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感受教室氛围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在感受……”
有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真是活见鬼，尤其是这个主角和自己有着几面之缘的情况下。
林照散咬咬牙，转身望去，果然又是那个人。
江映淮这会懒洋洋靠在门边，人虽然高大，却像没骨头似的：“感受什么，夕阳吗？”
“感受刚刚没有你在的空气。”林照散寸步不让。
他也不生气：“哦，那真是我的荣幸。”
林照散警惕的后退几步：“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映淮咦了一声：“没有哪条校规写着，我不能回自己的学校看看吧？”
忘了这人也是军校的了，而且还是一个大龄未毕业生。
林照散无话可说：“那我是不是打扰你的闲游了。”
江映淮还真思考了一下：“我想这倒是不至于。别生气，今天只是来请你吃顿饭赔罪。也不贵，就是学校的食堂。”
林照散愣了一下：赔什么罪？”
“看你上一次遇见我挺不开心的。”
那根本就不是遇见好吧。
林照散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其实也莫名其妙。
交朋友不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吗？
于是答应下来：“还好，你说去哪里来着？”
可可在终端里尖叫：“林照散！你就这么轻易去了吗？啊啊啊你这放在以前就是被拐卖的对象！他就是人贩啊！！”
而它不争气的主人已经在心里勉为其难原谅这位人贩了。
江映淮看出林照散在人群中多少有点不自在，绕开了大路。
只要他想，总能找到话题，引得林照散开口说话。
还没到食堂，林照散已经放下戒备，甚至觉得这人其实也不错。
“……所以你，很有名吗？”林照散真诚提问。
江映淮微微侧身，带着点笑意道：“如果是别人这样说，我会觉得他在挑战我。不过你的话，我居然觉得这真是你能问出来的话题。”
林照散皱眉：“啊？”
“还好吧，只是在我们这一届比较有名而已，大概是我不太努力的缘故。”
林照散问：“那，怎样才算不太努力，怎样算努力？”
“成为第一。既能说明你很努力，也能证明你的能力。”
“但是第一只有一个，总不能剩余人都不行吧？”
江映淮伸手揉了揉林照散细软的头发：“实际上大家都在争这个位置，每个有潜力的人都能做专业第一。但你不要学他们，做第几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林照散毫不留情打掉了江映淮的手：“好，但你不许摸，我还要长高的。”
江映淮神色微妙变了一点，很快恢复自然，不过还是让林照散注意到了。
这样看，两个人身高确实有点距离差。
嗯，是有点。
林照散对大部分事情都很随便，唯独放不下自己的身高，于是站在了面包台前愤怒的想：这个看着好吃，吃完就能长十厘米……
江映淮抱着手看着林照散表情变来变去，终于忍不住道：“其实你可以都拿的。”
林照散念念有词：“这个不一样。”
林老头说只有帮助别人才能接受别人的好意。
最后拿了一个便宜但软乎乎的面包高高兴兴结账了。
江映淮挑了挑眉，追了上去：“说好我请你的。”
林照散摇头：“上次你已经请过我一顿了。相遇是偶然，再遇是缘分。如果下次我还能帮到你，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不能无缘无故占别人的便宜，这也是可可搜集过来如何和他人长期交往的秘诀。
他自觉最近已经学会了不少社交技巧。
江映淮没再反对，拿了个和林照散同款小面包，两个人站在面包店外，很没有风度的一起三下五除二塞完。
味道甜甜的，还带有葡萄的甜香。
林照散快乐的把面包店划进了必吃榜首位。
江映淮本想开口，却被紧急来电打断，道：“稍等。”
林照散也不着急，坐在旁边的凳子旁开始慢慢刷基础题。虽然从林老头到导师，对自己没提出任何要求，他还是觉得多少应该对得起自己学生的身份。
不能说有多厉害，好歹别太丢艾金的脸。
