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淮过兰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一顿晚饭,谢杏终于从淮咫昨晚的那坨面的阴影中走出来,他总算是吃上了一口家庭版的热乎饭菜。
吃过晚饭,躲过淮过兰的视线,淮咫把谢杏手上缠着的绷带拆了重新上药,那瘀伤已经消退不少,没之前看起来那么严重。
“跟你打架的职高学生你认识吗?他们为什么跟你打架啊?”,淮咫一边给他抹药一边问起来。
“不认识,但是他们骚扰我很久了,反正也躲不过去,我约了个时间跟他们速战速决”,谢杏蹙着眉头,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揪着沙发。
“你胆挺肥啊……”,淮咫看着他逐渐好转的伤说。
“谢谢,你已经说过两次了”,谢杏非常不服气地说。
淮咫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风景都被挡死,月光的皎洁他们根本就看不到,高楼林立下,这里只有一层淡淡的月辉还照着。
淮咫家未出事前,准确地来说不是他父亲出事,而是他母亲,邱月。
淮咫还在上初三的时候,他妈妈出了轨,跟另一个淮咫见过没见过的男人。
婚姻是一台缓慢行驶的火车,一旦脱节或出轨,迎来的就是满座的覆灭。
淮咫的家庭也毫不意外地解散了,父母在又纠缠了半年后,总算是离了婚,以前他家庭和睦的时候那是很好的,淮咫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对于之后发生的一切,他没有抱怨只有沉思。
沉思母亲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去伤害另外两个人乃至一整个家庭,思考父亲为什么会坐上那辆酒驾的车。
然后这一切让淮咫的家彻底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但又很幸运,他只颠沛了两个来月就遇到了淮过兰和谢杏。
淮咫转学来了一所南阳市的高中,和谢杏就读于同一所高中。
他记得那是一个阴天快要下雨的下午,淮过兰带他办完手续后待在她家里,她还要去安顿他的父亲。
淮咫坐在沙发上看书,他落了不少课,但淮咫相信自己能补的回来。
可一切来得有些突然,这本教材他没看进去几个字。
大门哐的一声被撞开,一个高挑但有些瘦的男孩肩上挑着一根棒球棍明晃晃地走进来,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淮咫以为家里进了贼。
但他又很快想起自己那个多年素未谋面的表弟,淮过兰唯一的儿子,之前听亲戚说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
看着谢杏脸上和露出来的皮肤上的各处擦伤,淮咫有点沉默。
谢杏看着这个陌生帅哥怔了一秒才问“你谁?”
“你是谢杏?我叫淮咫,你的表哥”,淮咫学生会干部症差点发作想站起来没收他手上那根棍子。
“哦”,谢杏冲他笑了笑,笑完后脸上便没有了表情,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他拐进了卫生间。
淮咫强忍住这种想关心的感觉,谢杏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接受他到来的样子。
淮咫也从没想过要强住,只要能把他父亲安置好淮咫就非常感激了。
谢杏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嘶,这帮混子下手比女孩子还女孩子,不是刮就爪子挠的。
谢杏抬头看了一眼脖子上一道从下巴划进锁骨的抓痕,这帮龟孙,是真不知道他家还有个老母亲要解释啊。
直到他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淮咫还是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坐着,淮咫来前淮过兰跟他讲过一点他们家出的事和现在的状况,啧,也是够惨的,和没父没母也没什么区别了。
“淮咫”,谢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缓缓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嗯,你可以叫我哥哥”,淮咫很委婉地说。
“哦”,谢杏毫不掩饰地笑了一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淮咫,赫然发现淮咫手臂上不太明显的刀伤,谢杏这种常年打架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像是新伤。
是那种小匕首往里一刺一划的伤,哟,不是说他这个表哥学习优异是个三好学生嘛?三好学生还打架,不仅打架连刀子都动了,听说来之前淮咫已经辍学在厂子里了。
谢杏皱了皱眉。
“你家的事我知道,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谢杏一副这个家的主人作派,双手惬意地攀放在沙发侧,眯着眼打量他。
淮咫:........不会一直住这。
“那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住到你找到新工作为止?”。
淮咫抿唇想了想,他有些迟疑地说“姑姑已经帮我办了转学手续,等这个暑假过去,我就要在南阳附中读高一下”。
谢杏脸上的惬意差点就没绷住。
“住到你上大学为止?”,谢杏等了他一眼。
淮咫点头规避了他的眼神攻击。
“大概是”
谢杏眼眸里映着灯的华光,这帅哥不简单啊,仗着是他表哥就要无偿住这么久,他妈菩萨心肠他可不是。
“那你,上了大学以后不来这个家了?”,谢杏暗示他说。
“我当然会回来看望姑姑,也会报答你们的”。
淮咫的话让他稍微满意了一丁点。
晚上,淮过兰发来短信说她今晚临时有事可能回不来家了,让谢杏带着淮咫一起吃外卖。
“艹,钱都没打双份的来”,谢杏黑着脸问他想吃什么。
淮咫思索了几秒后说我都可以。
那你思索个毛啊,谢杏忍住给他一拳打冲动。
外卖来了谢杏草草吃过,淮咫却因为吃不了辣似的慢慢磨。
“...你,一会儿你自己去洗澡,你姑让你睡客房,她今天晚上回不来”,谢杏指了指跟他房间挨着的那间房。
淮咫忍着生理眼泪点了点头。
谢杏坐在沙发上打起了游戏,他没抬头,余光轻轻瞥过淮咫,“冰箱里有喝的,别把自己辣死”。
“有忌口不早点说.....”
