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挨着桑溪坐了下来,随手抹了把脑袋,桑溪就这样眼含笑意地看着他,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呦~方未,几年不见迷上了寸头啦!你别说,还挺帅。”
方未是桑溪的中学同学,初高中六年的情谊,所以他算是桑溪在毕业后联系比较紧密的人了,这次他趁自己好不容易休个假,就来了榕城,好兄弟聚一聚。
真奇怪,明明觉得时间早就让人分不出彼此,但次次见面时,都还是彼此最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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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聊。头顶是绚烂光影的碰撞,耳边是方未的絮絮叨叨,他还时不时拉着桑溪比划,酒吧里吵闹得惊人。
“哎,桑溪,你还记不记得那会儿……额……高中那会儿,庆祝啥来着?”
“我们几个悄摸翘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去KTV嗨来着……”
方未好像有点醉了,又开始讲小时候怎么被狗追的英勇事迹,自言自语,咕咕囔囔,声音也好像消了下去。
耳边应该换了一首当下很火的流行歌,有些旧时光的味道
“翻开的日记页
记着谁的旧相片
摘下的银杏叶
……”
两颗冰球在威士忌杯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桑溪盯着冰球,他觉得自己还是欣赏不来“橘子日落”。
放松的指尖泛着些微粉,很有骨感,而此刻手的主人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上眼睑低垂,睫毛盖住了大部分情绪。
事实上,桑溪此刻有些神游天外。
他想,他知道是为了庆祝什么,毕竟自己刚得了数学奥赛省一,正是臭屁的年纪,拉着那人神气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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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江神,怎么样~我nb吧!不要太为我骄傲。”
桑溪似乎听见了自己年轻时有些犯贱欠揍的声音,他轻轻“啧”了一声,没有人注意。
那个人玻璃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却又像远处岚山氤氲出飘渺薄雾,那座山一定有流水淌过,反正一定很招十六七岁的桑溪喜欢,不然怎么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想转移视线呢。
听到他的话,那人像看着小孩儿炫耀自己的新玩具一样,眼里淡淡浮现出笑意,语气诱哄:
“不是说好了要出去庆祝?
小点声,嗯?”
彼时第二节晚自习刚刚结束,苦苦征战题海快一小时的同学们又活了过来。在这个精力似乎永远也花不完的年纪,成功达成成就“猴子下山”,教室里还挺热闹。
其实说是翘了晚自习还不大准确,他们几个打算出去庆祝的都是经由家长说明情况,并获得老师准许的,但细节美化过而已,只有当时不在一个班的方未大大方方逃了一节晚自习,东窗事发后没好过就是了。
他们订了一个KTV的小包间,KTV是一个同学舅舅开的,比较安全,几个同学心无旁骛的玩儿,玩着玩着就玩嗨了。
耳边炸开了摇滚风的音乐,然后突兀插入的一段声嘶力竭的说唱让人难以接受。
桑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捏着一罐可乐,乐颠颠儿地朝那人旁边奔去,然后玩笑似的跟人手边的可乐碰了个杯,没心没肺得笑。
他就这样站在一边,弯着腰低下头把手里仅剩一点的可乐喝了个精光
“啧啊……”他还发出了一声赞叹,然后一屁股挨着那人坐下了。
那个人就勾着嘴角望着他,似乎是桑溪说了句什么,他倾了倾上半身,侧脸微微凑近了对方的耳朵,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桑溪狡黠的眼睛闪了闪,退远了点距离,提高声音:
“我说——你怎么不去玩!来呀,江哥哥,一起来玩儿呀。”语音要落下时又倏地靠近了他。
被叫住名字的人扭过头看了他两秒,无奈道:
“可乐都喝醉了?”
不等人做出反应 ,他就接着问:“我是谁?”
桑溪听他说完就笑了,装作艰难地想了想,缓缓启唇——
“江、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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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对了,我听说江衔是不是快回过啦?”
方未乍起的一句话让桑溪从回忆里脱离出来,但还没回过神,脑子还没归位嘴巴就已经发出了疑问。
方未似乎也就真是听说,糊里糊涂地抹了一把圆寸,解释说:
“我听说……好像是回来办个展,不过,我觉着吧,这消息不保真,没听说他要回国发展了呀……”
桑溪没答话,总是挂在嘴角的笑意也落了下去。
又一会儿,方未已经趴下,桑溪拒绝了好几个来搭讪的人,也慢慢就觉得没了意思,估摸着该走了。他是这么计较的,也就这么行动了。
只见男人抓住醉鬼伙伴的一边胳膊就将人带了起来,正准备把对方的胳膊抬高往肩上挂时,看似昏死过去的人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快速站直了身子,眼睛亮的发光。
桑溪试图跟这个一眼醉的人讲道理,骗着他慢慢朝门外街道边上走去,整个过程中方未也还在念念叨叨,不明白他在嘀咕什么。
约好了车,交接好了保留一丝清明,并反复确认自己OK的醉鬼,桑溪在路边停了一会儿,直到又驶过的一辆车扬起了凉风,他才慢慢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