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干活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事,把棉花苗当草给拔了,临地的大姐笑话她:“俺看你这是被喜事冲昏了头,草和苗都分不清了。”山楚随她附和道:“傻了,傻了真分不清了。”
“你家向留不是回来了,让他干你还下地。”
“他可得干啊。”山楚把苗栽回棵里,去地头的井里打了桶水补在地里希望它能活。
吃过晚饭,她没等来向成便去了个电话:“成啊,到哪了?”“快了快了,马上就到。”说罢那边急匆匆地挂断电话。他的一句快了,让山楚一宿没合眼,她瞧着黑夜一点一点的褪去变得透明,光亮,有了红日。他肩上背着书包,两手提着行李,带着纯真的笑容大踏步朝她走来,她把希望全部寄存在他的身上,眼中激起泪花颤颤巍巍地去迎他。山楚特地烧火给他煮了饺子,自从丫丫走后她都没正眼瞧过向成更别说像今天这种待遇,向成以为多年的芥蒂母亲终于可以放下,心里乐开了花,眼里全是藏不住喜悦之情,他拿醋倒在碗里好不真实像是在做梦。
“成啊,娘跟你说一下那个女娃的情况,她家境不错,爹娘都疼她,就是这脑子不太灵光,说是小时候得病闹的,长得也能瞧的过去,其实当个上门女婿挺好的,啥不用管就能捡个媳妇。”
“我的婚事不着急。”向成把醋放到山楚跟前:“先给向留说。”
“向留找了个女朋友,但人家要彩礼十八万八,我给你说的这门亲事恰好能堵他这窟窿。”
山楚的话让嘴里的饺子失了滋味,卡在喉咙那怎么也咽不下去,呼吸受阻,他拿起醋瓶倒了整整满碗一饮而尽,饺子终于到肚子里,眼泪也终于落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合乎情理。
“好。”他的话掷地有声像是做着最后的告别。
我们赶回去的时候刚好下过雨天很冷,母亲还说:“这么冷的天,婚纱还穿的上吗,不行退了换成别的。”阿玲知道了一百个不乐意,当场跟向留撒起了娇,着实让我不舒服,我把母亲叫到一边提醒她少说话,我们是来帮忙的人家的事咱做不了主。母亲心疼妹妹,但也看不惯她的做法,等他们走了她质问道:“向成可是你亲儿子,你就让他娶个傻子当上门女婿?”
“向留是刘厚意的亲儿子,我有什么办法。”山楚坐在炕上唉声叹气的说。
“你照顾她这么些年,也算是还够了,何必把儿子也搭上。”
“姐,你不懂要是他不认下这孩子,我俩早死了。”母亲也是感到无奈,自那以后她也没再多说过一句话。
那天婚礼的时候刘厚芝也在其中,自从刘厚意走后,他们两家来往频繁,不知是不是她转性了,还是可怜小姨时不时给她来送吃的。她看上去也老了不少,脸上的疤也越来越淡,她也不在乎了把头发利落的盘在脑后,穿着时髦的衣服跟人们大大方方的打招呼,逢人就夸她这弟妹是个好人,照顾了厚意这些年还没怨言,现在好了孩子也都娶媳妇了,往后日子她该享福了。
喜宴散了,晚上她摆了两桌答谢来帮忙的人,尤其是媒人。在桌上大家都喝了不少,最显眼的是刘厚芝大半瓶都是她喝的,明显上脸了,眼神也涣散。大家都劝她别喝了,她抱着瓶子不撒手非说:“今儿高兴,俺侄儿结婚,多喝两杯咋啦。”说着说着她开始哭:“多喝几杯咋了嘛,今儿高兴。”
“她姑,是高兴可也别喝太多,来把瓶子给俺。”李婶尽量安抚这她的情绪。
“你谁啊,俺弟妹没说话,你算老几。”李婶的好言相劝,换来了一顿数落,她也识趣的闭了嘴。
“俺弟这辈子,谁都对得起,这辈子他就欠你的,害惨了你。”
“照顾他应该的。”
她像是耳朵塞了鸡毛没听见山楚说话一样自说自话:“当年要不是他,程冬也不至于……”
在场的人听了她的话没有一个不怒目嗔舌,“啥,你说啥。”山楚紧张的要命,一个劲的问。
“我说,我说大堤上的冰窟窿是刘厚意砸的!”说完她整个人躺在地上拍着胸脯说:“大堤上的窟窿是他刘厚意砸的。”鼻涕眼泪全都吃进嘴里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山楚痴痴地笑着,卷毛也不再耸立,这天大的喜事让她所受的苦难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