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十二月初，气温骤降，京城入了冬。

    姜露可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顺颂时祺，秋绥冬禧。并配了张随手拍的照片。

    隔了一天，李文郁点赞了那条朋友圈。

    他把配图放大，那是一朵红色的玫瑰花，插在玻璃花瓶里，透过拍摄的主体能看到窗外的景象，好像在飘雪。

    李文郁心想，京城今年应该还没有下过雪？于是他给姜露可发消息。

    Y：？下雪了？

    一只露：？

    Y：问问。你发朋友圈的那张照片，窗外好像在下小雪。

    一只露：没有啊，那个雪花是我p上去的，比较应景。

    Y：……好吧。

    一只露：怎么了，想和我一起看今年的初雪吗？

    一只露：猫猫转圈.jpg

    她哪来的这么多表情包？

    李文郁一边想着一边打开日历，今年年初没下雪，所以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初雪预测时间在12月26号，还早。

    于是他回复道：再说吧。

    -

    一周后，姜露可收到了李文郁发来的消息，学校课程结束了，他要去一趟上海。

    李文郁准备把茂茂暂养在猫咖，让姜露可暂时不用去他家了。

    姜露可问他要去多久，李文郁回复十天左右。

    她想了想，打了行字：要不把茂茂接到我家暂养？我挺有经验的，而且听说猫咖的猫容易接触到病菌，不太安全。

    李文郁同意了，于是他走的前一天，姜露可去他家把茂茂接了过来。

    在猫咖寄养宠物有风险是真的，她看到过相关新闻。但她有养猫的经验是假的，她不爱养小动物。

    姜露可在网上请了一位宠物养护人员，定时上门照顾茂茂的饮食卫生。

    孟晚不禁咂舌，“你说你又不会养猫，干嘛绕那么大一圈把猫接过来，然后再请个人上门照顾它啊。”

    姜露可叹了口气，“想要折服一个爱猫的男人，首先需要征服他的猫。”

    孟晚沉默许久，然后道：“你现在没有工作，开销还那么大，钱不够花怎么办？”

    “魏彦泽以前没少给我买包买鞋，真不够用了就卖两个包。”

    孟晚：“……”

    该说不说，魏彦泽人品不行，在给女人花钱这方面倒没有很差劲。

    这几天养护人员准时上门，给猫咪准备营养餐，然后铲屎。

    姜露可拧着鼻子，味道很冲。

    等人走后，姜露可拿起猫咪餐一边喂茂茂吃，一边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李文郁。

    一只露：叮，您的猫咪日志已发送，请查收。

    过了很久，李文郁才发来消息。

    Y：已查收，辛苦了。

    一只露：不客气哦，请给五星好评～

    姜露可放下手机，走到窗台边，此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带来一阵料峭的寒意。

    她其实很喜欢阴雨天，不用出门的时候，她可以站在窗边听很久的雨声。

    雨点降落下来，渐快渐缓间像是在演奏一场声势浩大的交响乐。有时激昂，有时舒缓，似爱人的呢喃。

    姜露可伸手去接雨珠，冰凉落入手心。

    她心里清楚李文郁为什么会去上海，她看过资料，他的主治医生就在上海。

    但他没有和她说去上海的原因。

    他不说，她就不会问。

    -

    李文郁这一次来上海复查耳疾，情况有些不容乐观。

    主治医生顾红把耳镜检查报告和声导抗测试报告递给他看。

    “鼓室图上出现明显积液增多，到下雨天你应该会感觉到疼痛，并伴随长时间的耳鸣。这个我会安排你今晚住院治疗，未来能有所改善。”

    “但你的听神经受损不可逆，在之后一年会出现严重的听力下滑。左耳好一些，目前还是轻度听力损失，但右耳之后可能会下滑到中重度。”

    顾红语气严肃，“我的建议是，针对你的右耳做人工耳蜗植入手术，越快越好。”

    李文郁点头，“好，等明年过完年之后吧，到时候我联系您。”

    在医院住院治疗八天，留院观察三天之后，李文郁出院了。

    他打开手机，202x年12月26日，正好是网上预测的京城初雪日。

    李文郁查看飞机航班，选择了能赶上的最近一班。

    -

    姜露可在晚上八点四十分接到李文郁的电话，他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

    “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姜露可问。

    “刚下飞机，我现在还在机场。”李文郁提着行李走向滑行扶梯，“拿着行李，打字不太方便。”

    “你现在在哪？”

    “在家，怎么啦？”

