四方城新开的水族馆。

    银白色的鱼群飞速从头顶略过,玻璃栈道上反着淡蓝色的水光,展馆不大,却足以满足余夏对海洋朦胧的认知。

    离开时附赠了一份开业礼,透明的袋子里两只赤月水母相互碰撞。

    不敢相信,连猫狗都没碰过的余夏就这样轻易的接受了这两个不期而至的家伙。

    自从养了这两个家伙后,余夏的日常活动就多了一项——每天趴在桌子上看着水母。

    起初只是觉得新奇,后面就逐渐演变成了习惯。

    “你已经趴了半个小时了,”楚秋放下手里的书搁在床边,伸手把余夏从椅子里捞出来,看见他手背上的红痕,急道:“你又伸手去碰了?”

    余夏穿着暖黄色的短袖搭配一条白色短裤,安静的待在楚秋怀里抬起头来仰视他,满脸稚气的面颊上残留着未完全消去的婴儿肥。

    “小秋哥哥,它们那么小那么软,看起来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却可以做到这样,真神奇!”余夏说着,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兴奋。

    这不是第一次了,余夏从小被保护的过于好,导致他对一些极端的,危险的事物,保持着一种异样的好奇心。楚秋无奈的摇了摇头,拉过他坐在床边,取出碘伏消毒,拿过软膏细致的涂抹在余夏手背红肿的地方,边抹边说:“有些东西也不必亲身去实验”。

    余夏撇撇嘴并不放在心上。

    “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真蜇坏了,怎么办?”

    “我身体才没有不好,我现在非常的强壮!”余夏听后急忙举起胳膊反驳道。

    “知道了,小萝卜头。”楚秋笑着揉搓了一把余夏的发顶。

    那段时间楚秋总来,带着他的作业,待在余夏的小房间里,不聊天只是静静陪着。

    暖风吹动窗户的帷幔轻轻掀起一角搭在床沿,灿金色的阳光落在书桌上,两只水母在海缸里漫无目的地游动,房间里偶尔发出一两声书页翻动的声响。

    余夏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监视,防止他再不知死活再去乱碰,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的手指贴在缸壁上,水母如有所感般贴近,触须浮动,透明的伞盖隔着缸壁与他相贴。

    余夏时常惊叹于这种生物的美丽与危险,又感叹于它的脆弱。

    这天楚秋照常到访,余夏一个人静静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飞过的鸟雀不知道在想什么。

    书桌上那占据着一方领地的海缸消失了,空荡荡的剩下一角。

    楚秋在门口褪下书包,余夏听见他的动静,转过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小秋哥哥你来了。”

    楚秋走到床边,压下他翘起的发丝,“哭了?”

    “才没有。”

    楚秋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眼角,“为什么?”

    余夏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水母死了”。

    周一上课,抽书时从书包里掉出来一个物件,夹在书包内层,随着书本飞出,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余夏低头看,一只蓝紫色的的水母吊坠躺在地上,一条触须摔断了,残肢消失不见。

    楚秋捏着书包上那只坠子,拇指按在触须的缺口摩挲,认真的看,眼里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喟叹道:“还在啊。”

    余夏偏头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硬的嗯了一声。

    楚秋松开手,直起身站正,轻快的笑了一下。

    两人各怀心思,后半程的路除了偶尔想起提出来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题,此外再没人说话。

    期间,楚秋的手机一直有信息提醒弹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信息,一直到分开还没回完。

    高一的知识不算太难,余夏按部就班的度过了一段时间,转眼学期就过去了大半。

    这天,余夏提着刚出炉的红豆包照例在校门外的早餐铺子上等陈奕,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余夏心里有些焦急,心脏不安的跳动。

    按记忆来说,还不到陈奕出事的时间,难不成提前了?

    余夏来不及思考,拎上书包就往陈奕家方向跑,绕过一条小巷,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影,撑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走来。

    陈奕比余夏眼还尖,看到拐角的余夏,举起一条胳膊大幅度的挥了挥,喊道:“唉,余夏!你来的正好,快过来扶我一把。”

    余夏站在原地缓了缓才走过去扶住他,从他手里接过拐杖。

    陈奕的胳膊绕过余夏的脖子搭在肩上,一条腿曲着脚尖虚虚的点着地,看到他手里提的红豆包,顺手摸了一个出来,“谢了啊兄弟。”

    陈奕身体的重量大半压在余夏身上,余夏扶着他努力和他保持步调的一致。

    “你这怎么搞得?”余夏问。

    “嗨,前两天校队训练给摔了。”陈奕语气轻松的说,“不过,就是校队有些麻烦,缺了人,过两天还得和附中打比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校队。

    余夏一愣,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上辈子陈奕受伤退下后,王硕就替他顶上了。王硕人虽然混但篮球确实打的不错,由他顶替也算是合情合理,当时只觉得是巧合,没往深处想,现在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余夏思考着,斟酌道:“要不我顶上吧?”

