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羁绊

    凌晨,海月山庄在沉睡中。漆黑的主宅唯独有一扇窗户亮着灯,窗帘后的剪影快速换好衣服。

    下一秒,走廊后的房门打开。海月丰源一边快走一边低头调整手表,西装外套敞开,还没来得及系上扣子。

    他走得匆匆忙忙,但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响动。

    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他就穿过幽暗的长廊,即将走下楼梯的时候,带着睡意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海月丰源急刹车一样,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他转头看去,刚刚电话里的主人公——他的妹妹,睡眼朦胧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海月丰源问:“我吵醒你了么?”

    “没有......,就是突然醒了。”

    “那你继续睡吧,睡眠不够长不高。”

    “哦。”千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去继续睡,却听到背后传来迟疑的声音:“要不然......明天你还是别去宴会了。”

    千铃回过头,神情疑惑地看着海月丰源的方向。走廊此刻没开灯,月光穿透落地窗照亮长长的廊道,海月丰源恰好站在阴影的角落,静谧的黑暗让她看不清哥哥的面庞。

    她不明所以:“为什么,之前不是年年都要让我去吗?”

    小时候千铃觉得无聊,撒泼打滚不愿意去。宫山婆婆无可奈何的时候,穿着高定晚礼服的姐姐忽然出现,一把拎起她,打包塞进轿车里。

    动作行云流水,神情从容平静。

    小小的千铃也很平静,因为四脚悬空的那一刻,她看到西装革履的哥哥抄着衣架赶回来了......

    很难想象今天他会说出“要不然明天你还是别去宴会了”的话。

    千铃的疑惑并没有得到回应,片刻的安静后,她仿佛听到一声叹息,轻得像幻觉,转瞬即逝。

    “算了,明天你就待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现在就赶紧去睡觉吧。”

    海月丰源不容分说地把千铃推回卧室。千铃从语焉不详中察觉到不对劲,干脆放下手刹,不让轮椅前进半步,仰着头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有些突发情况需要紧急处理。”

    “真的么?”

    “真的。”

    无声地僵持几秒后,千铃像是信了他的解释,放开手刹任他推走:“那早点弄完早点回家。”

    她打着哈欠,说话都有些含糊:“不然被宫山婆婆抓到你就惨咯。”

    海月丰源说:“你姐姐就快要回来了,到时候我就能轻松多了。对了,你想让她给你带什么礼物?”

    “没什么想要的,她已经问过我了,还说要给我拔几根狮子鬃毛找部落祭司做幸运手环。她成天满世界跑,你也一样......一个环球旅行,一个跨国出差,就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死了。”

    海月丰源把她放回床上,听着她嘟嘟囔囔个不停,丝毫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早熟冷淡。

    此刻,她既不是面冷心热的海月学姐,也不是随和包容的千铃小姐,更不是高官显贵们敬畏的预言师。这一时刻,她只是一个向家人抱怨聚少离多的高中生。

    “天天都这么忙,好歹给自己放个假吧,哥。”

    “晚安——”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沉沉陷入梦乡。

    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她的睡颜。

    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屋外,远灯光刺破黑暗。海月丰源给她掩好被角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走出主宅大门。

    他坐进车后座,系上安全带后,忽然抬头看向山庄的某一扇窗户,那是他刚离开的房间。

    海月丰源的神色柔和了几分,隔着车窗低声回应:“晚安。”

    “什么?”司机摸不着头脑,问:“社长,请问是有什么吩咐吗?”

    海月丰源再度变回平时的神态,语气毫无波澜起伏:“没什么,出发吧。”

    ......

    由于还需要时间侦查,吉野家作为案发现场被封锁起来,吉野顺平暂时被安置到酒店里。

    陪着他的工作人员帮他办理完入住手续后,考虑到他或许希望一个人静静,说了一声“我就住在隔壁,有需要叫我”,把电话号码也一并给了他之后,就留他一个人清静了。

    吉野顺平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不远处忽然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男人趴在窗边,缝合线贯穿脸颊,蓝色的长发分两股束在胸前。

    “真人先生?”吉野顺平大惊,顾不上哀伤,急切地冲过去打开窗户,把他拽进屋里:“你怎么在窗外!这可是28楼!”

