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散以最快速度处理了剩下的单子，刚好收到了机甲十二班的分班通知，顺手照着通知加了导师的终端号。

    导师头像是某个很火爆的动漫短剧的男主角，签名十分简洁：有事私聊，无事勿扰。不包毕业证书，请自觉遵守校规，

    并且大大方方在朋友圈中发了自己各种角度的自拍照，勉强可以称上一句帅气的中年大叔。

    他很快就通过了好友申请，自动消息弹出：“看到消息后请前往教室！填表！和我认识一下！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是校园活动的第一步！两点哦！”

    而现在时针已经指向了一点五十。

    于是金佳理看着林照散匆匆穿鞋，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飞奔出去，啧啧叹道：“我就说赶时间是一个巨大的轮回，这届体验过了就得下届体验。”

    紧赶慢赶到了教室，教室前排还是已经坐的满满当当。

    林照散从后门溜了进去，可可扫了前排一圈，感慨道：“你的同学们看着，从小就吃的很好的样子。”

    林照散本想反驳一下这个神奇的比喻，看着有些人壮实的肌肉线条和显眼的身高，又沉默了下来，这么说好像确实是从小营养很好的样子？

    好在还没等他纠结出结果，导师就迈步进来，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拉了个凳子坐下，清清嗓子道：“同学们下午好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互相了解，所以就不废话了。学校要求我做个样子，所以就来做个样子。首先声明一点，我对你们的精神等级并不感兴趣，不管你是ABCDE还是压根没有，都不影响你目前还得做我的学生。”

    “第二，我知道大多数人第一次来到蔚蓝之上，有几个很推荐的景点你们绝对不能错过，不要一天到晚闷在学校，多无聊啊。你们还要在这里呆很久很久，久到像我这种每天来都恨不能炸了它——只是私人想法，绝对不会实践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发笑呢。好吧，似乎我的幽默还没有打动你们，还得多加练习。”

    他把夹在腋下的文件夹拿出来，开始在大屏上播放军校宣传片：“ok，这东西也是要求，你们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玩自己的。等会儿我会挨个点名，点到的过来配合我填信息。今天只是对你们的一个初步了解，也就是认个脸，大家不用紧张。”

    “班里有战斗科，也有军校应试专业的同学们，可以提前说明期末考有理论考和实操考，两个专业两门考试占比不同。虽然考试挺重要，不过过程同样重要。”

    导师想了想，又道：“平常上课的次数不多，大部分在外面，喜欢学校的同学有难了。”

    林照散把自己往后挪了挪，避开了低声讨论的人群。

    尽管大家刚见面，已经隐隐有了抱团的趋势，前排的几位明显穿着精致，也不怎么讨论。后排的人围成几个圈，悄声讨论着。

    “哎，听说这一届的贵族生可多了，都是来水学历的吗？”

    “等到毕不了业的时候就老实了，有钱就是能砸进来，上着最烂的专业，去到最好的一班。”

    “这话你可得低声说，让那些少爷们听到了可怎么办啊？”

    “这里是军校，我有自由发言的权利。”

    可可听到这番自由的言论，整个系统都精神起来，恨不能凭空长出一个耳朵仔仔细细听。

    林照散看似在盯着前方的宣传视频，实则全程走神。

    导师转着笔，尽管后排的人声音很小，照样逃不过他的耳朵。

    只能说这些初来乍到的小伙子们明显没学会控制情绪。

    坐在导师面前填表的少年勾选完最后一个选项，道：“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外界的声音往往太过嘈杂？”

    导师道：“是吗？你可以选择少听点。”

    少年将表格上交，坐姿笔直，姓名一栏中的“加尔纳·布兰托”已经彰显了足够的分量，包括精神力评级里“A”的字样，和战斗科专业。

    导师过了一眼表格，问道：“中学毕业后休学一年，是出于什么原因，可以透露吗？”

    加尔纳点头：“没什么不能说的，去往内尔顿实习了。”

    导师挑眉：“内尔顿离伴生域可不远呢。那么你有亲眼见到异种吗？”

    加尔纳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去实习，谈不上什么见到异种。”

    布兰托家族掌握着布拉迪多半数的旅游景点，家族财富在可公开榜单中一向位居前列，平日里作风极为低调。

    加尔纳的亲兄长，布兰托家主克克林·布兰托已经连任三届十二席议员，平日作风低调，从未公开对任何关键议题发表意见，没什么新闻。

    导师识趣的停止了这个话题。东拉西扯问了些有的没的，就换了个人继续填表。

    被点到的人正好在后排讨论的人之间，他站了起来，自以为不着痕迹撇了眼加尔纳，偏偏选了个最远的路绕道了加尔纳前面。

    秦羽坐在讲台边，对现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教室里忽然间陷入了沉默。刚才窃窃私语的人同时打开终端，看上去转移阵地开辟新战场了。

    可可读不懂空气，于是把发呆的林照散叫醒：“有个重要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要通知一下你。”

    林照散回过神来：“什么？”

    可可道：“我看看哈，军校下发的毕业通知里，有一条是这么写的：需在学年内通过理论笔试六次及以上，理论笔试半年一次。”

    “……所以？”

    “所以如果悲观点来说，以你现在的文化水平可能搞不好要和你的学长排排坐了。”

    一人一人工智能同时和教室里诡异的沉默同频了。林照散火速打开了近几年的卷子，发现前面还能凭经验答，后面开始就一无所知。

    “后悬舱起火的灭火方法……分析主驾驶室左动力失衡的具体因素……分析图中的回路……解变换函数？……右侧光学感应系统的原理分析？”

