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如果我也考上了南川大学，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梦里十八岁的钟灵毓在男人结账走出星巴克前追出去。

    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

    “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我满18了。”她反驳。

    “等你高考完再说。”陈灼把手里打包好的抹茶蛋糕递给她，而后推门离开。

    画面一转，布置温馨的卧房里连灯光都是暖洋洋的浅黄色。

    钟灵毓脸色苍白、额头布满薄汗，龟缩在触感柔软的珊瑚绒被子里。

    陈灼强硬地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拿起床头还温热的姜茶，喂给她喝下。

    特意泡过热水的手温暖极了，伸进被窝撩起上衣下摆，源源不断的热源随着肚子汇到四肢百骸。

    陈灼将脸颊贴上她的额头，抽过纸巾擦拭，而后在朦胧的光晕里印下一个爱惜的吻。

    “快点好起来吧。”陈灼的喃喃低语像演奏会上缓缓流过大提琴独奏，带着令人安睡的魔力。

    窗外电闪雷鸣，偶尔的亮光穿过窗帘的缝隙，震耳欲聋的雷声被一流的防噪设施减到最低。

    这是钟灵毓恋爱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他共枕。

    刚结束早班的钟灵毓抬头便看到矗立在门口的陈灼，眼下隐隐现出乌黑，见她出来快步向前，眼神里焦急紧张的神色和平时大相径庭。

    钟灵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抓了抓衣袖转身欲走，在对方抓住她手的瞬间用力挣脱。

    “都说了分手了！”

    梦境里熟悉的高楼大厦顷刻崩塌，像电影专场般扭曲旋转，瓢泼大雨兜头而下，把两人浇了个透心凉。

    滴滴答答的雨声里，她好像在梦见当时没听见的话。

    他说：“我不同意分手。”

    ——

    “呼——”

    长舒一口气，满头大汗的钟灵毓从梦里惊醒，梦里的场景像儿时用万华镜看到的景色，一瞬间光怪陆离起来。

    她热得受不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压到了枕边的空调遥控器，墙上的空调已停止制冷，对面床传来谈皎翻身的动静。

    噩梦......

    简直是噩梦......

    回过神来的钟灵毓重新打开空调，一口气调到了16度，抽出床边置物架里的纸巾擦汗，才如释重负般懒回被窝里。

    空调制冷的呼呼声吵得她睡不着，放空的大脑不知怎么回想起两人初见的那个夏天，发现竟和现在别无二致——

    她还是一样的穷，穿梭在各种家教兼职里，喜欢穿平价耐造的衣服，学习时思维跳脱，因为做不出来题而抠指甲；

    陈灼好像也没变，一出场总是自带逼格，素色的、没有名牌logo的衣服也被他穿得像在巴黎秀场走秀。

    不同的是，他含笑的语调从前会让她觉得温柔舒服，而现在只会让她疑心，是不是自己即将被挂科，他故作熟稔的态度大概是巴掌前的甜枣。

    她烦躁地在床上翻身，起床气在看到微信通讯录上的红点时达到顶峰。

    是陈灼的好友验证。

    CZ：【我是陈灼。】时间为昨天晚上八点。

    CZ：【我是代课老师陈灼。】时间为昨天晚上四点。

    CZ：【逃课的钟灵毓同学，可以通过你的代课老师吗？】时间为刚刚。

    靠！

    这狗男人有病吧。

    摆明了在威胁她。

    她就是不加会怎么样？

    有没有点身为前任的自我修养啊。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啊！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钟灵毓想到这门课占比40%的平时分，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通过。

    如果邪剑仙真的存在，那她此刻的怨气大概够10个邪剑仙吃顿饱了。

    【你已添加“CZ”为好友，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一样的昵称和头像让钟灵毓感到熟悉，随之而来的是生气。

    她假装没看见微信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干净利落地把他设置成免打扰。

    再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十点，横竖睡不着，她悄悄起身去院楼找辅导员签一份假条，虽然是事后，但这样陈灼就没有理由说她逃课了。

    刷牙洗脸，钟灵毓抓了下自己两天没洗的头发。

    嗯，有点油，当时扎起来吧。

    ——

    四月的南川已经热得像火炉，刺眼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每一个人。

    南川大学的宿舍和院楼离得特别远，正常走路要走十五分钟。

    身边的人行道上是呼啸而过的小电驴，她看见好几对情侣贴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嬉笑着往学校附近的小食街去。