    真人轻松跨过窗台,无所谓地说:“对咒灵而言,28楼可算不上什么。”

    顺平也反应过来了,讪讪地转过脸,既尴尬又懊恼自己大惊小怪。肩上忽然传来一股力道,揽着他靠在冰凉的怀抱里。

    真人低下头歪脸看他,蓝色头发垂落在胸前,他笑着问:“顺平在关心我吗?”

    吉野顺平有些难为情,嗫嚅着想要开口,真人却打断了他:“我刚刚看到你很难过,你可以和我说说吗?”

    伤口突然被触及,原本负面情绪被中断的顺平再度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钝痛。

    他像合紧的蚌壳,闭嘴不言。

    真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抵触的样子,他的眼睛轻轻一动,说:“我刚刚路过你家。”

    “家”

    这个字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的稻草,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顺着真人的力度蜷缩在他的怀抱中,隐约的哭声渐渐传出。

    从出家门后他一直强忍着情绪,此刻终于溃不成军,悲伤、迷茫、不甘、怨恨等情绪随着眼泪,决堤般奔涌而出。

    在顺平看不到的视野里,真人随着惨痛的哭声露出得逞的笑意。

    他耐心地等待哭声逐渐熄灭,开场说:“人类会因他人产生情绪波动,同时又是其他人类情绪的载体,这应该就是你们常常说的‘羁绊’吧?”

    “影视剧里常说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那说明‘家’其实是家人之间的羁绊,可是顺平啊——”

    理性、平静的叙述中断了,真人忽然长叹一口气,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你没有家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哭到手脚发麻的少年霎时间被击中,心中茫然。

    吉野顺平不过是个17岁的少年,遭受校园暴力的精神世界尚未重建好,人生对他而言是一片茫然的黑海,而长久陪伴他的船灯已经破碎跌入大海中。

    这个年轻的舵手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人忽然说:“我在现场看到了一种药物,或许就是导致惨剧发生的原因。”

    “药物?”顺平茫然地抬起头,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什么药物?”

    真人说:“一种能吸引咒灵的药物,如果不是有渠道、有手段的人很难找到这种药。你最近有得罪什么有钱又恶劣的人吗?”

    有钱又恶劣。

    顺平喃喃重复,小巷里几个小混混的脸逐渐浮现在脑海里,他们的领头人恰好就是一个富二代,他的身影常常出现在校园霸凌的现场。

    答案几乎水落石出。

    想起往日的欺凌,顺平的眼神逐渐充满愤懑。真人满意地勾起嘴角,嘴上却说:“嗯.....应该是我多虑了,顺平你是一个学生,你又能结仇到哪儿去呢?”

    “不,”顺平斩钉截铁地说:“有一群人,他们绝对有这种动机和能力。”

    真人叹了一口气:“你要报仇吗?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怎么能对抗得了那群有钱有权的富二代呢?”

    顺平不甘心,却忽然想起真人轻松爬上28楼向他敲玻璃的场景,他像是抓紧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真人的手,说:“真人先生,我知道你可以改造人类,你有办法帮我吗?”

    真人弯起嘴角,和善地说:“当然可以,只要顺平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只是......”

    顺平急切地问:“只是什么?”

    “只是造成这出悲剧的真凶,真的只有那群人吗?”真人十分诚恳,异色的双瞳在灯光的照映下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在我看来,制造出这种药物的人才是悲剧的源头。源头不断,悲剧也不会终结,今天是你,明天或许就是其他人。”

    顺平不由自主地追问:“究竟是谁造了这种东西?”

    真人像是怕泄露了惊天大秘密,凑近低语道:“幽浮集团——”

    “虽然说是幽浮集团旗下的三武制药公司研发的药物,可是这种东西没有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雄厚的资金是无法研究出来的。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每三个月就要查一次账的母公司能不知道资金异常吗?”

    “不过,”真人故作苦恼地说:“幽浮集团的掌舵人,海月丰源你应该是很难靠近,报仇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了。”

    顺平低下头,光影淹没他的神情,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真人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隐隐的劝诱:“你认识他的妹妹?”

    吉野顺平僵硬地抬起头,视线落在真人指间夹着一张硬纸片。那是今天海月千铃交给他,被珍而重之放进口袋里的名片,那是一份沉甸甸的善意。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荡荡。

    吉野顺平抬起头,再度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只是这次换来的不再是耐心的开解,而是看似温柔实则冷酷的警告。

    “不可以哦,顺平,你不可以对罪魁祸首的家人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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