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杏被堵在厕所,他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见来人似乎是冲着他来的,谢杏挑眉冷笑,嚼过的口香糖扔在垃圾桶里,谢杏转而抽起了烟。
“您搞什么行为艺术呢?”,刀疤男将肩上的木棍一指谢杏说。
为首的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谢杏认识,据说是哪条街专门收保护费的,他身后那个躲着的,就是上次和谢杏打架还打输了的,听说还是个学习很好的好学生。
谢杏嗤笑一声,死人渣也就这点好了。
“不搞行为艺术搞你啊?”,谢杏吐了一口烟圈用手指将缭绕的烟拨弄到一边,看清那个为首刀疤男红温的表情,谢杏心情颇好地又笑了几声。
“想打架你也讲讲理行不行?你们有四个人,我只有一个,你们都有武器我就一烟蒂,不公平吧”。
“刀哥,别跟他废话”,被谢杏打过的那个怂包推了推“刀哥”的肩膀说。
“往死里整是吧?”,“刀哥”有些迟疑。
“只要整不死就往死里整”,这个怂包对他怨念很大啊。
看来是上次的拳头没吃够,谢杏捏了捏拳,他眯着眼视线扫过上次被他差点砸断鼻梁骨的怂包。
对方瑟缩得非常明显,看来人不仅是他叫来报复的,也是他带这群混混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准备逮他的。
刀哥扔给他一根粗糙带着铁钉的棍子,谢杏的手好死不死地刮了一下,被刮过的地方瞬间红肿成一条线。
谢杏放在手里掂了掂,感觉这条棍子还撑不住他一击。
厕所外响起一阵脚步,听声音只有一个人,“刀哥”的一个手下出门去拦,没想到迎面传来一声痛叫。
“啊,卧槽龟孙你敢打我?”,小混混怒不可遏地冲过去被一脚踹到墙上不省人事地倒下。
淮咫戾气冲天地走进来,手上还拖着一个沉重的凳腿,上面明晃晃地包着一块到处是疙瘩的铁皮。
谢杏心脏都快要停了,完了,这个瘟神现在不应该已经放学到家了吗?
“你神经吧?敢打我小弟?!”,刀哥骂骂咧咧地指着淮咫的鼻子骂。
谢杏看准时机抄起地上带铁钉的棍子一棍甩在“刀哥”背上,刀哥也没想到谢杏这么不讲武德说偷袭就偷袭,他还没来得及痛哼迎面下巴又被淮咫凌空一腿像踢球一样踹上下巴,下颚骨咔的一声,“刀哥”瞬间晕在地上不省人事。
淮咫甩出一棍打在另一个小混混的头上,谢杏从后一腿踢在他腰上,还剩一个站着的。
淮咫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将谢杏护在身后。
那个怂包终于认出他是谁,“淮、淮哥,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和谢杏这种人搅在一起啊”,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结巴。
没等淮咫开口谢杏抢先说“关你什么事,淮咫就爱和混子打交道跟你这种人渣有什么关系”。
他规避了两人的关系,淮咫护着他的手一僵,没弄懂他的用意
也是,毕竟他们现在也不是很熟。
谢杏捏着拳头慢慢靠近怂包,那人也瑟缩着不住后退,“亏你还穿着南阳的校服,殴打校友,你遵守过哪样校规啊?”。
谢杏眯眼冷笑,“打你还得问过校规么?”,照着怂包的正脸就是一拳,明明谢杏已经手下留情可人还是眼一黑顶着拳印就那么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真是一地的狼藉,谢杏洗了个手,淮咫慢慢走近他,谢杏总下意识回避这个人,淮咫自从来了他家就开始了各种管他,虽说是遵循淮过兰的“命令”,可是被管着就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淮咫带着他睡觉的那次,谢杏难得睡了个好觉,于是这家伙就真的每天晚上都来,一开始淮过兰也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让淮咫试试,毕竟谢杏治了那么多年都只能靠药物度日,见有点效果,淮过兰便大手一挥断了谢杏的药,淮咫主动跟她要求的。
每天晚上他俩都只能睡一个房间,久而久之,谢杏还是有点尴尬,他也因此受限于淮咫。
“....谢谢”,谢杏说完后还是没忍住,甩了甩手上的水落荒而逃。
淮咫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对方就已经没了影。
“你”,淮咫踹了一脚还算清醒的一个混混,“我叫淮咫,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以后有什么事都冲我来,别找他麻烦”。
小混混痛苦地捂着腰点了点头。
“你受伤了吗?”,一进家门,淮咫问的第一句,他的视线看向那个看起来很乖的人影。
谢杏坐在沙发上掰蚊香,“没有”,他头也不抬地说。
这个出租屋是淮过兰专门给他们租的,说是为了方便他们的学习。
“那就好”,淮咫松了口气在他对面缓缓坐下,书包放在边上。
谢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情绪不清不楚。
“你怎么没回家,我不是让你先回家么?”,谢杏掰断了两根蚊香才烦躁地收回手,这种黑色圈圈的蚊香发明者也是牛了,就不能设计成方便拆的。
“我不可能先回家”,淮咫斩钉截铁地说,“万一你出事?”。
“我妈跟你说的那些你不用当真”,谢杏懒懒地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眯着眼闭目养神,只是偶尔要抬手拍蚊子,他蹙着眉,看起来很不耐烦。
淮咫已经习惯他人前人后的两幅面孔。
“没你管,这么多年我也过来了”,谢杏听到一声摩擦声,他微微睁眼。
淮咫已经把他没掰开的蚊香交叉弄开,桌上有打火机,他顺手点燃。
这个季节蚊子多是真烦,谢杏下意识起身去关窗。
“你不用想那么多,在这里,我是你哥哥”,淮咫吹灭火,蚊香烟雾绕缭地散开。
谢杏垂着眸,伸手关了阳台的门。
“那我能叫你哥哥么?”,谢杏回来依然坐在他对面,他看着淮咫问。
