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秦贵妃给进谗言的人还能有谁?江烬梧当时不知道,后来得知谢昭野往秦贵妃身边还放了钉子之后,一联想,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谢昭野的谋算也不难猜。
他并非是因为端慧,毕竟离间端慧这个本就没什么实权的公主和长乐宫的关系并没有实质的好处,他的目的是端慧那个心上人。
端慧的夫君不是勋爵出身,但家中三代从军,祖父那辈还曾在白家军待过,后面驻守地方去了。也是因为这段往事,所以秦贵妃根本不同意这一家尚公主,加之她一向眼高于顶,即便没想着送端慧去和亲,也一直打主意把她加入勋贵人家。
不管是端慧真被送去和亲了,还是江烬梧看着幼时兄妹的情分上帮了她一把,两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亏。
谢昭野弯弯唇,眼中似有讶异,“臣能有什么坏主意?殿下也太爱把臣往坏处想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委屈。
“殿下!”默书神色凝重,微微躬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江烬梧面沉如水,沉默片刻后道,“让坤离去吧。”
“是。”
谢昭野也收敛了笑相,“怎么了?”
“还不知。陛下见了暗卫队的首领,仿佛是在找什么人。”
谢昭野微蹙眉心,不过既然江烬梧已经有了打算,他便没有揪着问了。
江烬梧扭头还是把他赶出宫去了。
在外头还无甚,现在回了宫,他刚一回来,盯着东宫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他可不想多生事端。
谢昭野想耍赖,可惜耍了个寂寞,在被朱雀卫拎回府和自己翻宫墙回府中选择了后者。
——前者也太没面子了。
*
第二日,大朝会。
江烬梧离京好一阵子了,如今回来了,金州疫情平复,诸多事情也要重新提上日程了。
不说其他,就六部那许多折子和案卷都还等着他看。
且不管江烬梧在金州这段日子朝廷里多少人心思活跃,如今他回来,不管是多活跃的小心思也只能咽下去。
大朝会并没有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下了朝后,中书令裴虎却单独留了下来。
“禀太子殿下,老臣思虑再三,还是希望能回北境去!我本就是个武将,现在北狄蠢蠢欲动,正是该用到我们这些武将的时候。”
裴虎直接掀衣跪下,字字句句言辞恳切,绝对不是为了表忠心作秀。
江烬梧坐在上首,迟迟没有说话。
他也忍不住感慨,裴虎平日虽然作风粗犷,常说自己不能应付一些弯弯绕绕,但并不代表他真就粗鄙蠢笨了。
他一看就知道,裴虎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打算好了。除了他说的,想回北境去,还有一点,中书令这个位置隔个几年就要换上一换,已经是约定俗成了。他在中书令这个位置坐了够久了。
久到已经有不少人看不惯他了。
江烬梧昨夜翻积压的奏折时就看了不止一封参他结党营私、入中枢多年却无所作为的折子了。
裴虎必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
原本他一个武将成了中书令就不多见,加上原本江烬梧还没掌权,雍武帝还会过问政事时,也是更加信任苏允,他这个中书令有时说话还没苏允好使。
江烬梧是知道裴虎的作风的,所以也知道那些参他的折子里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几分是纯粹想把他拉下来的。
他知道,但他并不会挽留他。
正如前面说的,中书令这个位置,几年一换,已经是约定俗成,不管是出于哪个方面的考虑,其实裴虎这个中书令现阶段都可以说已经做到头了。
反正都要外放,裴虎这也是干脆地来跟江烬梧表达自己的意愿——他想回北境!
江烬梧叹了口气,“孤晓得了,现在朝中事忙,暂时还离不得裴卿,等孤与陛下奏明之后,再做决定。”
裴虎当然知道这种事不是他一说就能定下来的,又表了几句对大魏的忠心后并没有继续留,干脆利落地告退了。
*
午后,沈蒙刚忙完,就听下面人说,谢昭野来了。
当时齐家的事还没出结论就传回来太子在金州不慎染疫的消息,谢昭野直接跑金州去了,后头的一切自然而然全权交给了沈蒙。
虽然明面上谢昭野并没有太掺和审问一事,但齐清淮才见完谢昭野没多久,齐家大爷就仿佛认命一般说愿意招供,想也知道不可能和谢昭野没关系。
“沈大人。”谢昭野笑眯眯走进来。
沈蒙板着脸转身去找出齐家一案的卷宗,“来找这些的吧?”
