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的时刻并不温情，血脉如同诅咒一样将他们相连，缠绕黏连，纠缠不止。

    他不想跟她下手，也不想师父接下的保护任务失败，于是设下阵法让她迷失在幻境，本想等要保护的人走远了再放她出来，没想到她却自己打破了幻境。

    “好久不见了哥哥。”少司命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他身边，抬手却直奔命门。小灵对她向来不设防，躲闪不及被她用不知何时掏出的匕首掠过胳膊，衣服上绣着她小时候英文名字的地方恰好被从中间划开。夜色中，被血液染红的名字也显得不那么清晰。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敢出来见我呢。”

    眼见一击未成，少司命调转身形，反握匕首出招狠辣步步紧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数不清，小灵一退再退被她逼到墙角，这才提剑挡住她的攻势，刀刃摩擦的火星照耀在彼此眼里，映出对方的面容。

    “哈。”

    少司命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个不慎被挑飞武器，小灵的剑就停在她的颈侧再无动作，“跟我回家，小衣。”

    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少司命忍不住笑了出来，“家？我的家不早就分崩离析了吗？”

    她盯着小灵的眼睛，嘴角的笑渐渐冷了下来，“不是你先抛弃我的吗？我们本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人，但是你却把我抛下独自前行。”

    “只有死亡才不会彻底将我们分开。”少司命伸手抓住剑身，长久的执念已经让她分不清对小灵的情感是爱还是恨。

    眼泪伴着鲜血落下，砸在小灵心里溅起一圈圈的涟漪，与轰轰雷声一起突然降落的，是磅礴大雨和被压抑多年的感情。小灵有些拿不住剑，在少司命松手的瞬间与它一同跌落在地，和着滴答雨声奏出哀鸣之音。

    “我跟哥哥不是有共同的秘密吗？那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少司命哄骗诱导着他回忆，那是很小的时候，白日她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老鼠吓到，抱着小灵哭了很久。夜晚做噩梦醒来看不见哥哥就抱着玩偶四处找他，却看见小灵蹲在花园背着她给老鼠注射着什么，她走到他身后还吓了他一大跳。

    第二天她明明去翻过了垃圾桶却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小灵以为她忘了，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

    “哥哥，你知道吗？你跟妈妈离开之后，爸……那个人就像你曾经对那只老鼠一样，给我注射了很多次药。”少司命每每回忆起还是很痛苦，那是她努力忘却的回忆，家对她而言成为牢笼，药物使她的基因更改，让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不过也因为这样，虽然经历了一番挫折她还是逃了出来，被大司命捡到成为公司的一员。

    “师父她赋予了我新生。”少司命蹲在小灵面前，伸手与他十指相握，掌心的血印在对方手中，记忆通过道法链接涌入他的脑海，“在正宗弟子面前班门弄斧一下，我只学会了寥寥几个，但师父说足够了。”

    曾经叛逃门派的弟子，一脉相承的道法，与他记忆里师父曾对他讲过的故事相连。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看没有自己参与的过去，但那对小灵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如同溺水窒息一样，恨不得承受那些痛苦的是自己。

    掩埋在雨水之下的眼泪如火般滚烫，小灵掐了个诀操控长剑飞至少司命身旁，他松开手改为抱住她，就像小时候每次她感到害怕时那样。

    少司命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刚想推开他，就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疼吗？”

    “什么？”她诧异了一下又灵光一现，想下意识说不疼，可怀抱太过温暖，于是出口就变成了，“嗯。”

    温存许久，小灵把剑递到少司命手里，他躺倒看着居高临下站起身的少司命，他说：“小衣，别怕。”

    记不清到底是如何刺下去的，也记不清是如何被带回公会，如同一场旖旎梦境，只余额头发饰镶嵌着，由骨灰与心头血熔铸而成的宝石还记得这番经历。

    “还真是放长线钓大鱼。”公会总部顶楼办公室，一个红衣女人双手撑着桌子聚精会神凝视大屏幕，她敲了两下桌子，手下人立刻心领神会替她接通少司命的信号接收器，“回来吧，接下来的事由公会接手。”

    少司命猛然睁开眼，透过窗户看四周，是她这次目标所在的地方，但意识仍有些模糊。直到耳麦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知道了，师父。”

    信号断开，少司命走到门口，感受到的却只有微弱道法。她心下一紧，推开门只见不远处阴暗天空里有只巨大的眼睛，而它的对面则是一条只有在神话中才见过的青龙，两方对峙不相上下。巨大的压迫感让她感觉无比难受，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努力探寻小灵的踪迹。

    直到在一处废墟发现人影，他的四周躺倒着几个人，树木或被连根拔起，又或整整齐齐从半腰被截断，地上坑坑洼洼，足以见得这场战斗有多激烈。

    “哥哥……”

    少司命踉跄着冲到小灵面前，他的身形若隐若现，连她都要看不到了，她伸出手想触碰他，却又怕他像易碎的玩偶一碰就消失不见，“不要离开……”

    “不会的。”

    小灵伸手握住她的手，过度消耗让他有些维持不了人形，虽然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能不能看见自己，但他还是为了让她安心，努力延长自己维持人形的时间。

    还好她醒了，而他还在。

    “我需要睡一觉。”他化为一团云雾，绕着她转了一圈回到宝石里，少司命这才安心，她按照记忆中的路径找回自己的背包，刚出门就遇上大司命派来接她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大司命就发掘了她的潜力，而后来她的表现也不负众望，公会上层的司命破例变成了两个人。

    疲惫感涌了上来，终于回到自己房间，少司命把门反锁平躺在床上，放任意识逐渐模糊进入小灵所处的空间。

    当初第一次无意识到这里的时候，把她和小灵都吓了一跳，可又想想世界上这么多包括自身都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也就坦然接受了现实。

    少司命走近小灵休眠的贝壳床，顺势躺了进去，床的空间很大完全可以接纳两个人。

    她看着他的睡颜，不知道为什么回忆起了小时候，看电视剧看多了非要嫁给哥哥，但是被父母听见了非常严肃的批评了一顿，她心里不服但也只能偷偷生闷气。

    后来小灵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这件事，还跟她发誓只会喜欢她一个人，会永远陪着她。

    “也不算食言吧，只是迷路了一段时间。”

    少司命描摹小灵的容颜，每次像这样安安静静地跟他两个人相处一室，她总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莫名的快。但这种感觉她并不讨厌，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是因为什么，反正小灵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永远。

    “晚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