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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得雁奴?

    “你怎么了?”

    邝韫好奇地看谢昭野,不知道为什么他刚看完手里的纸条,就变了脸色。

    谢昭野瞥他一眼,又看了眼刚走马上任的青县知县,沉吟片刻,“我有事要回去,这里交给你,没问题吧?”

    邝韫傻了眼,“哈?交给我?”

    谢昭野已经去牵马了,邝韫赶紧跟上他,“不是,发生什么了?而且我怎么知道——”

    “跟了我这么久还没学到一丁半点?”谢昭野不耐,“流程你应该知道,这里的情况和上旬去的苇县也没有什么不同的,有什么实在拿不准主意的再让人给我传信,若无事,我今夜就赶回来了。”

    见他这样,邝韫反应过来,“是不是太子殿下出什么事了?”

    谢昭野本来懒得理他,但想到江烬梧有意把他带回上京培养,才言简意赅回了句,“说是染了风寒,我回去瞧一眼。”

    说罢,他已翻身上马。

    邝韫看着他身影一溜烟跑远,后知后觉想,这个人是不是对太子关心过度了?又不大像书里说的那种奸臣的谄媚……他也不算奸臣。

    从青县回去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骑马大约要两个时辰。

    他说今夜就能赶回来,恐怕也就只能看上一眼罢了,就为了看一眼便跑回去?至于吗?

    不过,谢昭野今夜是赶不不回来了。

    他一路纵马,风尘仆仆回来,因为担心江烬梧也没留意到他住处的过度安静,他虽不大要人伺候,但外头也会留两个侍奉的下人。今日却是全没有了。

    谢昭野推门直接进了江烬梧的寝房。

    一扭头,就透过屏风看见了他躺在床上的模糊身影。

    他刚进来,江烬梧就坐起来了。

    其实他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睁着眼睛,脑子有些迷糊,现下听到动静才坐起来。

    谢昭野沉着脸走进去,伸手就要去抚他的脸,“不是受了风寒?怎么坐起来了?”

    江烬梧吓了一大跳,惊慌地躲开他的手,瞪着扑闪的大眼睛看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放肆!”

    谢昭野怔然。

    这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江烬梧的声音很好听,但他向来稳重,说话也大多是不急不缓,温和沉稳的,即便是同他急时,也不会如此刻这样……满是直白的锐意,更似少年时的他。

    谢昭野看了他片刻,“殿下?”

    他眸光紧紧盯着他的神情变化,一丝一毫都不敢放过。

    江烬梧一脸警惕,也在盯着他,“你认得孤?”

    谢昭野眸子有一瞬愕然,一闪而过。

    “殿下不知道臣是谁吗?”他压着干涩的嗓子问。

    他这话倒让江烬梧烦恼了,江烬梧已经确定面前的人身上并无恶意,不像是刺客,于是只能蹙着眉猜测,“你不是宫人,也不像侍卫……看你模样……孤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呢?”

    谢昭野眸光轻颤着垂了垂,复又抬起,他问:“殿下不记得臣,那记得,雁奴吗?”

    “你也认得雁奴?”江烬梧惊讶,“这么说你也认识褚大人了?你是褚大人的好友?也不对啊……就算你是褚大人的好友,怎么会出现在孤的东宫呢……哦,不对,这里好像也不是孤的东宫……嘶,这里是哪?”

    江烬梧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愣了。

    他脑子一迷糊就开始疼,疼得他用力地,狠狠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嘀咕着,“孤是不是病了?怎么头这么疼啊。”

    谢昭野见他狠敲自己脑袋,吓得眼皮子一跳,在他要砸第二下的时候,飞快地用自己的手挡了上去。

    江烬梧看他,“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谢昭野反手握住他的手,半蹲下身,稍仰了仰头看着他,语气尽量平稳,“殿下,我就是雁奴,你不记得了吗?”

    江烬梧眼睛瞪得更大,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

    “你,你,你大胆!”他气得都不顾自己头疼了,“你是把孤当什么傻子了吗?你知道雁奴才多大吗?你冒充别人就罢了,竟然在孤的跟前说你是雁奴?雁奴今年虚岁才五岁!”

    ……

    谢昭野想,自己这一生为数不多脱离掌控的事,大抵都和江烬梧有关了。

    “殿下。”他喊,“你知道现在是宣徽几年吗?”

    他刚问完,还未得到江烬梧的回答,就听吱呀一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然后,和一脸错愕的默书对上了视线。

    “默书?”江烬梧看见了熟悉的人,略松了一口气,掀开被褥就要下床,默书眼皮一跳,赶紧制止他,“殿下不急,您身子还没恢复呢。”

    江烬梧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才问,“默书,孤这是怎么了?”