淮咫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扯开一抹笑,谢杏能正大光明地叫他哥哥他当然是开心的,只是他不习惯露于表面,那抹笑和他的五官一样,都是浅淡的。
“我本来就是你哥哥,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在所有人面前,你敢承认我是你弟弟?你还不清楚么,我在南附的名声可不太好,跟我交往的后果,今天那个怂包三好学生就是个例子”,谢杏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你不想未来两年舒舒服服地过么?惹我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弟弟,你未来两年在南附可不会好过”。
淮咫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妙,谢杏已经准备好怎么嘲弄他了。
“我跟你一起,会影响到你吗?”,淮咫问。
谢杏以为他在倒反天罡,“影响到我什么?我该怎样还是怎样,我问的是你”。
“不会影响到你就可以,你就是我弟弟,人前人后都一样,你怎么会那么想,我不在乎有没有朋友”,淮咫从前朋友虽然很多,可那都只是学习上的,私底下,淮咫其实也不怎么发展,但交朋友的基本过程和原则他还是懂的。
“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开心”,淮咫非常直白地说,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朋友再怎么亲厚也比不上血浓于水的亲人。
谢杏看着他,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有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感觉,倒不是恶心的,而是,他头一次听到这种话。
谢杏的童年是很孤独的,他外表外向开朗,可却不能因此交到什么真正的朋友,因为他总是习惯于成为一段友谊里交往的付出者,他总是习惯于付出而不在意也不接受回报。
一段长久的友谊和感情都是要平等才能持续下去,谢杏被人利用得多了,他自己也就觉得没意思了,触碰底线就该断断,该新交就交新的。
只是,谢杏一直以来都很孤独,那种打一架就来的朋友,他也不在意了,付出的东西他从来不计较。
谢杏对人的示好都太过刻意和僵硬,他第一次遇见淮咫这种人,只在乎他开不开心,这样让他束手无策的示好,是谢杏付出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收到过的。
他有点尴尬,连手脚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晚上,淮咫洗完澡就在房间里一边背书一边写作业,谢杏躺在床上,头发上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房门敞开着,谢杏玩着手机,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淮咫。
这样学习真的能学进去么?
“谢谢,你的作业是不是从来没交过?”,淮咫写着突然坐正转身问他。
怎么这样称呼他,一点边界感都没有,谢杏差点被呛到,“什么,我从来不交作业”。
“那英语呢?”,淮咫非常严肃且认真地问。
“你一个物理学委问英语干嘛?”,谢杏掩饰地说。
“因为只有她才会揍人”,所有科目里只有英语老师才会拿着戒尺揍人。
言意之下就是怕他挨揍了,谢杏都挨习惯了,反正老维打人又不疼,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像淮咫这种一看就没挨过教鞭的人来说该不会以为很疼?
“习惯了”,谢杏扔下这句话就又开始漫无目的起来。
他对手机游戏不敏感,那天在淮咫面前如狼似虎地横屏玩手游其实也就是为了壮壮声势。
这大概是谢杏全身上下唯一一个优点,不去网吧不玩大游戏,顶多开心消消消或者叠个豆腐块之类能打发时光的,谢杏觉得自己每天活着就是在浪费公共空气。
他还会打球,不算唯一的优点,他长得也还行,这也算一个,谢杏突然发现自己还有有那么一丁点用的,虽然他经常气得淮过兰心脏疼。
谢杏轻轻打了个哈欠,淮咫立刻合上书本转头问他困不困。
“你写你的,不用管我”,他睁着熬的有些红的眼睛说,其实他一直都在等淮咫写完作业陪他睡觉。
学校作业这么多的吗,他写那么久都没写完。
谢杏熬不下去了才打了个哈欠。
“写完了,睡觉吗?”,淮咫询问他。
谢杏连眼都不敢闭,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你困了就睡你的”。
明明都一起在一块睡了挺多天的了,可谢杏始终放不下面子这个死关卡。
死鸭子嘴硬症又犯了。
淮咫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困,写那么久作业还不犯困大概是学霸特有的功能。
可他却说“我有点困,那我关灯了”。
听到关灯这个关键触发词谢杏的身体一瞬绷直。
直到黑暗中淮咫的体温清晰而又深刻地抓住他,犹如久经黑暗的人窥见一丝大陆上救命的光,谢杏的依赖感不知不觉已经形成。
像颠沛的船只终于驶入正确的港湾,谢杏闭上眼,心里的安心无可替代。
谢杏像一件褶皱的衣服,淮咫一点点抚平他,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不堪,淮咫总是在问他,给了他起码的尊重。
“哥....”,谢杏喏喏出声。
他只是还没习惯黑暗,需要靠讲话才能分散注意力。
“你说,我在”。
“我们算朋友吗?”,谢杏问,“打一架来的朋友?”。
淮咫想了想,“不是,我们先是兄弟,然后才是朋友”。
“打一架来的朋友你在哪学的?”
谢杏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世界上所有的兄弟都是这样的,他们虽不是襁褓时的兄弟却是现在生活里唯一的兄弟。
也是唯一可能真心相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