虽然艾金的风评下降的空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刷了好一会儿，江映淮挂断通话：“你想去别的地方逛逛吗？”
于是三个系统时后，林照散一脸恍惚的站在了空地区。
空地虽归属于中央区，但却是最早的“原住民”所在地，受到的限制要小很多，各种拍卖行四处开花。
林照散把新买的帽子往下压了又压，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被三两句“体验新地方”就放弃开学的第一天的休息时间，来到这个处处透露着阴森的星球。
江映淮低声道：“空地西
第二日林照散被可可吵醒，恍然间回到了打工的早起时日，觉得整个梦里都是面包的味道。
金佳理点灯熬油到凌晨三点，这会正睡的昏天黑地。
韦斯利尔看样子是一夜未睡，开着个小暖灯，把自己的床位打造成了碉堡一样满满当当，趴在床头裹成了毛毛虫，一边喝咖啡一边看视频。
看到林照散起来，韦斯利尔使劲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这才，五点钟，这么早？”
林照散：“是啊。不过你不休息一会吗？”
韦斯利尔咽了口咖啡：“只有现在，才能清醒的，打字。”
很快他就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好吧，这话也就，骗骗我自己，其实是任务没完成。今年听说，各地的魔物都有泛滥的情况，刚毕业的那几届，伤亡率高了点，所以年级部发疯一样，布置课题。”
林照散轻手轻脚换完衣服：“这么说听上去有点可怜。”
韦斯利尔叹气：“我这个身板是不会上战场的，但我觉得，现在累点比在魔物的爪牙下发愣比较好。顺便，你把楼炸了，胖佳都不会醒。”
金佳理很应景的翻了个身，打了几声呼噜。
林照散无奈笑笑：“没关系。”
他忽然想到金佳理说的没错，韦斯利尔在说长句的时候确实不会结巴，有心再试验一次，挑起了个话头：“你见过魔物吗？”
韦斯利尔：“见过吧？联合军演的时候，军校会挑一些攻击力低的魔物投放。因为基因缺陷变态，它们发育的奇形怪状，有的像是那种流沙质地，有的是金属一样的质感。也就只有机甲能硬抗它们的攻击了。”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看到那些的第一眼我就吐了，真的太恶心。星网上还有那些叫嚣着‘复辟宇宙自然派’的，我看他们连什么叫复辟都不知道，真想把他们都扔进伴生域看看什么叫荒无人烟。”
居然是真的，韦斯利尔如果组织一段长句子是不会打磕巴的。
林照散回忆了一下艾金，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报告过魔物了，大概是因为离极北的伴生域太过遥远。
艾金最发达的星球艾金7，那里居住着很多汤冰人。汤冰与伴生域接壤，又作为分隔开中央区的重要屏障，向来受到的侵袭最大。
早在百年前，第一批身心受创的汤冰人就拖家带口来到艾金，选定了当年离卡明维最近的艾金7作为住址，不愿再面对魔物。
尽管背井离乡百年，汤冰人依旧保留着“血统纯正”，和当地人闹的不可开交。政府收了钱，也懒得管两方人的冲突，只要别闹大，什么都好说。
而自己有关魔物的想象，基本全靠星网上的照片和想象。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抱有不凡的好奇心。
蔚蓝之上昼短夜长，五点钟天色仍旧昏暗。林照散跟着急匆匆的人群下楼。宿管老头说的没错，这里的楼层和台阶普遍要高一截，跑起来很费力。
学校里的灯微微亮，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后面的人跟着前面的一起冲刺，不知道谁不小心踩到了人，跟着的一溜子差点搞成了连环摔，被每一个路过的人嘲笑了一番。
等赶到教室，秦羽已经坐在了讲台上，眼见着人齐了，他满意的拍拍手：“很好，没有人迟到。我其实都想好有人要是迟到，该给予怎样的惩罚。现在嘛。”
他按下手中的遥计时器：“从教室到训练场36-12，五分钟以内到达，大家动起来吧！”
底下的新生们有人还在翻地图找位置，有人已经冲出了教室。昨天就针锋相对的相得和加尔纳几乎同时离开座位，从后门出发。