    “好啊。”

    没想到他回复的这么快,余夏动作一顿,陈奕动作没跟上差点摔出去,余夏连忙拉住他。

    站稳后陈奕继续说:“早就想让你去了,你球技我认可的,本来想拉你和我组队的,不过看你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

    “马上打比赛,你腿受伤。你刚退出,我就顶上,你不觉得奇怪吗?”虽然知道他是个傻的,但余夏还是忍不住试探。

    “不觉得啊,你可是我兄弟。”陈奕笑着说,“我信你,你不是那种人。”

    “傻逼。”余夏愕然,骂了一句忍不住笑起来。

    当天下午余夏就上交了入队申请,申请需要走流程,结果得等到周三才能出来。

    陈奕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借着腿伤不便使唤余夏,心里别提多美了。

    作为同样申请校队的竞争者,余夏申请的事很快就被王硕知道。

    “哎我说硕哥,五班那个叫余什么的是不是跟你不对付,校队的资格也敢跟你抢。”这个有些龅牙的叫许坎,是王硕的跟班之一,此刻走在王硕身边替他打抱不平。

    “是啊是啊,硕哥这小子一看就是存心的。”一旁的张志轩连忙附和道。

    王硕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等着吧,陈奕这一退可不是白退的。”

    篮球砸在围栏上发出一声巨响,王硕寻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篮球落在地上弹跳几下,滚远了。

    余夏曲腿坐在地上,手臂还维持着扔球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王硕顿时火大,丢下两个跟班,从侧门冲进去一把揪住余夏的衣领。

    “哎,硕哥!”“硕哥等等我!”两个跟班见状连忙追上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愁找不到你呢,你小子倒好自己撞上来。”王硕咬牙切齿道。

    “王硕。”余夏捏着他的手腕语气平淡,“我知道陈奕的腿伤和你有关系。”

    王硕看着他嗤笑出声,“对,没错是我找人干的。余夏你装你妈呢,陈奕刚出事你就想顶上了,就这还兄弟呢?”

    余夏的手随着他的话加重力气,王硕没想到他的手劲会这么大,手上皮肤缺血发紫,急急送开手想收回去,却被余夏死死扣着,一时没能挣开。

    “草。”挣开的王硕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骂了一句。

    两个跟班像是被惊到了,没想到余夏会这么干,呆愣在原地,还是许坎先反应过来,虚扶着王硕问,“硕哥你没事吧?”

    余夏撑着膝盖站起来,与王硕平视,“比一场吧,谁输了谁退出。”

    “不管用什么手段。”

    王硕气笑了,咬着后槽牙,应道:“行啊。”

    开局第一场,余夏发球,带着球绕过王硕就要投,跳起的瞬间,感到腹部受到一记重击,当下放弃投球,手肘下压重重撞在王硕鼻梁上,登时鼻血直流。

    球滚了出去。

    第一局,无人得分。

    第二局,王硕发球,带球撞人,余夏也不甘示弱,往下倒的时候绊了对方一脚。

    篮球出界。

    第二局,依然无人得分。

    球场外,张志轩没忍住对许坎说,“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啊?硕哥都流鼻血了。”

    许坎皱着眉观察场上的局势,说:“别去,你今天要是去了,明天你这个小弟就别想当了,他俩收着劲呢。”

    张志轩摸着鼻子嘀咕道:“我怎么没看出来呢,都打出血了。”

    球场上的两个人彻底放开,不再使绊子,一来一往认真打了起来,最后以二比一的比分险胜。

    王硕坐在地上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丝,喘着粗气对余夏说:“我输了,我会退出的。”

    余夏看起来比他强些,他的伤大多在身体上,撑着膝盖喘气,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不用,我退出,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王硕有些讶异的看着他,说:“行,你问。”

    “为什么找我们麻烦?”余夏需要求证,只有这样才能思考应对后面麻烦对应的方法。

    “没什么原因,就是单纯看不惯。军训的时候你们就大出风头,陈奕还好,是个能担事的。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装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特别不爽。”王硕说。

    余夏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一时哑然。

    见他不说话,王硕又补充说:“现在我改观了,你小子还算有种,不过我还是讨厌你。”

    “以后,你不找我麻烦,我也就不找你们麻烦,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河水。”王硕起身拍拍灰,冲着余夏丢下一句。

    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余夏听懂了。他想过很多种方式,却不曾想事情会这样就轻易的解决了。

    张志轩扶着王硕幽怨的冲他瞪了一眼。

    “老子是断腿还是断手了啊?去去去,一边去,这点小伤还用不着扶。”王硕把手臂抽出来,摆了摆手说。

    已经入秋,天气有些凉。刚才还不觉得,现在风一吹,后背未干透的地方就像是贴着一块冰。

    鼻息间嗅到一丝熟悉的葡萄柚的香气。

    “你怎么来了?”余夏抬眼看着来人问。

    “当你的救兵,打不过的话我可以帮你报警。”楚秋说。

    余夏借着他伸过来的手站起身问,“来了多久了?”

    楚秋认真思考了一阵,说:“大概是你把球扔到围栏上的时候?”

    余夏哼笑一声,拿过球架下边的书包径直走了,留给楚秋一个潇洒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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