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寒柳疯狂地在心里劝说自己。
许应梵不是死了，她只是暂时忘记了自己。
可，
眼前这个许应梵，怎么都不像那个唯唯诺诺，说话斯斯文文，会拉着自己讨论这个月的新番的许应梵了。
在许应梵顶着没有瞳孔的眼睛，微笑着走到满寒柳面前的时候。
满寒柳想，就这样死了也好吧。
或者，不是死了，而是一起变成怪物。
她本来就是个不合群的怪物，不是吗?
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清醒时间，满寒柳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好像看不见，心脏急促地跳跃声就可以变缓一些。
可她发现，面对这样的时刻，自己想起的还是那抹栗色的身影。
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能听到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满寒柳试探性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云开见日。
是在做梦吗，正逆着光的身影，微风下飘逸的长发，和自己第一天遇见叶秋霏的场景不谋而合。
原来，人死前真的会有走马灯的瞬间。
等等……她，动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宿管阿姨和只有眼白的许应梵都像人体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连风声都消失了。
那道身影本来是坐着的，此刻从围栏上一跃而下，双脚踩在了地面，她一步步朝着满寒柳的方向走近，却在一个不远不近地地方停下。
那个位置，满寒柳看不清她的模样。
她也没有听到那个人的脚步声。
她只能看见那个人抬手一挥，许应梵和宿管阿姨就像受到了某种反应，恢复了正常，随后一下瘫倒在了地上。
简直不可置信。
那个人勾唇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如同勾人的鬼魅，不紧不慢，还带着笑意。
“总有人想要破坏规则呢。”
满寒柳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她的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带着一种超脱凡尘的气质，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周围的环境。
“你是谁？”
满寒柳的声音颤抖，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那女子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满寒柳只感觉一只冰冷修长的手搭在了自己的额间，慢慢向上移动。
刘海被拨了上去，满寒柳的眼睛写满了惊恐，那个不知道是来自天堂还是地狱的声音响起。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呢。”
那双手慢慢往下，满寒柳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想要看清这个人的长相，那只手却遮住了所有的光线，眼前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我是规则的制定者。”
“他们会被遗忘，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而你，满寒柳，你将记住这一切，因为……你看到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吧。”
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
宇文安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罢了。
——
意识逐渐模糊，满寒柳陷入了梦魇之中。
她不断反复地梦到自己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她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下坠。
陷入更深的深渊。
“这孩子有点轻微的发烧，体力不支导致的暂时昏迷，问题不大。”
“嗯好，王老师再见。”
挂断了电话，一身黑色风衣的校医周清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开始着手给满寒柳配药。
翻找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满寒柳睁开了眼睛。
终于逃脱了那个无底的深渊。
满寒柳感觉自己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努力抓着身侧白色的床单，她强撑着力气支起了身子。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了周清。
入目是一个高挑的身影，周清的动作不慌不忙，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和这个学校简直格格不入。
周清有所察觉似的转过头。
“满同学，你已经醒了吗？”
满寒柳没有回答，愣愣地看着周清的笑容，那个自己怎么也看不清面容的人，当时笑着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一个笑容吧？
“许应梵。
她现在还好吗？”
满寒柳下意识地张口问道。
周清似乎有些意外，反应过来依旧如沐春风地微笑着，“是许同学把你送来的，她说你和她都是值日生，碰巧一起倒寝室垃圾的时候，你突然摔倒了。”
“你放心，她背着你过来的时候就是看起来有些累，没什么大问题，她现在已经回教室上课去了。”
是这样吗？
满寒柳分的清梦境和现实。
那根本就不是梦，一切都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那眼眶里只剩下一片青白的样子，满寒柳不想去回想，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去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当时的场景。
她想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了。
变成怪物了的许应梵和宿管阿姨。
还有那个逆着光，让自己“逃”了出来的神秘人。
“嗯。”满寒柳没有多说什么，接过周清递来的温水，两只手小心地捧着，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她的动作有些过于不自然了，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想，那个人和周校医笑起来不应该是一样的。
意识迷离间，额头突然一片冰凉。
满寒柳的身体绷直，头还快速地晃动了一下，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女人的手……
周清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从床头的柜子上扯出几张纸巾，自然地俯下身子，擦满寒柳一个激灵，手中杯子溅出水侵湿了的被子。
“对，对不起！”
满寒柳慌乱地道歉，看着自己腿上搭着的湿了一片的白色薄被，有些无措，在发现自己额头上只是被贴了一个退烧用的冰凉贴的时候，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
周清微垂着眸子，轻轻用手碰了碰她贴了退烧贴的额头，语气轻柔地安慰。
“你也不是故意的。”说着，他收回手，将桌子上的几瓶药一个个打开，倒出需要的用量在自己手心，“先把药吃了吧，先只给你开一顿的看看情况哦。”
满寒柳吞咽了口口水，看着那大大小小的药丸，点头应下了。
一颗颗药吞进肚子里，满寒柳才有了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下课铃声响起。
不多时，许应梵就敲响了医务室的门。
“周老师在吗？”
“请进。”
得了周清的应允，许应梵推开了门，看见床上靠坐着的满寒柳，她快速地踏进医务室，关上门，然后跑到了满寒柳身边。
“满寒柳，你没事了吧？”
她的语气里都透露着焦急。
她还记得?
满寒柳有些意外，又听见许应梵继续说道，“当时我俩聊天聊得好好的，你突然就晕倒了，吓死了我。”
闻言，满寒柳的面色一愣。
她微微抬眸开始试探。
“许应梵，你还记得我当时在宿舍走廊上和你说的话吗？就是我昏倒之前说的。”
许应梵明显被问愣住了。
她抬手，食指抵在唇边思考了好一阵，得出了结论，“满寒柳，可能当时太着急了，我竟然全都忘记了，啊啊啊啊，你快点帮我回忆一下。”
果然。
满寒柳勾唇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
她听见自己的嗓子有些闷闷的。
“我说，许应梵，我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