林照散庆幸自己尚且多看了几眼学校的构造，他对自己的跑步水平并不抱有期待，只能靠着对路线的了解节约时间。
比如按照正常的路线需要绕三个弯，如果从教学楼里横穿就能省掉中间的曲折。
秦羽不急不慢下楼，骑着摩托跟在一群赶鸭子上架的学生们的后面。
他记性很好，一眼扫过去就能从浩浩荡荡的人群中认出自己的学生，不禁感慨到：“这届年轻人就是跑得快哈，都比我骑的快多了。既然斗志这么强，中午就都用来跑圈吧。”
有人听到了他的感慨，回头看了一眼，瞬间觉得自己的训练可能暗淡无光。
秦羽朝着学生露齿一笑：“再看就记你今年不合格。”
另一位导师拦下秦羽，一屁股坐在了后座：“带我一程，快快快，我要迟了！”
秦羽道：“我为什么要管你迟不迟到？”
“因为你心地善良，行了吧？”
“这话听着像是在骂我。”
秦羽嘀咕了几句，开足了马力，原本平平无奇的摩托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巧妙的穿梭在人群当中，避开了开学就出事的可能性。
林照散刚抵达训练场门口，秦羽就开始停车，几个跟在后面的人都慌了神，大喊道：“导师！不可以！进去！！”
秦羽莫名其妙：“我又没说你们一定要比我先到？按时到就……”话还没说话，人就跑光了。
秦羽摊了摊手，缓步迈入训练场。
训练场中心有一圈跑道，右侧是一排座位，用透明的玻璃隔开，剩余的位置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训练道具。
林照散平复了一下呼吸，观察了一下前面的加尔纳和相得，两个人神色平静，完全不像是经历了一次短途爆发运动。
秦羽点了点人数：“到时间三十七人，差了三个，这三个我等会处理。今年大家也知道出了新规，应试教育的第一学期不再接受免训，所以我也不强迫你们。有人真觉得不行了给教官说就好，我们没有要命的打算昂。”
他比了个星网上目前流行的加油手势，笑呵呵走出了训练场：“给你们十分钟相互了解一下，教官会按时到的。”
相得目光扫过了训练场，脸色沉了沉，虽然很不乐意承认，但一半的新奇设施他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有使用过。
自己能认出来的，仅有几种常用的精神力模拟训练和体能测试项目，还都是在考试时突击交钱使用的。
他自以为隐晦的看了一眼加尔纳，觉得如果是加尔纳的话，大概从出生起就不用为这些训练费苦难了吧。
加尔纳对相得内心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自顾自绕开了几个想要搭讪的人，开始热身运动。
林照散远远跟着加尔纳的样子有学有样，结果一个屈伸就闪到了腰。
可可：“……噗。对不起，你这样看起来很笨。”
林照散咬牙：“……”
好在有不少人也开始热身，相得目光假装随意实则无时无刻不在盯住加尔纳。
林照散继续在角落当蘑菇。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凑了过来：“你也是应试专业的吧？我知道你。”
又来，这个论坛真的不能把自己彻底拉黑屏蔽吗？
林照散谨慎道：“你……是在论坛知道我的吗？”
男生摇头：“不是不是，虽然论坛我也看过啦……班级里有资料的，你没看过吗？有每个人的入学照片，我觉得你长的就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可：“ 他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替你搜了，西嘉兰。”
西嘉兰拉着林照散往边上靠了靠，压低声音道：“虽然我也不想这样，问题确实是如果你不找一个搭档，真的很容易被孤立。我听一个认识的人说，家族的子弟都比较喜欢抱团取暖，但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他想了想，眼睛亮亮的补充道：“对啦，我来自汤冰，因为真的很羡慕汤冰总调度员才靠着笔试进来的，如果能在学校见她一面那可就太好了。”
如果公示不出错的话，汤冰目前的总调度员是江西林，江映淮的妹妹。
西嘉兰神色陈恳问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组队，至少保证不被落下就行。”
