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和江穆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一阵，忽然抬头一笑：“开个玩笑，我很喜欢的。”
江穆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该说他很乐观吗，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在开玩笑。
小白把印着草莓图案的饼干攥在手里，低着头打量着包装，“其实丧尸没有那么容易饿的，就算是饿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事。”
“我觉得你们人类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些……物资？”他说最后两个字时有点不确定，不知道自己用词是否准确。
江穆微微抿唇，鞋底不经意碾过落满灰尘的瓷砖地板上剥落的墙皮。
“你倒是挺为人类考虑的。”
小白抬起指尖挠了挠脸，忽略他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他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没有回答，江穆也没有继续往下追问，只是扬起下巴指了指小丧尸手中的饼干。
“既然不容易饿，那一盒应该够你这半个月的伙食了，也省的我之后再来给你送。”
“呃……”
小白抬头看他:“其实我没想到会有人来给我食物。”
“饿死的话，我们珍贵的实验体就没有了。”
江穆语气淡淡，对小白话语间隐藏着的感激无动于衷。
走廊的风裹着孩童的笑声涌进来，小白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那个小女孩还好吗？”
江穆顿了顿，回头望了眼走廊外墙之外的景象：“她很好，现在由后勤组照看着。”
他的声音停了一秒，又补充道。
“和那些同样因为丧尸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们在一起。”
小白瞳孔突然收缩，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眼底的光慢慢熄灭，刚刚想要说出口的话也堵在了喉间。
江穆打量着他的神色，半是试探地开口：“你想见见她？”
小白沉默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试探。
“可以吗？”
“孩子不能见丧尸。”江穆看着他，“太过危险。”
小白愣了愣，扯出一个笑容：“好吧，也是呢。”
见他没再多说什么，江穆转过身想离开，忽然皱了皱眉，回头瞥了眼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墙角的小白。
“既然闲的没事可以把这里收拾一下，我看你似乎待得也不太舒服。”
乱七八糟的杂货间，地上也是一片狼藉，江穆有点轻微洁癖，换作他长时间待在这个房间一定会受不了的。
小白歪歪脑袋：“没有啊，我觉得这里很好，只是没我之前睡森林时那么宽敞。”
江穆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劝一只丧尸打扫自己的房间，简直是有点可笑了。
大概是面前这只丧尸各种方面都与人太过相似，才总让他有种与人类交流的错觉。
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江穆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太阳初升，基地的一切已然苏醒过来。安装好的太阳能板在楼顶汲取今日的阳光，广场上传来烤兽肉的香气，是前几天外出勘探人员捕猎的成果。
楼顶晾晒的麻布被单被风吹起，负责种植的人员穿过顶楼的菜园观察蔬菜的长势。
为了节约末世里珍贵的水资源，中央广场的喷泉已经停水了很久了，只剩光秃秃的摆设，几个半大孩子追逐着跑过干涸的水池边。
路上，江穆路过医疗中心，透过窗户瞥见值早班的护士在为作战受伤的伤员更换绷带，身后的药柜整齐放着各类药瓶，他们上次搜寻制药厂的时候带回来了很多，库存足够撑很久。
虽说时间还早，后勤部已经忙碌了起来。不远处年轻女人带着几个孩子玩耍的身影映入眼帘，江穆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
他走路没有声音，直到走到身前时，女人才发现他的身影，由半蹲的姿势起身笑着同江穆打了招呼。
“穆哥。”
江穆微笑着同她点了点头，目光移到那几个孩子身上。
“江哥哥！”
其中一个小女孩像颗裹着阳光的炮弹冲过来揽住他的腰，江穆微微弯腰，回给她同样一个拥抱。
他蹲下身平视女孩，她的发梢沐浴阳光闪出金色的碎光，眉眼笑意盈盈，全然看不出前几日刚将她从那个被丧尸攻陷的营地救回时的那种惶恐不安。
小孩子的确在这点好，陈旧的伤痛很容易就被眼前即时新的快乐冲散，并不会长久沉溺于痛苦中无法自拔。
江穆摸了摸她的头发，想到那个蜷缩在杂货间的身影，忽然开口。
