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这是你让我从县里给你带回来的毛笔和宣纸!也是托了你的福,也让咱一个大老粗也能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书店。哈哈哈!”体型雄厚的男人粗犷的笑着。
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程昭心心念念的毛笔和宣纸。
“昭昭,这点东西可贵着呢!别看就这么薄薄一沓纸,可就花了足足200文!”
大汉的声音极具穿透性,连着让在厨房准备早饭的杜琴手上都顿了顿。眼底一片黯然。
程昭赶紧对着面前的李叔竖起了指头。“嘘!李叔,别让我娘听见!”
说着还心虚的看了眼厨房。200文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被杜琴知道了保不齐要怎么数落她。
“对对!刚从县里回来,我先回去休息休息,下午再来看你。”李大壮对着程昭默契的眨了眨眼睛。
早饭时候,杜琴吃着吃着却放下了碗筷。
“昭昭...娘知道你这半年一直都很想去读书...但咱们家自从你爹去了就已经负担不起...是娘对不起你...”
杜琴说着红了眼眶。程父本是一名军官,按说该有一些积蓄,能够让昭昭进入学堂的。只是几年前战死,抚恤金的影儿更是没见着。孤儿寡母生活本就不易这积蓄也就慢慢见了底,这学堂更是去不起了。
“娘,其实没关系,我可以自学的!”
程昭笑的腼腆。前世就是北京大学名列前茅的学生,她自信自己现在的文化跟别人比起来也不差。只是简体字和繁体字到底有些不同...
这半年来她已经把一些常用字的繁体字学会了,这回求李叔找来纸笔也是为了能够写一写稿子补贴家用。如果有可能的话,先隐晦的提及一下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她现在的年纪和身份,能够想到的有用的事情也只是写一写稿子了。
“都是娘对不起你...”
“娘,您已经够辛苦了...”
程昭昭眼里满是心疼。心里暗下决心,他一定要让杜琴过上好日子。
一连几日,程昭都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趴在床沿上费力的写字。
“唉,到底不是钢笔...”
程昭有些心烦的甩了甩手,原本的程昭是会写毛笔字的,但到底当时年岁不大,写出来的字自然不好。现在换了她的芯子,更是从来没有用过毛笔,写出来的字即便能够让人辨认出来也是仿佛几岁孩童一般。想要去投稿别人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昭昭,吃饭了。”
杜琴如往常一般招呼着。
“唉,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好不容易才不打仗了,前几日还听说大帅出事了。还好咱们主家心善又开着粮行。”
打仗?程昭倒不是很惊奇,历史上的北伐战争就是这个时期。
大帅?程昭眼神一暗。
这里是奉天下辖的一个小镇子...那岂不是就是说...张作霖?!
怪不得她总感觉这个时间段会发生什么。历史书上的一段模糊的记忆慢慢浮现。
1928年,国民政府军北伐,奉系接战不利,张作霖决心退出北京,日本对这种局面很不安,日本驻华公使曾秘访张作霖,劝她接受日本提出的各种出卖东北主权的条件,如能接受则日方保护其经大连返回沈阳。
这次会议时间很长,站在外面的侍从人员曾听到张作霖说:“我姓张的不会卖国,我张作霖也不怕死!”
接下来就是震惊东北,震惊中国的“皇姑屯事件”了。
这样的大事...就这么在平淡中发生了??甚至只能在几日后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随口一句感慨。
事情已经发生几天了,一直在念书的周晟昨天还来找了自己,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程昭心中一凛,忽然明白鲁迅先生所说的开启民智了。
“娘...大帅是为了东北不被日本人...”
“你个小丫头,想的还怪多嘞!”杜琴笑骂道。
“咱们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哪用管上面的事儿。”
杜琴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碗筷。毫不在乎程昭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程昭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她不能发声。
“娘,我出去一趟。”程昭心不在焉的说道。
她一路小跑着来到周府。
“咦,昭昭,你怎么来了,杜姐不是说你身体还没好,不能来做工的吗?”正在扫地的张秀芬惊讶的看着程昭。
“哈哈哈,我瞧着昭昭的面色还不好,定然是好奇二少爷的新娘子,过来看新娘子了!”
张秀芬的儿子虎子在一旁打趣道。
“二少奶奶在正堂给老爷夫人敬茶呢!别走错了。”
程昭根本没心情回复虎子。低头向着正堂走去。
周老爷和夫人笑容满面,约莫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女笑容羞涩,身边站着笑得灿烂的憨厚少年。
“昭昭,你是不是过来看我二嫂的长相的?”
周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眯眯的对她眨眨眼。
“我...”
“等一会儿和我一起去跟二哥二嫂道喜,今天咱们还有好处拿,嘿嘿。”
说着周晟灵活的拉着程昭向一边躲去。
“昭昭,这是芝芝。”
很快周家二少爷拉着新娘子走了出来,耐心的给程昭介绍着。
新娘子害羞的看了一眼周毅,面色微红的对程昭笑了笑。
“这就是昭昭吧,我听毅哥说过你,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程昭接过做工精细的手帕,道了声谢。
直到回到家,程昭都不曾问周晟对于大帅的死学堂里有没有什么反响,周府里的一切已经说明了一切。大红色的喜字和众人喜气洋洋的脸始终在脑海中盘旋,久久不曾散去。
不知道为什么,程昭脑海中浮现出一句充满讽刺的话。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半响,又自嘲的笑笑,大家都是小老百姓,能够把自己的生活给过好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又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呢。
只是夜晚的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起身,点起了煤油灯,靠在床沿上,端端正正开始练字,只是这回眼里越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