    “地址发我。”

    姜露可试探着问，“来接茂茂吗？”，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她的话，于是姜露可直接把位置发了过去。

    十点十七分，李文郁赶到姜露可所在的公寓小区。

    他把行李放在车上，走进单元门。

    姜露可替李文郁开门，给他拿了双男士拖鞋。

    “前面去超市新买的，你试试看大小。”

    李文郁试了试，尺码正好。

    他看向姜露可，而她已经走到阳台，把茂茂和它的小窝搬进了客厅。

    “你看，我把茂茂照顾得很好。”

    姜露可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玩耍球逗茂茂。

    李文郁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姜露可。”

    “嗯？”

    “没什么。”

    李文郁静静地看着姜露可，她穿着睡裙，外面披了件毛茸茸的兔子外套，逗弄茂茂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头往下垂，从后面看就像一只胖乎乎的粉兔子。

    李文郁嘴角勾起弧度，神色温柔。

    她住在二十多层拥挤的公寓里，却给他的猫买了很宽敞精致的城堡小窝，让它住在里面。

    那是茂茂的新家。

    李文郁察觉到自己正在不可抑制地心动。

    或许是此时氛围太过美好，客厅暖黄的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竟让李文郁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的感觉。

    他们在沙发上并排坐着，姜露可从边上拿来两只玩偶，其中一只塞进李文郁怀里。

    “这是什么？”

    “越狱兔，一人一只。”

    李文郁看着怀里那只丑兔子，有些好笑，“你这么喜欢兔子？”

    姜露可抬头看他，此刻他们挨得很近，几乎没有什么空隙。

    她盯着他含笑的双眼，勾了勾唇，一字一句道：“喜欢啊，很喜欢。”

    李文郁的心跳漏了一拍。

    姜露可不动声色退了回去，问道：“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陈叔开车来的，一会儿我坐车回去就好。”

    “让他等太久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的。”

    于是姜露可拿来平板，打开看剧软件，指尖在综艺“这一秒的热恋”上短暂停留，点开了一部恐怖片。

    “我们一起看吧。”姜露可柔柔一笑。

    李文郁：“……”

    零点，恐怖片播放到结尾。

    李文郁看向窗外，夜色一片黑沉，并没有下雪。

    他带着茂茂下楼，姜露可送他到楼下。

    “好了，你回去吧。”李文郁把茂茂窝放进车后座，转头看向姜露可。

    “等等。”姜露可上前一步扶住车门，“小少爷，要不要来一场夜游？”

    李文郁怔怔地望着着她。

    恍惚间看到她和陈叔打了招呼，然后她抓住了他的手腕，跑了起来。

    李文郁回过神时，发现他们已经跑出了小区。

    姜露可的公寓小区附近有一片未名湖，他们一路跑到湖边的桥上。

    姜露可喘着气，眼神却很明亮，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

    “未名湖有一个很灵的说法，只要许愿的人站在桥上，把硬币丢到湖里……他今晚的心愿就能够实现。”

    这是公园的人造湖，又怎么会灵验呢？李文郁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

    姜露可深深看了李文郁一眼，把硬币丢进湖里，随着“咕咚”一声，湖面漾开涟漪。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小少爷，我来许这个愿望，希望你陪我一起见证。”

    姜露可半趴在桥上，晚风卷起她的长发。

    这一瞬，李文郁突然希望她的心愿能够实现。

    她说：“希望今夜下雪。”

    -

    凌晨一点四十分，姜露可问李文郁是不是第一次玩到这么晚。

    李文郁笑了，笑得很好看。

    他的作息很规律，十二点前就会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放纵过。

    他向后斜靠在桥栏边。

    他从来不期待春夏秋冬，不期盼某一个特殊的节日，亦或是一场雨、一场雪。

    -

    凌晨两点十八分，一阵寒风吹过，姜露可穿着厚实的外套，却仍感受到几分刺骨的冷。

    她看着李文郁，他此刻穿着普通的薄绒大衣，脸颊白里泛红。

    他咳嗽了几下。

    “不要等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冰凉的手抓住她的衣袖，“再等等吧，再等十分钟。”

    凌晨两点二十五分，天空飘下几片雪花，随后越飘越多。

    是初雪。

    姜露可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她听到李文郁说：“你的愿望实现了。”

    姜露可真心实意地笑了。

    他们靠得很近。

    她牵起他的手，那只冰凉而骨节分明的手。

    十指相扣。

    202x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雪。

    比雪更早来到我身边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