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各自走过的路不易,所幸拨开云雾见月明。——题记
“诶……”刘晚江看着对方从不远处走来,一路说笑。
女孩只顾和同伴聊天,走过她仿若未闻。刘晚江收回抬了一半的手,向四处看了看。所幸没人看到。
低头点开酷狗,撩开头发戴上耳机,听歌令她好受了些。
Вдольпоулице
沿着街道
Вдолькрасногогоризонта
沿着红色的地平线
Сулыбкойналице
脸上带着微笑
Шагаюбезустали
我不知疲倦地走着
Шагамисемиметровыми
大跨步向前
小学交好的朋友,初中分开几年便连招呼也打不上了。刘晚江不是什么热衷社交的人,大家注定会有不同的圈子认识其他的朋友,但小学毕业后,初起也约过同学几次,对方总推脱“有课”、“没空”云云,后便不再联系了。虽然有预感成为不同路人,但当事情真的到这种程度,还是挺失落的。
刘晚江这种人,不爽了就看什么什么不顺眼。太阳太大,刺眼。路边有个男孩杵着,不时看看手机,太高,不顺眼。等的网约车还不到,不爽。
魏亭风刚刚打完球,头戴式耳机里放着歌,球拍随意插在双肩包里,露出橙色手胶。最近烦躁得很,成绩起伏导致父母吵架不断。倒有了点青春叛逆的气质,他想。
Яищутебядавно
我找你找了很久
Пропадаешьвсёравно
不管怎样你消失不见
Каждыйденьищумгновения
每一天我都在寻找那些瞬间
Яиграювказино
我在玩着赌博游戏
Ялюблютебядавно
我爱你爱了很久
他寻找叫的网约车,看见街边有个女孩站着,目光在她背着的琴盒上停留一瞬,然后对上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女孩没看多久,又低下头玩手机,头部有轻微的摆动。
魏亭风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车到了,他也不再多想,低身钻进车内。
“师傅,不是拼车吗?”
“对啊,两位都是这里上车。”
魏亭风心念一动,不会是……她吧?他向窗外看去,女孩很瘦,背着的约是小提琴盒,全身放松,垂在身侧的手断断续续打着节拍。长发散下,可惜无风拂过。太阳很大,她也不躲到阴凉处,任由自己被晒着。她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垂眸浑然不觉其他。
“诶呦不好意思噢。”没一会,一位中年女性小跑着上了车。
魏亭风收回目光,看着她:“没事阿姨。”
Давайпопробуем
大胆尝试吧
Твоямузыка
你的音乐
Похожаянамою
和我的相似
电话来了。
“晚江啊,妈妈临时有事,你晚上自己吃点东西吧。”
“好。”刘晚江听着那头的背景音,“你又去找他干什么?”
电话挂了。
刘晚江理了理碎发,取消网约车订单,深呼了口气调头往小吃街走。
电话。
“你那个小提琴课我给你停掉了?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晚江停下脚步,“不是说了我自己付吗?”
“晚江,这种就是兴趣爱好。考试不能加分,你也不走艺考,对升学没帮助,再学下去也费钱。你快中考了,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不是很好吗?”
“随你吧。”刘晚江勉强笑笑,挂断了电话。
那头放着维瓦尔第的《四季?夏》,刘晚江听着应是第三乐章。
“舒老师……”女孩眼眶突然红了。
电话里老人声音和蔼:“你妈都跟我说了。你打算怎样?”
“不知道。我想学下去,我喜欢音乐。” 刘晚江看了看天,转笑道,“舒老师,这大太阳的,您放暴雨合适么?”
舒妄意大笑:“音乐,只要有心享受,什么时候都是好的。来吃饭吗?你师娘今天准备包包子。”
“好,那我来给李老师打下手。”刘晚江笑道。
Ялюблютебядавно
我爱你爱了很久
Прикасаясьвсёравно
不管怎样都想触碰你
Каждыйденьоднимучения
每天都只有痛苦
Каждыйденьоднокино
每天都是同样的电影画面
“孩子,多大啦?在哪个学校读书啊?”中年女性搭话道。
“初二。星附。”魏亭风将包脱下,抱在怀里。
“那是好学校啊。”
魏亭风应付了两句,他听着“好学校”、“好学生”长大,如今成绩从云端落下,虽不算一落千丈,却也好看不到哪去。这种滋味不好受,倒挺新奇。
他调整了下耳机,闭上眼向后靠,直到下车,边上那位都没再搭话。
魏亭风钥匙一拧,进门,不出所料他妈在沙发阴阳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啊。”
他深呼了口气,忍住没说话。
“下次考试再这种成绩你就别想出去了。烂成这样,还打球?”他爸坐在餐桌边,手里玻璃杯泡着茶,两人显然刚刚吵完。
他们只在骂他这件事上出奇得统一,教育方法截然不同,两人谁看谁不顺眼。
反正错都在我,稍微退步便是“烂成这样”。魏亭风想着,感觉有点好笑。
“打球和成绩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没忍住。
“你还顶嘴?!看看这次的成绩单。”
他妈尖叫:“不是说不再提吗?下次再退步再说这些!”