“不愧是沈大人。”谢昭野没什么诚意地捧了一句,正要伸手去拿,就被沈蒙按住。
“等等。”沈蒙道,“按道理,你是工部侍郎,不该随意来刑部查阅这些。况且,现在太子殿下已经回来,我还未来得及向太子禀明。”
谢昭野:“殿下刚回京,事务繁忙,沈大人怎知就不是太子殿下命我来的呢?”
他这么一说,沈蒙还真有点不确定了,狐疑问:“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谢昭野一脸无辜,“原本齐家一案不也过了我的手吗?”
沈蒙皱眉看了看他,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心虚来。罢了。
他松开按着卷宗的手,然后开始缓缓说起:“你见过齐清淮后不久,他爹和两个叔叔就招供了,殿下不在京,我已经跟裴大人、苏大人禀告过了,后又见了陛下,但陛下精力不济,说暂时压着,等太子回京后处理。”
谢昭野翻着卷宗和齐家人的认罪书,加上昨日回京时,苏允提到的雍武帝把秦川穹下狱的事,倒是有些许猜测了。
——这齐清淮虽有些脓包,但被提醒之后,脑子还算转的快的。
齐家大爷的认罪书里除了承认自家买官卖官,收受贿赂外,把和北狄密谋的事全盘推给了秦家。
跟后头的比起来,前者就不算什么了。
谢昭野勾勾唇,眼尾稍抬,“这段日子,你们刑部大牢,不大安稳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蒙就头疼没好气反问,“你说呢?”
以秦国公府的人脉,怎么可能全然不知道齐府人的招供内容?又怎么可能猜不到这是谁的手笔?这些日子,毒杀、刺客……数一数,不下十回了,几乎是两日就要来一次,沈蒙头都大了。也亏得李诩在禁闭期结束后又病了,所以迟迟没有回来,否则沈蒙还真不一定能护得住。
说起这事,沈蒙又想起来齐清淮,“其他人倒还好,只是齐府长孙齐清淮的发妻日前受了刺客惊吓,胎像不好,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找了大夫来,给他们夫妻换了个牢房。”
谢昭野想说看他的面子做什么?死了就死了呗。不过又想到事情还未定下,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毕竟是靠齐少夫人肚子里这条血脉钓着他们招供的。
“我知道了。”他收起卷宗,“这些直接送去东宫吧。”
他本是打算去东宫的,不过现下忽然想起另一桩事了。
没多久,江烬梧刚把齐府人的认罪书拿到手里,就收到消息。
“殿下,谢大人……约见了秦三姑娘。”
江烬梧先是一愣,他去见秦羽翩做什么?
“孤知道了。”他抬抬手,便让人退下去了。
江烬梧拿了卷卷宗在手里,却不急着看。
秦羽翩、秦川穹、秦家……
还未想出个一二来,守宫门的小太监又进来禀告,说五皇子和六皇子来了。
他才回来,这东宫来客倒是络绎不绝。
“他们二人是一起来的?”这倒是奇了。
小太监赶紧道,“两位皇子是从两个方向来的,差不多一个时间到的,这会都在宫门口呢。”
江烬梧没再说什么,颔了颔首,“让他们进来吧。备茶。”
“是。”
不多时,兄弟俩就一块进来了。
五皇子已经及冠,六皇子才将将十二,加上五皇子是贵妃之子,从小到大都受尽宠爱,六皇子在江烬梧回宫前就是个没人在意的小透明,两人虽是兄弟,但压根没什么交流,所以江烬梧刚才听到他们一起到时才有些奇。
江烬梧抬抬手免了他们的礼,“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五皇子张了张口,有话想说,但瞥见一盘年纪尚小一派天真,而且自己还不太熟的六弟后,原本想说的话也不好意思说了。
“……回皇兄的话,我就是听说你回宫了,所以来看看。”五皇子低了低头,“没想到正巧在外头遇上了六弟。”
六皇子羞涩地笑笑,嗓音清脆,“臣弟也是和五皇兄一样,来看看皇兄的,先前得知皇兄在金州染了疫,臣弟心里一直十分挂念,本来昨日就想来看望的,但思及皇兄舟车劳顿需要休息,所以今日才来。想必五皇兄也是跟弟弟想到一块去了。”
五皇子根本没用心听六皇子说话,突然被提到也只得囫囵点头称“是”。
他这副样子,江烬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六皇子在这里,五皇子不好意思恳求,眼看他不可能先离开,只好又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关心,然后“突然”想起事儿来,先一步离开了,身影有些仓皇。
六皇子撇撇嘴,看着五皇子的背影小声地阴阳怪气:“皇兄,我好歹还带了点东西来探望呢,五哥也真是,皇兄好不容易回来,连句关心的话也说得细细碎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