淮咫顺着他的话打开冰箱一侧,里面是整箱的冻饮。
他拿起一罐,里面全是冻成冰的饮料。
“给我带一罐”,谢杏说。
“好”,淮咫看了一圈,冰箱里都是清一色的同种饮料,淮咫提起两罐走过去。
“给”,淮咫伸手给他。
“谢谢,放桌上就行”,谢杏郑打到紧要关头,他一抬下巴指向桌面。
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屏幕。
淮咫依言放在桌面,冰冷的手感他忍不住多捧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谢杏抱着手机在沙发上睡眼朦胧地拨弄不起。
淮咫已经洗完澡,还在他边上看书,忍不住出声提醒“谢谢,困了可以去睡”。
谢杏被他的称呼炸清醒了一点,他蹙着眉,既不接受也不理会。
清醒了就接着看手机。
“那我先去房间了,你早点睡”,淮咫站起来,抱着书慢慢走近那间客房,这房子不是很大,总共三间房,他没来之前是谢杏和淮过兰一人一间,中间那所没人住,淮过兰已经提前收拾得井井有条。
淮咫打开客房的灯,被褥什么的都已经整理铺好,很温馨,也很贴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不是淮过兰铺的,是谢杏铺的床,淮过兰准备的被褥。
还有他进门时那双拖鞋也是谢杏买的。
他有讨好型人格,后期的。
淮咫的行李箱敞着躺在地板上,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把门带上。
淮咫才感觉自己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那两个月的噩梦才终于结束,他卸下冷静与规矩,身体疲惫不已。
淮咫闭眼躺在床上揉了揉眉心,他开始思考发生的事情。
邱月给他的钱很快就花光了,那栋房子大概也已经卖了,只是他不太清楚,都是邱月经的手。
那个女人说所有钱她都不会动,原封不动地归还给他们父子俩。
淮过竹是他父亲,变成了植物人的一位父亲。
淮咫伤感不多,自从邱月和淮过竹离了婚,他对这个家的归属感也就没有了。
淮咫对于自己的颠沛,说实话,也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而已。
门外突兀地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淮咫起身去开门。
谢杏站在门前低头看着手机,门一开他就把手机横在淮咫面前。
淮咫下意识退后一步。
“哥,我妈问你还缺什么东西?”,谢杏是笑着的,只是笑得有点勉强和不耐烦。
淮咫扫了一眼界面,整屏都是淮过兰的长篇大论,谢杏小小的回复“知道了”显得特别渺小。
还有几条语音红点都没消,知的哪门子道。
闻言,淮咫还是一怔,谢杏头一次喊他哥。
谢杏自己大概都没注意到,见淮咫看着自己,他收回手好整以暇地倚在门口问“怎么样,想起来缺什么了没,你怎么没加我妈微信”。
“忘了”,淮咫说,“等一下,我现在加”,他转身去行李箱里拿手机。
谢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扫我”,说罢,他把手机界面上的二维码摆在面前,淮咫伸手用手机去扫。
一个头像黑白漫墨镜男弹跳出来,ID聘谢。
个性签名很狂野,“南阳附中一片天,打听打听谁是哥”。
淮咫哼笑出声,谢杏尴尬地收回手咳嗽了一声。
【温水请求添加您为好友】,谢杏点了同意,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一个手抖去点拒绝。
两个人都下意识去看系统推荐界面直接弹出来的对方的朋友圈。
谢杏的朋友圈里要么是游戏战绩,要么就是蹲在街头巷尾抽烟的照片,淮咫猜测都对他姑姑不可见。
淮咫的朋友圈更简单,只有几条,都是他演讲比赛同学给他拍的视频和照片。
谢杏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切出声。
“走了,有什么要的自己问我妈去”,谢杏把淮过兰的微信推给他后低着头边看手机边往房间走。
见客厅灯没关,淮咫拧着眉去关灯。
谢杏没关门,房间里的灯光那叫一个璀璨。
他懒懒地叉着腿坐在床上玩手机。
不关门,这么没有隐私边界么?淮咫只是微微扫了一眼后重新走回自己房间。
淮咫闭着眼,他认床,可将尽两个月都没睡过一次好觉,疲惫感渐渐驱散了不安,淮咫很快陷入熟睡。
大概是夜半,淮咫下身有些刺痛,他惺忪地睁眼从床上爬起来起夜。
只能估摸他睡了挺久,淮咫轻轻踩着拖鞋转开门。