明明失望得要命,还要维护我干什么。魏亭风没说什么。
又是一场大战。混乱中有玻璃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魏亭风听见偶尔几句:“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那你教育啊?你管吗?”
明明外面是那么大的太阳,家里却昏暗得要命。
Внаушникахпровода
耳机上连接的线
Танцуюрисуювру
舞动着 摇摆着 静止着
刘晚江坐在公交车上,人不多,空调凉爽。前排座位上的小孩转过身看她,脸上挂着不谙世事的笑。
Краскиголубидома
家里进了彩色的鸽子
Мимоподъездов
经过入口
“晚江来了?”李姚云在厨房和面,大声问道。
舒妄意冲刘晚江挤挤眼睛,高声回道:“不是,送酒的来了。”
“什么送酒?你又买酒?姓舒的我跟你说,不准喝酒,医生都说了!”李女士骂骂咧咧就冲出来了,看见刘晚江时一下惊喜,顾忌满手的面粉,只是笑着道:“晚江!想你的很。”
李姚云又转向舒妄意:“你这家伙。叫这丫头片子来干什么。”
李女士真是口是心非的典型,还是前脚夸完后脚就贬的那种。
刘晚江笑着:“来给李老师打下手!”
“哎哟,添乱还差不多。”李姚云嗔怪,赶她去客厅,“去去去。练琴给我听着就行。学琴人的手可金贵,我哪敢让剁馅儿,伤着了怎么行。”
“哎,什么话。”刘晚江道,放下琴盒去厨房洗手,戳了两下面团。
李姚云看着手指印的笑脸也不恼:“要是我孙子我就骂了。”
刘晚江洗干净手,关上水龙头擦着手作势要躲,舒妄意笑着去拦李姚云。
“走,拉琴去。”舒妄意道。
Мимовитринмимомашин
经过橱窗经过车辆
Мимоцветнойдым
穿过彩色烟雾
На-на-на-на
“画不错。舒云卷画的?”走廊墙上挂的画笔触稚嫩,但刘晚江还是放慢脚步,一一细看过去。
“对,他喜欢就学嘛。我女儿一家决定在邻市定居,前两天接卷卷过去,要上小学了。房间空了一间还不太习惯。”李姚云从厨房探头,半开玩笑道,“晚江反正放假了,来住两天?”
“也不是不行。”刘晚江笑了笑。
“嚯,雷阵雨来咯。”舒妄意向窗外一瞅。
客厅里琴声顿了一下,他回头,刘晚江放下琴,正东翻一摞书西翻一沓纸。
“左数第二叠顶上。”
“您这真是有先见之明。” 刘晚江抽出谱子,她指的是电话里放的那段《四季?夏》。
舒妄意笑了起来,连着刘晚江脸上的笑也更灿烂了。大概连刘晚江自己都未曾发觉,她脸上的笑从踏进这扇门后就鲜少消弭,眉眼总是盛着光的。
架起琴,琴声初起迟疑了片刻。
“这样可不行,最近没怎么练啊?”舒妄意点点谱子,“想好,再拉。”
于是,琴声再度响起时,已然熟练许多。
Яищутебядавно
我找你找了很久
Пропадаешьвсёравно
不管怎样你消失不见
Каждыйденьищумгновения
每一天我都在寻找那些瞬间
“啊,好烦。”
往日得心应手的题目,这会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更别提魏亭风最秫的物理了。
“这叫什么?低谷期?”他自嘲似地笑笑。起身抽出球拍,挥了两下,又放回袋子里。
钢琴缩在墙角,他不敢去碰。成绩好时,他们夸他认真练琴夸他弹得好,现在不如往昔,发出点声音都被认作分心,别说练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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Ялюблютебядавно
我爱你爱了很久
Прикасаясьвсёравно
不管怎样都想触碰你
“这次级28是个新名字,上次没见过诶。”沈罄一推眼镜,故意想吊他胃口。
“是谁?”
