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隧道里爬出来,呸掉了嘴里的沙子。
艾尔海森走在最前面,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卡维正在另一边拍摄墙上的花纹。
这里是居尔城的遗址,隐藏在沙漠的腹地,记录着须弥三代王朝的兴衰起落。我以为艾尔海森只是想捉一个能使用风元素力的苦力,没想到真的是和我研究方向对口的地方。
我们已经在遗迹里考察了一个月,调研到了收尾的阶段,也有闲心放松一些了。
“布什拉——你来看看这幅壁画!”
一个月的同吃同营,卡维与我亲近了不少。我走近他所在的方向,蹭掉墙面上厚度可观的氧化物,露出底下锈色的痕迹。
服装、饰品、姿势和物品。再联想一下我们身处的环境。
“应该是牧羊人奥尔码兹加冕为王,定都居尔的场景。”背景里也有象征赤王的图形。
“原来如此,那个时代特有的人物比例……还有这里上色用的矿石……”
卡维专注地评鉴着,甚至抽出了一张白纸开始临摹。
艾尔海森也被吸引了过来;这些图案在它们的时代是语言的一部分。
我伸手,想要再拂去些尘埃。
不料,那面墙的砖石忽然在我掌心凹陷下去了一块。
“怎么……”回事。
一时间,墙壁震荡般抖动起来,沙砾和不知名的虫网簌簌地往下掉。我们三个人慢慢向彼此靠近,看着壁画从中裂开,露出背后的入口。
一条黑黢黢的地下通道。
我和艾尔海森对视了一下。
“下去吗?”
“走。”
“诶——等等!让我先拍完这里——”
……
通过长长的楼梯,底下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堆砌着一些金银和一块石板。
卡维从珠宝堆里拿起几条刻有真知之眼的项链,不住地发出赞叹。
我走近石板,艾尔海森读出了上面的古文字。
“亲父的暴虐,何尝不是游子最大的不信,月神啊……”
……是希鲁伊之疫的史料!
“……宝座之上尸居的懦夫……勇气……面对憎恨……面对自己的面目……”
完全是意外之喜。
我越听眼睛越亮。艾尔海森读到最后,我看向石板的眼神已经变得深情款款,好似在看几篇挂着我一作的闪闪发光的论文。
一作……不,我是说,这块石板,必须得带回去。
卡维担心地想来搭把手,我向他摆了摆手,后退了几步。
石板顺着风的元素力飘了起来。我顺手让卡维和艾尔海森手里的东西也跟着悬浮。
灰发的青年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所以,果然是有捉苦力的嫌疑。
……
报告提交上去以后,虽然不清楚教令院会怎样评估,卡维还是兴致冲冲地拉着我们两个开了庆功宴。
在我家的餐馆。
拐过熟悉的转角,看见熟悉的店面,我和艾尔海森很有默契地同时放缓了脚步,双双陷入沉默。
“你们怎么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进来啊。”
卡维天真无邪地提高了音量。我的母亲也听见了他的声音,透过窗户看到了我们一行人。
好吧,事已至此。
艾尔海森叹了口气,我身先士卒地上前推开了门。
“怎么这个点回来,还带着朋友……哎呀,这不是艾尔海森嘛,都长这么大啦!”
母亲迎了上来,惊奇地一拍手掌,又和卡维对上视线,相互看了看。
“还有这位是……?”
我向她介绍了卡维,又向卡维介绍了她。卡维尴尬地挠了挠脸,似乎是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我随意地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自家餐馆,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我今天是不敢沾酒,只能看着他们两个喝了。
……
“所以说——艾尔海森那个混蛋!把数据处理全都丢给了我!天知道我为了那个图表掉了多少头发——”
“碰”的一声,是卡维把杯子用力地放在了餐桌上。
“明明只是最基本的合理分工。”被谴责的人低下头,非常平静地抿了一口酒。
“充其量只是想偷懒吧你!再来一杯!”
我给卡维倒了一杯葡萄汁,他看都没看就猛灌了进去,依稀能听见嘟囔了几句“好酒”。
看来已经完全醉了。
我也平静地抿了一口自己的葡萄汁。
“卡维学长,你家离这里有多远?”
“家?什么……噢!家啊!我家在……在哪来着……”
不能让他醉太过了。
我得打断他的饮酒作乐,顺便打断这场名为聚餐实为只有我一个人喝不了酒的酒局。
“那,你想睡旅馆还是我家?”
或者是艾尔海森家。但我想两个人都不会乐意。
出乎我意料的,卡维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般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惊恐地转头看向我。
“不、嗝、我是不会再和你睡的!”
好有歧义的回答。
“什么叫……再?”艾尔海森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好端端地怎么骚扰人家……”
前台的母亲也听见了,用自以为很隐蔽的音量谴责了我一句,又自以为很隐蔽地做出了个几个手势。
“所以。”她捶了下拳。
“他们。”指了指两个青年。
“谁。”食指绕圈。
“是你的。”指了指我。
“这个?”对指。
“笨蛋、不要念出来啊!”母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
没有人是我的这个。桌子上蒙德带回来的高度数酒精也许是我的这个。
叹了一口气,我把问题抛回给母亲。
“你。”我指了指母亲。
“觉得。”点了点太阳穴。
“哪个。”食指绕圈。
“比较像?”对指。
结果自己也念出来了嘛。
母亲犹豫了一下,指认了艾尔海森。
“……”
“没关系,她只是选了和我父亲比较不像的那个。”我悄悄地安慰正在假装自己没听见的卡维。
他一副很想吐槽,又憋不出来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