    默书一副无奈又忧虑的样子,柔声反问,“殿下一点也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江烬梧愣了一会,“……好似,记得一点,有人推了我,然后,然后我就掉进池子里了………”

    默书立刻意识到,江烬梧此时的记忆应该是在宣徽十一年的十一月,江烬梧被推进快要结冰的池子里,高烧了四五日。

    果然,被提醒之后,江烬梧的记忆逐渐清晰,只是还是难受,于是苦着脸跟默书说,“默书,孤的头好疼啊,父皇和母后呢?这里是哪儿?不是东宫也不像坤宁宫……但是很眼熟,孤以前来过这里吗?”

    默书的神色无懈可击,微微俯身,“陛下与娘娘因着担心殿下在宫中再被人暗害,所以暂时把您安置在京畿的皇家别院,娘娘才来瞧过您,刚走不久,大约是宫里的调查有结果了。”

    江烬梧蹙蹙眉,“这样啊……不知道为什么,才睡了一觉,好像很久没有见母后了……”

    “默书,孤什么时候能回宫?父皇和母后一定很担心我。”

    说着,他就想下地,被默书好歹拦住了。

    不知道是不能回宫的缘故,还是依旧不舒服的缘故,他仍恹恹的,只是又瞥到谢昭野。

    “对了,孤差点忘了。默书,快叫人来把他抓了,好好审问,此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孤面前冒充雁奴!”

    默书也看了看谢昭野,一转眼就想好了说辞,“殿下怕是和谢大人有误会,谢大人……他跟您开玩笑呢,他若不是好人,娘娘也不能让他进来不是?”

    江烬梧又眨眨眼,一脸怀疑地看着谢昭野,“是吗?”

    但他好似确实觉得他面善,虽恼怒他对自己撒谎,还是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并不怎么生气。仿佛,仿佛对着此人,就是生不起气来。

    真是奇怪。

    他细细打量谢昭野的脸,眉心忍不住蹙起,“咦,怎么回事,虽说你是骗孤,可孤现在看你的模样,还真有些像雁奴……”

    默书心头猛跳,生怕江烬梧想起什么,连忙打断他联想:“殿下!您果然是睡迷糊了,您此前是见过谢大人的啊,大约只有一面之缘,所以才没记住吧?谢大人是褚小郎君的叔叔,叔侄相像,不足为奇。”

    江烬梧还是没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叔侄?”

    “这么说,雁奴以后也会生得像你这样好看?”

    这话显然是在和谢昭野说。

    默书祈求地看着他。

    谢昭野负于身后的手紧了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了,“殿下……觉得臣好看吗?”

    江烬梧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他还疑惑,“你平时都不照镜子吗?孤听说长得不好看的人不爱照镜子,难道你这样生得貌美的也不爱照镜子?”

    谢昭野想,如果不是此情此景,江烬梧这样的直率,他会更开心。

    江烬梧不知道眼前两人心思各异,只是想既然面前这人是雁奴的叔叔,那要不让他带个话……

    只是才刚想完,还没付诸行动,他的视野就忽然开始变化,五彩的世界突然变暗。

    江烬先是愣了两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才伸出手,一只手向前摸索,另一只手去摸自己脸颊的,从眼睛里流出的湿润,“默、默书?”

    他向前摸索的手被一只更温暖的手握住,耳边想起一声带着颤音的:“殿下。”

    这不是默书的声音,和不是默书的手。

    涂鄢匆忙推门进来,看见谢昭野也没有时间诧异,直接挤开他,“烬哥哥!”

    这是在叫他?

    江烬梧倒下的时候闭上了眼睛,有点迷糊的想,这又是谁?可是他好难受,没有精力细想,头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想冲破他的头皮……

    “疼……”他呓语。

    涂鄢再一次掏出了玉坠,将里面的蛊虫引进了江烬梧身体里。

    蛊虫刚进入他的身体没多久,他便疼得咬住下唇,额间渗出冷汗来,下唇也被咬出了血色。

    谢昭野半蹲在床前,握住江烬梧的手,明显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在疼得发抖,“殿下……”他哑着嗓音,手足无措,又抬手去探他的额头,却根本抚不平他皱起的眉,现在根本什么也思考不了,只能扭头厉声吼:“他很疼,很疼,你没看见吗?”

    涂鄢本来就烦,于是也冲他吼:“我看见了!我能不知道他疼吗?他为什么疼?还不是为了你!”

    她吼完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也根本不当回事了,反正这家伙已经亲眼撞见了,说什么都糊弄不过去,她还不如索性骂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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