    昨天想吃的酱香饼最后也没有买到。

    钟灵毓打算一会回来的时候买份五块钱的包子卤蛋豆浆套餐，当做brunch。

    真是性价比好高的brunch。

    高级又不高级的感觉。

    辅导员很好说话，钟灵毓又是班上的绩点第一，办公室里的几个行政老师都眼熟她，没费什么口舌就拿到了假条。

    辅导员盖章的时候她顺势往旁边挪了一步，立式空调的凉风一下扑向她的后背，简直不要太凉快。

    “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

    钟灵毓打过招呼，颇有些依依不舍地走出冷气充裕的办公室。

    叮——手机响了。

    钟灵毓拿出手机，发现是班上学委的信息。

    学委：【灵灵你起床了吗？上次数据库的课你被抓了，记得给代课老师补一下假条哦。】

    钟灵毓把假条放进包里，心里赞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刚好在院楼找辅导员要啦，办公室的冷气真的好凉快哦。】

    对面发过来三个感叹号：【那真是太巧了！！！】

    巧什么？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学委：【你能不能顺便去一下老刘的办公室，陈师哥在办公室，你帮我拿一下U盘和电脑室的钥匙行吗？（双手合十.jpg】

    陈师哥是大家私底下对陈灼的称呼。

    他也是南川大学毕业的，不过读的是计算机系，按理说和她们经管院下面的电商专业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但现在互联网技术盛行，电商专业里有关计算机的课程也增多了不少。

    老刘虽然讲课不咋地，但他做研究还是蛮牛的，以前是计算机院的骨干，退休返聘后自己到经管院任职。

    陈灼就是他从前带过的研究生。

    早知道就不说自己在院楼了......

    钟灵毓懊恼地跺了下脚，不情不愿地：【好奥好奥（哭泣.jpg】

    虽然消息免打扰了陈灼，但他的对话框一直在她置顶下面的第一个，因为他一直在给自己发消息。

    钟灵毓一想到等下又要见前男友，这个学期还要见无数次前男友，心里烦躁得很。

    恨恨把聊天框删掉，低头垂下的刘海遮挡住她凶恶犹如见到仇人的表情，戳手机的力气大到像在玩打地鼠。

    正当她删得起劲，突然跳出一则微信通话，她没刹住车按了接通。

    男人清冷磁性的声音从电话传出。

    “抬头。”简短有力的指令似乎近在耳畔。

    钟灵毓下意识抬头，目光像装了自动校准，刹那便锁定住站在对面走廊的男人。

    经管院的院楼是回字形的，四个角落分别是电梯和洗手间，中间的空地种了一棵巨大的木棉树，代表经管院的雕像立在树旁。

    风一吹绿叶掺着粉红色的木棉花纷纷扬扬，掉落在雕像头顶的学士帽上。

    三年过去他似乎还是这个样子。

    她不禁把眼前人和从前的形象进行对比。

    三七分的黑发搭在高挺的眉弓上，在眼睑处投下阴影，隐约露出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的丹凤眼目光锐利，浅灰色的瞳孔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钟灵毓想起昨晚做的梦，咽了口口水，看到他无声的嘴型：过来，而后转身进了办公室。

    狗男人。

    她可不会被男色迷惑。

    老师的单间办公室都大差不差：进门左边靠墙的地方是沙发和茶几，小巧的茶杯倒扣在茶盘，旁边放着她叫不出来名字大罐茶叶；右边是一整墙的书柜，从上到下从新到旧，计算机相关的书排列整齐，有几本甚至是全英的，手掌那么的厚的书脊上是晦涩难懂的英文。

    陈灼身后是巨大的百叶窗，近处的小卖部和远处的体育馆都尽收眼底。

    阳光倾泻而下，他逆着光抬头，异于常人的浅灰色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和外在形象不相匹配的薄唇柔软，嘴角微微扬起愉悦的弧度。

    “钟同学，过来拿东西。”他态度平淡，语气里没有尴尬也没有怀念，好像两人真的是普通学生和代课老师的关系。

    钟灵毓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毕竟自己昨天情急之下踩了他一脚，今天又把他微信给屏蔽了，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合理。

    肯定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钟灵毓屏气凝神提心吊胆，抓紧手里防摔能力一流、重得像板砖的手机。

    要是等下他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她一定誓死捍卫自己的权益。

    见她没有动作，陈灼脸上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怎么了？”

    “老师，这是我昨天的请假条，我其实是有事外出了。”

    钟灵毓把请假条放在桌上，面上语气恭敬，其实心里早就炸开了锅。

    她拿起桌上的U盘和钥匙，匆匆一声“再见”就要出门，低沉慵懒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还有这个。”

    钟灵毓回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早点，包装袋上印着“秋爽斋”，是南川有名的茶楼，一年四季从早到晚人都爆满，一顿顶她半个月生活费。

    她闻到袋子里虾饺和肠粉的味道，是她最喜欢吃早点，还没吃上的brunch一下子就不香了。

    “谢谢老师，我已经吃过了......”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抗议起来。

    咕噜咕噜——

    她尴尬得脚趾扣地，陈灼却像是没听到，把还热乎着的早餐往她手上一放，带着丝丝笑意，“请你吃，可以把我从消息免提醒里放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