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捡起落在地上的银色手链，虽然他这个穷人对珠宝一窍不通，但也能看出来其做工精细，价格不菲。

    无人在意一个收拾残局的服务生，他看了眼逐渐放松的这群人，又按表计估算了下，刚刚那位林小姐离开不过3分钟，应该还是可以追上去的。

    他在常勇耳边低声简要地说明了情况，得到了一个快去快回的眼神。

    迅速清理干净地面，他确定没有什么遗落，把推车放回吧台，便出了包间。

    一路上的其他房间都没人，直到接近电梯口，他突然听见说话声隐隐约约从半掩着门的房间传来。

    是林小姐吗？

    方云脚步一顿。

    他打算就在门口等一分钟，要是对方还不出来，就把手链送到楼下前台保管。

    “羽行，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吗……可不可以让我再多陪陪你，就算只有一个月也行，我受不了这么突然的分手。从你和我提分手的那天起，我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每晚都在想，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年轻男人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挽留，而听清内容的方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没想到撞见了小情侣的分手现场，他还是先走吧，人家感情私事不好再听下去。

    ……

    房间里，林羽行站在门把手边上，冷漠的脸上已经开始逐渐不耐烦起来。

    眼前的男人20岁出头，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单就长相来说很讨年轻女孩子的喜欢，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是温柔并且听话的类型。

    听话、懂得感恩、不自作聪明，林羽行对每一个“男朋友”的要求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

    由她开始的“恋爱游戏”，必须由她来主导，就算她说要结束了，对方完美的表现应该是闭上嘴，乖乖离开。

    花着她的钱享受物质上的优待，还要她反过来照顾他的情绪，呵呵，把她当冤大头吗？

    她懒得和对方多说一句，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司机，让他在下面等着。

    手腕被人忽然抓住，她顿了顿，终于顺着那只手抬眼看向对方。

    “我——”

    秦晓阳被林羽行的眼神吓到，不自觉松开手，他意识到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显得咄咄逼人，反而适得其反。

    自从两个星期前林羽行提了分手，他感觉自己像是突然从天堂掉落到了地狱。

    衣食住行不再有专人负责、各种高级的消费场所不再能刷脸出入、市中心的大平层也不能住了……如果从没拥有过这样的生活也就算了，习惯了一切要求都有人满足的生活，又如何能够甘心再做一个普通人。

    更何况，他的事业才刚起步，靠着和她交往期间拿到的资源，只积累了一小波粉丝。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下一步是通过大热门综艺进入更多人的视线，但就在前两天，节目组告诉他已经有别的人选了。他就这样被人轻飘飘一句话换下来了。

    秦晓阳这才再次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等级森严的行业根本站不住脚，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持，不论做什么都会受到阻碍。

    可是试图联络林羽行并挽回她太难了，她的行踪保密，之前的联络方式都交给助理处理了，蹲守约会去过的场所也没有消息。

    她强势地闯入他的世界，给他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又不留痕迹地消失……

    而他什么也做不到。

    秦晓阳认清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去寻找其他机会。

    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他说出了自己反复在大脑里练习的话，但是很显然对方比想象得更加冷淡，更加无懈可击，仿佛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真可悲，被人随意地丢弃了。

    在卑微地恳求时，他听到的不是自己的说话声，而是自尊像被打破的镜子慢慢地碎落在地的声音，每一个碎片里都是他自己挣扎、惶恐、软弱的样子。

    他似乎能听见林羽行嘲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逐渐混乱、越发刺耳。

    “喂——”

    真实的声音将秦晓阳从遥远的想象中拉回来。

    林羽行正疑惑地看着他。

    秦晓阳回过神，擦了下额头的汗，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最近没睡好，总是一不小心走神……”

    林羽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眨了眨眼，毫无征兆地突然笑出声。

    “你刚刚用很可怕的眼神在看我，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

    什么？

    秦晓阳慌张道：“没有、我不是，我真的只是因为太难过了所以……”

    “原来是这样，太好了。”林羽行笑眼弯弯，粉嫩饱满的唇瓣一张一合，却吐出了刺痛人心的话语，“我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挑中了一个挺有勇气的人，原来不是，你还是很胆小很听话呢，那我就放心了。”

    ……她在说什么？

    发现了他真实想法后，还敢挑衅他？

    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独处的房间里，明明只要他捂住她的嘴，她就再也说不了话；只要他扼住她的脖颈，她就再也不能呼吸。

    她拥有的所有令她可以藐视自己的东西，在这里都不存在，她到底嚣张什么？他又在害怕什么？

    秦晓阳的身体不住地发抖，肌肉紧绷，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忍不住向前一步。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清楚到底想要什么。”

    秦晓阳愣住，忽然想起半年前初见。

    ……

    经纪人带着紧张不安的他来到老板的办公室，他僵硬地站着在办公桌面前，椅背旋转，露出一个年轻女孩。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没有多余的首饰，头发又黑又直拖长到腰间，素面朝天也很漂亮，乍一看就是男生幻想里常出现邻家女孩。

    精致小巧的五官，柔和的脸部线条，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给人一种亲近感。

    也许是因为这样，初见时她并没有笑。

    双手交叉，支起下巴，面无表情歪头看他：“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琉璃色的眼睛很清澈，让他无处隐藏。

    ……

    秦晓阳泄气，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谈好的综艺掉了，原定大制作的男二没了，经纪人也不如以前重视我了，只亲自带着手下的另一个人……待遇变差了去哪里都感觉到别人看我的眼光变了，呵，还不如谁也不认识我的时候，不如无视我。”

    “原来如此，真麻烦……”林羽行低头沉思。

    麻烦吗？

    秦晓阳苦笑，果然，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怎么能理解他的生存环境。

    林羽行半蹲下来，和他对视：“我会让助理给你换一个经纪人的，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一个非科班出身只会唱啊跳啊的小鲜肉，演技又差得不行，制作人会选你才是脑子进水吧？与其跑到别人面前丢人现眼，还是滚回去好好练习吧。”

    “唉，你也就只有这张脸能看了，演起戏还五官横飞，我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林羽行抛下一句悠悠的感叹，留下秦晓阳一个人呆呆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