“果果，你还记得吗，在我们遇到你那天，还有一个……”
在如何称呼小白这件事犯了难，江穆不着痕迹地微微蹙眉，看着女孩懵懂的眼神，斟酌了片刻道：“一个大哥哥，他当时在保护你对吗？”
黑葡萄似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果果笑起来：“嗯！当时果果很害怕，但那个大哥哥想要带我离开那里！”
“他的手心好凉好凉，像冰柜，可是..."小小的手掌按在鹅黄色连衣裙胸口，“这里暖暖的。”
江穆张了张嘴，却未说出什么，听到稚嫩的童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江哥哥是不是把大哥哥也一起救回来了，果果想和大哥哥一起玩！”
女孩期盼的目光热烈得灼眼，江穆一时语塞，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江穆回过头，看到关柔拿着写满笔记的记录本站在身后，轻轻喊了一声“穆哥”。
江穆心下了然，裹着战术手套的手再度抚上小女孩的头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之后有机会的话，果果说不定可以和大哥哥一起玩。”
小孩的耳中听不到“有机会”“说不定”这些限定词，只是扬起白嫩的小手欢呼：“太好啦，果果要给大哥哥讲果果新学会的故事！”
江穆笑着附和了两句，站起身同关柔一同向实验室走去。
“什么情况？”
“卜老师刚刚新的实验结果，那家伙的血清里有丧尸病毒的抗体成分，并且含量相当高。”关柔说着，将手中的记录本递给江穆看。
江穆不可思议地盯着手中记录本上的数据看了好几遍，即使他们之前有过猜想，但真的确定时，又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丧尸的血液，含有丧尸病毒的抗体？”
匪夷所思。
关柔沉默着没有接话，在一开始看到这个实验结果时，她的震惊比起江穆是过犹之而不及。
“卜老师怎么说？”
起初的震惊过后，江穆此时更想知道专业人士的态度。
“卜老师刚刚已经走了，说是要把结果向上汇报，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了。”
“他还真是迫不及待。”
江穆按了按太阳穴，他已经能想象到昨天抽取血液之后卜林定是在实验室通宵了白天加一整个夜晚才能这么迅速地得到结果。
关柔不置可否：“毕竟是抗体，如果是我负责这一块的话应该不会比他强到哪里去。”
“那实验体怎么办？我们还要在卜老师不在的这段时间进行自主实验吗？”
江穆下意识回头望了眼，目光停在那间杂货间的位置了几秒。
“或许可以在其他方面开展一些试验。”
正午的烈阳炙烤着训练场，小白正趴在窗台上数楼下换岗的士兵，这个基地的各方面管理全面得远超他的想象，这还是小白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士兵。
或许也不是士兵，只是幸存者临时组建起来的防御队伍。
月光斜斜地照进杂货间，小白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外的星星。铁栏将夜空切割开来，使得他一向爱看的天空都显得支离破碎。
这里的天空果然没有森林里好看啊。
小白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发散思绪。窗台的角落里放着早上那个饼干盒的包装，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虽说早上是那样对江穆说的，但是饿跟馋并不是一回事，放在手边的一盒饼干对小白的吸引力，大概和一个活生生的人对正常丧尸的吸引力相当吧。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
江穆扔进来个牛皮纸袋，曲奇的甜香瞬间盈满房间。
他背光站在门口，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基地吃不完的过期食品，送你了。”
小白捏着尚带余温的曲奇，抬眼不解地看向江穆。
“我只是没有体温，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温度的。”
江穆挑了挑眉：“是吗，其实是后勤部练手烤制失败的产物，与其浪费，不如就丢给你了。”
小白摸摸脑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吧，这就是你们人类的节约。”
酥脆的饼干在齿间碎裂，小白眨眨眼，忽然明白这袋曲奇为何被称为烤制失败了。
“好咸……”
江穆看着被咸到也依然不舍得吐掉嘴里饼干的小白：“看来你也有味觉。”
“那是当然啦！”
江穆双手抱臂斜靠在门边，静静地盯着小白慢条斯理地啃着手里的饼干，忽然注意到他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别告诉我你觉得太咸吃不下去，实验体没有资格对伙食提要求。”
江穆挑眉，却紧接着听到小白开口道。
“对了，可以给我一支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