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周围格外阴凉，他们跟着委托人到达秘宝最后出现的地方，那是这个小镇的中心庙堂。

    小灵负责画阵法确定秘宝的大概位置，少司命则负责寻找蛛丝马迹。

    “这是小镇世代信奉的神女。”委托人虔诚地拜了拜神像，而后向她介绍：“千百年前小镇曾经历过一场洪灾，那时乌云蔽日，滔天巨浪瞬间就吞噬掉了生的希望。彼时造物神正用分身巡视世间，见此情景不忍生灵涂炭，于是发下善心拯救小镇于万难中，先祖曾有幸看见造物神的样貌，于是修建了这座神像。而我，或者说小镇所委托的秘宝，实际上是神像所佩戴的戒指。但为了体现对神像的尊重，我们没有给秘宝拍过照片。由于是先辈所铸造，只依稀它上面镶嵌着几簇石蒜。”

    委托人指了指神像缺失的部分，由于每年祭祀都需要借用媒介将其献给造物神，于是他们把戒指做大了一环方便摘取，没想到这反而方便盗贼盗走了戒指。

    他们懊悔不已却为时已晚，只得发布悬赏寻求赏金猎人的帮助。

    委托人虽然现在看着很沉稳，但是面目下极力隐藏的焦急不像作假，少司命按耐下内心的多疑，忍不住怀疑可能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她沉默了下，默默道：“我们会尽力的。”

    委托人连忙道谢，由于了解的差不多了，他便先行离开留少司命和小灵探查秘宝下落，只是在往外走的时候脚下不小心绊到石子略微踉跄。

    “西北方向，走吧妹妹。”小灵走到她身边，身上有尚未消散的香灰燃尽的味道，就像当初在母亲的葬礼上闻到的一样。

    “好。”

    两人并肩顺着蜿蜒的小路漫步，道路两边开满不知名的红色花朵，低垂着向他们身旁凑去。

    只是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少司命忽然感觉有些恍惚，眼前的人添上了重影有些看不清楚。她扶了扶额头，拉住小灵的手让他停下，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哥哥，你恨我吗？或者说，你曾经恨过我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过。”虽然不知道妹妹突然这么问，但他回答的很快，反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曾被一把剑狠狠贯穿，而始作俑者的手正覆在上面。

    少司命顺着他的动作低头看去，虽然是自己在失控状态做出的行为，但当时极致的欢愉如今回忆起来仍然感觉浑身颤栗。她歪头想问为什么，可眼前倏地一黑，整个人瞬间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小灵顺势接住她，低垂的头发遮住他的眼，也掩盖了其中繁杂的情绪。他稍一用力将少司命打横抱起，在不远处就是他事先给她找好的安全之处，足够她在一切尘埃落尽之后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

    安置好少司命，他低头看她安静的睡颜，像是梦回小时候，没有分离造成的安全感缺失，没有恨意带来的张牙舞爪，更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不稳定情绪和对外竖起的冷漠高墙。

    他放任自己在她唇上留下淡淡一吻，而后转身离开，轻轻掩上房门。

    初到此处的时候，他就感觉这里的氛围异常古怪，外出探寻也时常见到神态恍惚的游魂。他抬头望去，乌压压的黑气笼罩住小镇，像极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于是他设下了以防万一的阵法。

    额头上的纹样散发出点点金蓝相间的光芒，那是他刚学术法时师父亲自为他纹上的，本来是希望他能够将宗门发扬光大，但他却动了恻隐之心放任自己死在妹妹手里。

    或许是缺乏肉身，即使能够现身于人前，相较于生前的法术还是略显薄弱，年少犯错时师父所念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戒骄戒躁，世界上永远都有比你更强的人存在。”犹在耳边，他随手召出长剑，警戒着继续朝着目的地走去。

    另一边，少司命茫然地站在一片黑暗中，夜色掩盖了视野，让人分不清方向。她试探着迈出一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忍不住抬手遮住双眼，等到光芒渐暗，眼前的景象赫然是当初她蹲守目标时的样子，只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也在其中。

    少司命伸手想触碰从前的自己，但手却从中穿了过去，她只能看着这一切走向她时常纠结后悔却又庆幸他可以永远陪着她的既定结局。

    时间并不算深夜，但这条路走的人却并不多。昏黄的路灯下，趋光的飞虫争相撞过去，似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少司命倚靠在拐弯墙边处静静等待，不多时，脚步声纷沓而来。待目标接近时，她抬起手枪子弹破空而去，人体的血液滋润了潜藏在其中的花种，它们飞速吸收养分生长，于七窍绽放。

    “废物！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保护我！”伴随着尸体倒地的声音，怒气十足却又夹杂恐惧的怒吼在人群中间传来。潜藏在暗处的人只好现身，他们分工明确，一部分人拥护着他继续向着目的地赶去，另一部分人则留下断后。

    少司命随手把枪放好，特制的子弹不会留下弹壳，就算敌对公司插手，也没有证据和把柄对公会的人出手。

    她抬手，攀爬在墙上的藤蔓迅速绕着路灯向上，在灯泡破碎之后又自行爬回原地。曾经父亲为了测试人体的极限与母亲决裂，母亲带走了哥哥，而她成为牺牲品。实验改造了她，却也成就了她。

    说来讽刺，父亲合作的公司就是她所在公会背后的赞助商Monster，他们罔顾人伦将人类改造成自己的武器，每一步都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而向前，却仍有人趋之若鹜。

    黑暗之中视野有限，但打斗声却不止，少司命借着脚下藤蔓的力跃向前，却在离目标不远处被身后窜出的火舌拦路。

    她堪堪停住，看向对方的眼神就像毒蛇擒住猎物，那人如芒刺在背，向后退了两步像是要逃跑。但少司命丝毫不给他机会，利刃抵在他的脖颈，最后的意识里他只听见一声冷哼，而后重重摔倒在地。

    温热的鲜血溅射到脸上，少司命的左眼蓦地变红，黑乎乎的雾状生物盘踞在她后背，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又退回原地。

    左眼散发幽幽红光，她不再犹豫，身手利索地解决挡路的人，随手一擦沾满鲜血的匕首，向着夜空高悬的月掷去。只听一声脆响，幻境轰然破碎，一切倒地的人和事物全部都不复存在。

    周围回退到目标逃走那时，只不过挡在前方的只剩一个人，他额头花纹的金光将将散去，面庞许久未见，相较之前更加成熟。

    少司命看着面前不远处站定的人，嘴角上扬，眼底却一片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