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好社死。
他怎么会知道。
钟灵毓被桌子挡住的手绞在一起，衣服下摆被蹂躏得皱巴巴的。
“老师，我没有消息免提醒你。”
只要她咬死不认，难不成他还能翻她的手机？
“是嘛。”陈灼点了两下手机，“给你发了信息怎么没声音啊。”
她急中生智，“因为我静音了。”
多么完美的借口，现在的00后就是很习惯静音啊，看到突然的电话都快要吓死了好吧。
记得她刚刚开学的一周接了一个家教的活，钱少事多家长特别特别爱打电话。
每次手机铃声一响，最怕的不是钟灵毓自己，而是谈皎和韩珊珊两个。
陈灼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浅色的眼睛有种异样的压迫感，X光一样，似乎能一眼看穿她拙劣的谎话。
“我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你不是从来不静音的吗？”
我们、以前、谈恋爱。
重逢以来，她们一直保持着很微妙的状态——
没有前男友朋友相见的要死要活或者余情未了，讲话客气带着疏离，但又不是全然陌生人的状态。
像学校门口她并不爱吃的提拉米苏，每次经过都不买，但哪天摆摊的人没来，心里就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生活秩序被打破。
这是见面后陈灼第一次提到她们恋爱的过往，她也不免想起以前相处的情景。
钟灵毓的手机确实从不静音。
以前她放学了还要打工，有时候老板同事一个调班电话过来，要是没有接到这份工作就算玩完了。
所以她很早就免疫了所谓的手机铃声。
当时她还在手机里设置了一个专属陈灼的手机铃声，到后面星巴克的工作人员都知道，经常过来喝咖啡的帅帅的小伙和她是一对，连手机铃声都是特别的。
后面两人分手，钟灵毓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专属铃声当然也没有了。
“老师，以前是以前，人都是会变的。”钟灵毓不想多说，还是叫他老师。
陈灼的目光暗了下去，不笑的话他的嘴角其实有些向下，眉头要是皱起来，活像别人欠了他一百万。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刚刚说完“我静音了”的人被狠狠打脸，魔性的铃声萦绕在不大的办公室里，与浓郁的学术氛围格格不入。
大师，真的是诸事不顺啊。
刚刚淡漠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好不容易深沉一下的钟灵毓被打回原形，从分手大师变成搞笑女。
陈灼手指轻点桌面，隐约露出袖口下半新不旧的腕表，皮带都有些掉皮了，和他通身的气质一点都不相匹配。
“啊，”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等待面前人的答案，“我真的被消息免提醒了吧。”
“可以放我出来吗？毕竟我们现在是老师和同学。”
钟灵毓闭了闭眼，把手伸进口袋，大力地按下关闭键。
“好的陈老师。”她咬牙切齿。
——
目送钟灵毓脚下抹油地离开办公室，陈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
他习惯性抚上左手的腕表，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蹭掉它一点皮，让本就破烂的皮带更加岌岌可危。
从百叶窗可以看到钟灵毓离开的背影，扎了个随便的丸子头，松松垮垮的橡皮筋绑不住浓密的黑发，行走间丸子头一跳一跳的，但就是散不下来。
陈灼靠在窗边静站半晌，直到眼里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校道上才收回视线。
桌面上的手机亮屏，陈灼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下一秒电话对面就断断续续传出齐靖南的大嗓门。
“陈灼你人死哪去了？你是幕后老板了不起，但也不能不来上班吧。”陈灼听见电话那边大型打印机运行的声音，而和他通话的人声音充满了打工人的怨念。
“我不管，等下我见不到你人我就吊死在你办公室门口，让大家看看你是多么丧心病狂、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
陈灼按按眉心，气极反笑，“我？渣男？别乱说，我和你可不是一对，被别人听到多不好，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齐靖南又骂了句脏话，高扬的语调没有技巧全是对陈灼这个资本家的控诉，“你不会是在家里睡觉吧，你这黑心资本家对得起我嘛！”
“没有，”陈灼吧手机拿远，“在南川大学呢。”
“你回去干嘛，重新体验校园的青春感觉？”
“来帮老刘代课，技术部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我想找老刘帮忙看看。”
齐靖南“奥”了一声，“那确实只有你能请动老刘了。我听说老刘返聘之后去经管院了？经管院...你那白月光就在这里读吧，好啊你，以权谋私、公费恋爱是吧——”
“没有在恋爱，挂了。”陈灼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无视对面叽里呱啦的八卦，干净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还公费恋爱，他倒是想，这不还任重而道远吗。