“惜字如金啊,心情不好?也对。刘晚江。我看不出来是男是女诶,在八班。”对方小小抱怨,“我打听了挺久呢。”
“谢谢。最近是真没心思……”
“没事儿。”
电话挂断。魏亭风抿了抿唇,心口发闷,决定下楼转一圈。
“刘、晚、江。”他默念道,又笑了笑,嘲自己的颓丧。
父母不在家,他关上门,背靠冰冷的墙,竟有一丝恐慌。
我可以去哪?
我何去何从?
我是否如他们所说是个烂人?
我真的如此差劲吗?
“其实我也想的啊……谁甘愿做个上不去下不来的人。”他很轻地说给自己听。
楼下一声开门声,有女孩的聊笑声和老人慈祥的关照。
“路上小心点啊。”
“舒老师再见!李老师再见!”
“晚江下次再来啊!”
晚江?刘晚江?是她吗?魏亭风直起身,撑着扶手向下看去。
单元楼不算高,没有电梯,楼道内的感应灯半坏不坏,亮了一刻又闪烁两下,下楼梯的路不算明亮。女孩的影子动了两下——在挥手。
不会这么巧,就是同校那位吧,他想着,又感觉这么看着好像不太好。
刘晚江想忍住的,可能是老师家的氛围太过温馨、炒菜香味太诱人、蒸包子时的雾气太热、仰头时的灯光太暖,让她想哭。但她也只能笑着,告别老师,下了两级台阶后靠着冰冷的墙默默流泪。
魏亭风脑中有一瞬空白,他现在可谓进退维谷,开门回家也不是,下楼也不是。作出“下楼转转”决定的是他,现在……后悔的也是他。要怪还是他临时起意,听见告别声后想见见“晚江”,不然若是在学校让人指点是哪位,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楼道里蚊子猖狂,魏亭风估摸着她也不会哭太久……吧。
楼下偶有几声吸鼻子的声音。在黑暗里那短短几分钟,魏亭风沿着从小到大把所有事情复盘了一遍,终于想起来楼下那对老夫妇好像都是老师,时常传来悠扬琴声,他上下楼梯也曾与几个背着琴的学生擦肩而过过。老夫妇总是笑呵呵的,人也爽朗和蔼。
没过多久,下楼声音传来,楼道又安静下来。黑暗张牙舞爪,伴有蚊子的狞笑。
魏亭风挥了两下,过了一会又如梦初醒般下了楼。
出乎他意料,女孩竟然没走远,拿着手机站在单元楼门口边上。他下意识往左拐一点,没看清人,差点撞上。
“什么意思?”女孩脸上还有泪痕,表情却冷漠。
魏亭风茫然:“啊?”
他飞快眨眼,恍然大悟,飞快鞠躬,疯狂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那个我……”
女孩一挑眉,他顿时哑火。
……
“就这样?”刘晚江明显不相信。
对方一脸卑微:“真的……你可能不太懂这种……”顾忌自尊他没说下去。
刘晚江深呼一口气:“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请讲。”魏亭风点头。
“菜,就多练。”
魏亭风破功:“诶你还挺有意思的,别人知道自己考试名次被惦记不都会生气吗?”
“你从哪得出的?”
“我同桌啊。”魏亭风一脸“谁知道呢”,转头就把沈罄卖了,“额……你的名次也是他打探的。”
“好,那么认识一下。八班刘晚江,被你惦记名次的人。”刘晚江一脸正经。
“刘晚江你好,我是四班魏亭风,惦记你名次的人。”魏亭风笑着。
“那么,再见。”刘晚江也笑。
“嗯,再见。”魏亭风摆摆手,现在他心情竟然好了些,遂双手插进外套兜里。
转身往楼上走的时候,他心底竟然诡异地泛起一股“被送回家”的感觉。
但是……这种回家的感觉,不都是男女朋友间送来送去吗??还有明明我只是下楼又上楼而已啊!
魏亭风立刻回头看了一眼。
对上刘晚江的目光。
尴尬在蔓延……
刘晚江表情淡淡,还缓慢地、试探性地微抬手臂,跟他挥了挥手。
拜托……什么鬼。魏亭风扯出一个笑,也挥了挥手。
然后他转头,上楼速度加快,像屁股后面吊了个鬼。
事实证明这种比喻不能乱说,他做梦真的梦到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