    老林的实干教育有时候也有些弊端。

    可可发了个摸摸的表情包：“照啊，阿爸能帮到你的就是把所有答案总结出来了，还有所有的教材，至于到底能看多少就靠你自己了。”

    林照散感到一阵牙疼：“你觉得我花多久才能及格？”

    可可谨慎道：“人家学了十几年的东西，可能确实比较多。但是你要相信后来者居上的原则。”

    实干家和理论家果然存在看不见的大山……林照散深吸一口气，打开看到两万以上的题目时还是感到两眼一黑。

    这两万道还只是去年的量，今年还得继续加。

    所以自己空缺出来的部分恐怕是个无底洞一样的存在。

    林照散假装淡定的关上终端，看起了入学须知，目前只有这种毒鸡汤听上去能抚慰一点破碎的心。

    以及，一定要给艾金政府投送建议，加强孩童基础教育的范围！

    绝对不能让这种无知之风蔓延联盟。

    轮到林照散填写表格时，导师面前已经放了一堆表格，大咧咧摆在前面。林照散没有多看，低头填自己的信息。

    导师把笔记本翻的哗啦啦：“林照散同学，是吧。我帮你申请了一点补助，记得每月查收。”

    林照散抬头，诧异道：“什么……补助？”

    导师：“那就是……那就是，艾金特别补助！别的地方都没有，独你一份。”

    还有这种事情？

    林照散问道：“只有我一个人有？”

    导师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不是的，这是你学长和学校掰扯半个月申请到的，严格来说目前只有你们两个有，不知道明年会不会有新同学领。怎么样，刚来学校就有补贴了，已经领先其他人了。虽然，估计别人也不太能看得上补贴的钱，但每一分中央币都是你飞向未来的翅膀啊！”

    林照散被这个未来的翅膀震慑住了，没敢答话。

    导师叹气：“又冷场了吗……今天和人聊天，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像你一样沉默寡言，剩下的百分之十完全不理会我的问题，就我一个人自娱自乐。”

    他看起来有点被打击到，卸下眼镜，装模作样拿纸巾擦了擦一滴泪都没掉的眼眶，随后极其自然的切换话题：“我的作用约等于零，给你们提供不了真正的帮助。不过你要是有意向重回艾金，那我建议你在参加学院比赛的时候拿点名次，以后简历也有东西可写，当个艾金总统也不错。”

    林照散弱弱纠正：“艾金没有总统……”

    导师看起来有点兴奋：“对对对，哎呀我现在也想不起来叫什么了，不过无所谓嘛，我看那个禾卿当的挺开心的。”

    有钱换我也快乐。

    林照散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说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当官的想法：“其实也没有——那么远大的意向。”

    “人总是会变得嘛，现在不喜欢的工作也许以后就爱上了呢？”导师乐呵呵的。

    他合上笔记本，看着分成几团泾渭分明的新生，自觉有些好笑：“你一直坐在后面，有什么感受吗？”

    林照散道：“我觉得……可能大家已经把自己提前划分好阵营了。”

    导师叹气道：“记得我几十年初到学校时，全是激动与喜悦，感觉全世界都是我的朋友，大家一起训练，一起努力，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后来，有些人很快刷够了学分毕业，有些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岗位。就这样一届一届。”

    他又忽然笑了一下：“校长来找我谈过，无非是你的好学长留给大家的印象太深，怕他继续闹出什么极端。但我看人可是很准的。

    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不需要什么心理预防和疏导。这个班里就算找不到朋友也无所谓。别担心，世界会给你答案。”

    导师目送着林照散返回后排座位。

    一个人能因为运气来到这里，但运气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为他停留。

    加尔纳身边围着的，大多是他的好友，或者说，他们本就不需要依靠学历这种东西获得生存的资本，来到这里，无非是给学习生涯画上句号。

    他没有去到顶级的一班，才说明是凭借实力考上来的，和家族无关。

    导师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最终还是道：“结束后大家可以有序离开了，明早五点半不见不散。”

    后排的男生趁着导师的走出教室，站了起来，试图叫停加尔纳：“你好，加尔纳同学。”

    加尔纳拎起背包，甩开了四周的人，头都不回：“我知道你。相得，来自布拉迪。你如果对布兰托家族的管理有任何意见，欢迎随时致信政府部门。”

    他这么简单几句话就给相得的挑衅定了性。

    几个原本围在相得旁边的人尴尬的拉回他，等到加尔纳离开后苦口婆心劝说：“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加尔纳有多厉害吗？”

    “听我的，他要是记住你了，接下来要是你们被分到一组训练，那不就完了吗？你别去硬出头。”

    相得哼了一声：“还没见真章，就已经做了逃兵；还未能交手，就灭掉了自己的志气。刚才不和我一样吗，现在就要来当墙头草随风倒吗？”

    他这话说得非常不留情面，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林照散坐在最后一排，目瞪口呆的看完了几个人的撕逼。

    在艾金可没有这样的好戏看，可可道：“哇偶……你以后多去前方看看，我这艾金的工作还没辞，正好写点新的东西。嘿嘿，取材于现实，我保证他们爱看这种。”

    相得同样一个人收拾东西离开了。

    原本两个小团体还没撑过一下午就结束了。

    可可悄悄道：“据说布拉迪上的大集团和普通民众分歧很大，不会是什么莫欺少年穷的剧本吧？”

    林照散：“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的小说删掉……”

    眼见没有热闹看，教室里很快就走光了。林照散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又拉开凳子，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好奇的看向窗外。

    “你觉得像不像在做贼？”可可良心发问。

    “闭嘴，我这是感受学习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