——
从老刘、也就是陈灼的暂时办公室出来后，钟灵毓就把他挪出了消息免提醒。
因为陈灼说原来的学委生病了要请长假，这门课是本学期唯一一门在院楼机房上课的课程，需要一位同学代替学委担任课代表，每次上课前来开门。
正好钟灵毓来拿钥匙，于是她就成为了这个倒霉鬼。
她边走边低头打字：【小慧，我听说你生病了？】
学委：【呜呜呜是啊，我把脚给扭了，医生说要静养，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多亏你今天在院楼帮我拿资料，等我好了请你吃饭哦。】
后面跟着一张包扎得跟萝卜一样的脚的照片。
钟灵毓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自认倒霉，为表同学间的友谊及时献上安慰：【那你好好休息哦。】
果然幸运都是对比出来的。
比起脚肿成这样哪都不能去，前男友成为自己代课老师，而自己又稀里糊涂成为他课代表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灵毓是个很能自我调解的人，用谈皎的话说，她精力充沛得让人嫉妒，简直像打不死的小强。
回去的路上她还是拿下了那份合计五元的brunch，陈灼给的早餐则进了宿舍其他人的胃。
——
一周过去，钟灵毓过得风平浪静。
陈灼对话框的排序一路往下掉，没有多余的对话，只有正常布置作业、课程交流的信息。
两人上次的对话还停留在课程内容。
前男友快快退散：【下周要用的ppt。】
过了好一会，钟灵毓：【1。】
钟灵毓很满意这个“1”，觉得它意思清晰明了又不失态度，明晃晃地告诉他“我就是不想和你聊天就是想和你当陌生人这段对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请不要再找我”，但又让人捉不出错处。
虽然前男友的突然出现短暂地扰乱了她的生活，但这周钟灵毓也不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其一是出价300块/小时的家长很爽快地把价格提升到了350块/小时，因为星星进步超大；并把补习时间定在了周六上午，意味着她不用再逃数据库概论，也就不会被某人抓到把柄。
其二是钟灵毓的实习终于有着落了，她通过了溯源科技的暑期实习面试，实习三个月后看考核再决定能不能转正。
溯源科技是南川近几年发展起来的数一数二的互联网大厂，它推出的第一款VR游戏“溯回之时”就火爆全网，连带着溯源科技也进入大众视野。
公司title虽然重要，但最吸引钟灵毓的还是它的工资和福利。
实习生300/天，包午饭晚饭，转正后12k、15薪打底，六险一金拉满，年假12天，多少应届生的梦中情司。
钟灵毓应聘的是游戏媒介实习生，看jd主要负责对接达人和内部制作组，这种跨部门交流对她这种打工经验丰富的e人其实不算太难。
面试她的就是她以后的直系上级，两人相谈甚欢，钟灵毓已经迫不及待想去上班了。
谈皎和韩珊珊不能理解她对工作的热情，只归结为还没被压榨够。
“走吧灵灵，等下是创业实践的选修课，老李说请了创业的师兄师姐给我们分享，我想先去图书馆还本书。”
创业实践是钟灵毓和韩珊珊一起的报的选修课，经常有学校的师兄师姐回来分享，甚至有时会开在大礼堂，参加还能加非正式学时。
它的教室在学校北区的创业孵化中心，到达目的地两人需爬山（徒步走过长20米的小山坡）涉水（经过北区最偏最远的奶茶店）。
“外面热死了，”钟灵毓收拾东西把一本mysql和折叠伞放进她大学三年都没换过的帆布包里，“本来是冲着线上上课去的，谁知道换了老师，搞得每节课都要报道。”
她长叹一口气和韩珊珊一起出门，“希望今天老师不要拖堂，我想吃南园四楼的烧腊饭。”
——
“小陈啊你今天能来真的太好了，等下分享完我们一起吃个饭。”老李目露欣赏，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我已经约好了学校附近的粤菜馆，我记得以前您就爱吃这家。”
陈灼今天戴了副金丝边眼镜，没有度数的防蓝光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稍稍减弱了眉眼的凌厉感。
妥帖笔挺的西装把他挺拔的体态显露无疑，勾勒出他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锃亮的皮鞋行走间露出红底。
“老师看到你的溯源科技做这么好真的很开心，有什么需要人脉资源的尽管和我开口，老师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脱。”
老李一听餐厅都订好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我先谢谢老师了。”陈灼打开投影设备，把U盘插进电脑，“不过老师，我创立溯源科技的事还没在大众面前讲过，等下我就分享下心得，具体名字我就不提了。”
老李哪会管这些，摆摆手“哎”了一声，“小事，不打紧不打紧。”
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后多媒体教室的门被推开，探进来一颗脑袋。
据钟灵毓这么久对课堂的观察，老李是迟到大王，所以选这门课的学生全锻炼成了踩点大师，按理说不会这么早有人来。
她打开一个门缝，看见老李手背在身后，而讲台上站着的的赫然就是一周未见的陈灼。
两人四目相对，陈灼眼底略过惊讶，而后眉眼漫上笑意。
他先开口：“钟灵毓同学，好巧，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