多认识一个人就相当与多认识一个人，林照散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可可：“他还挺谦虚的，除了艾金这种，今年的全域统招，他是唯一的笔试满分。虽然他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打架的。”
林照散：“停停停，这么说我不就更像是拖后腿的了。”
可可：“那牺牲是挺大的，笔试满分的脑子去隔壁岂不是更好吗，来这里受罪。”
林照散叹气：“可可，我应该不比这里的任何人强，是不是也是来这里受罪的。”
可可卡了一下：“对哦。”
它尖叫道：“所以当初为什么咱们一致被林老头哄进来的！”
林老头怎么坑蒙拐骗可可的倒是其次，林照散这种无甚主见的可能更可怕一点。
都在说瑟元怎么怎么样，他觉得自己是比不过瑟元的，唯一的长处可能是心态比较好，不容易崩溃，干不出坐在天台上的壮举。
毕竟这里的天台百米起步，风大且没有防护网。
不过现在的关键还是在于教官。西嘉兰在林照散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下，原本的紧张感也慢慢消失，活动着手腕脚踝。
等时钟刚好指向整点，一位女教官拎着一沓纸张走了进来。她面容清秀，身量高挑，松手把纸张丢在地上的时候，地板都微微震了一下。
教官冷冷开口：“接下来我会接手你们一学年的教育任务，但是不用知道我的姓名。一小时绕圈，跑，自己数圈数。记住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去休息。我不负责急救，没有义务为你们的生死负责。”
一个小时，能跑多少圈？
西嘉兰痛苦的闭了闭眼：“不是吧，我能按时跑过来就已经很难了，半个小时我都撑不了。”
再不情愿也得去做，随着教官发号施令，林照散和西嘉兰追上了人群。
跑圈是一个枯燥费力的运动，和在艾金37那种追着慢悠悠的矿车完全不同，无时无刻都有紧迫感，林照散体会到了一点金佳理所说的很害怕落伍。
尽管努力在追逐，加尔纳和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套圈了大部队，实力明显高于普通学生。
西嘉兰撑过二十圈就开始剧烈咳嗽，这种剧烈运动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超模，迫不得已离开跑道，绕着场地慢走，小口补充水分。
有了第一个离场的，几个还在硬撑的也选择放弃，瘫在地上。
教官走了过去：“不知道起来慢走吗？绕场慢走二十圈。”
几个人更加痛苦的爬起来。
西嘉兰边走边看林照散，努力在心里加油：“咱们这个专业只剩你还能坚持一点了，加油加油吧……”
林照散也没坚持过四十圈提前退场，走路时感觉四大皆空，整个训练场都像是在旋转。
可可：“这是你平常运动量的二倍了。”
林照散恍恍惚惚：“什么运动员二倍？”
可可：“……没事儿，走你的去吧。”
走了十几个人，剩余还在坚持的，都没有露出明显的疲态。
教官背着手满场地转悠，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遇到有人问好就略微点头表示知道。
相得咬着干瘪的嘴唇，感受到体内的水分在迅速流失，完全是凭借这意志在坚持。
但是加尔纳还是那么轻松，自己怎么还能停下？
他开始不断回忆布兰托家族在布拉迪的一举一动，布兰托是大家族，拥有无穷的财富，顺着他们家族的，不说是平步青云，至少也能混的不错；想要和他们作对的，大都消失在了当地。
就算是不是本家的少爷，没有精神力，也依旧可以获得最好的待遇。可是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拥有一切，凭借一个姓氏吗？
自己的父母为了活着就如此艰难，如果不是出了他这样一个天才，还要在泥潭里挣扎多久才能脱身。不公平，这绝对不公平，相得想。
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他得让这些少爷们知道，天才不一定都得来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