谢杏充满灯光的房间已经关上了门,门缝处露出依然刺眼的光,淮咫懵了一瞬,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凌晨三点左右,淮咫又揉了揉眼,这么晚就算不睡灯也应该关了吧。
淮咫先去解决了急事,洗了下手,他走到门前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谢杏的房门确实是紧闭的,溢出的灯光让人无法忽视。
淮咫觉得自己这样虽然有些冒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轻轻踩着地板走到谢杏房门前。
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淮咫只能慢慢拧动门把手没想到门从里侧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比他矮了一点的谢杏双眼通红地站在门后看着他。
淮咫立刻松开手,“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打扰的,这么晚了还没睡?”
谢杏的眼睛红得吓人,好像刚爆哭过,连带眼圈周围都是克制不了的猩红微肿。
谢杏有些头疼地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眼睛,他没哭,只是烦躁不安得想死。
“我没睡扰到你了?”,他的语气急躁又不耐烦。
淮咫指了指他房间那个吊顶散发着宛如太阳般光辉的吊灯。
“你把房间门关上不就行了,再说我房间的灯光再怎么也漏不到你房间里吧?”,谢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开着灯怎么睡得着”,淮咫问。
空气有些安静,谢杏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后泄气般地摆摆手,“跟你没关系”。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淮咫接着问,丝毫没有边界感地堵在门口。
难言你妈的隐,谢杏想把他脑袋摘了当球踢,“哥,你事这么多你自己没意识到吗?”。
谢杏跟他杠了起来。
淮咫却笑了一下,在等他回答。
谢杏的困意还没过去,声音里是休息不足的沙哑,“.....,我有幽闭恐惧症,关灯怕暗,不开灯睡不着”,谢杏无可奈何地说,“开了也睡不着”。
谢杏就是这样,他都记不清自己睡过一个好觉是种什么美妙的感受了。
严重的时候就只能这样整夜整夜地熬着,除了安眠药没有半点办法,眼下药都已经空了,剩点白渣p用没有。
谢杏只能这样强熬着。
淮咫的眉头蹙起,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和别人一起睡会减轻压力么?”。
谢杏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怎么”,他挑了挑眉,“你想陪我?”。
这是个初开春的季节,温而凉。
“好”,淮咫的语气很笃定。
主要是他也有强迫症,这灯亮一晚上他只要一想到也睡不着。
谢杏一愣,挡在门口的身躯被淮咫挤开,淮咫带上门。
“我开玩笑的,我睡相差的要死”,谢杏眼睁睁看着淮咫坐在他床上,然后安静地打了个哈欠。
“我关灯了,你自己能过来吗?”。
一听到要关灯谢杏猝不及防地跳上床,淮咫下一秒就按下了床边的灯控开关。
卧室暗下来的那一刻淮咫的手腕被狠狠篡住。
“....借我用用”,谢杏抓着他的手腕声音里揣揣不安。
“没事”,淮咫能感到他的体温很热,手心里都是汗。
看来谢杏的病不轻啊,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谢杏的身体都在清颤,淮咫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只能任由他抓着手腕,哪怕指甲深陷入肉,淮咫也一声不吭。
“....别怕”,黑暗中他忍不住轻柔出声。
“房间里有其他人”,谢杏的声音魇住一般呓语出声。
淮咫心头一跳,连他都忍不住在黑暗里环顾一圈,什么东西也看不清,不过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人似乎安全感极差,哪怕在自己家自己的房间也如此模样。
他倒是不相信什么鬼鬼神神的。
“没有,这个房间里只有你和我”
“你就算其他人”,谢杏哪怕怕到全身发抖也还是要嘴炮一下。
淮咫:.....行吧,你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