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唯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声音清冽纯正，伴随着细小的电流声，为了更好地讲解题目，尾音会被刻意拖长。

    “听懂了嘛。”话落伴随着的是敲笔声音。

    她沉默了会儿，把解题思路在脑子中飞快重复一遍，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讲得非常清楚，我听懂了。”顿了下，又补了句，“比某个非碳基生物讲得好多了。”

    手机那头传出一个低笑声，“咳咳，过奖过奖。”

    “你数学能讲这么透彻，中考多少分啊？”谭溪随口一问，喝了口水。

    对方语气得意，“差两分满分。”

    谭溪惊讶地微微挑眉，虽然中考考得蛮基础 ，但是方从唯考这么高也是有一定实力的。

    “数学大神，我膜拜膜拜，应该没有一门是不上进的吧？”谭溪语气中明显带着挑逗，其实只是随口开的玩笑。

    结果，安静了几秒。

    “谭同学怎么尽说些让人死掉的话。”方从唯的声音明显放软，营造出可怜巴巴的感觉，“当然是我们大英语啊。”

    谭溪好笑挑眉，语气上扬，恨铁不成钢般，“可惜啊，可惜啊，一代天骄居然落入大英语手中。”

    虽然是玩笑口吻，但是挂断通话后，谭溪就把一个名为“高中3500单词”的文件发给了方从唯。

    谭溪深谙单词的重要性，在初三时她猛猛背单词把及格水平的英语提到优秀，以自己对英语的了解，方从唯对初中单词掌握大约三分之一。

    思及此，她感觉自己真是疯狂擦边上的北宁一中。

    方从唯：【怎么会有这么多……其实谭同学，我有种病，一看到英文就会晕过去。】

    谭溪都能想象得到方从唯为难拧眉的表情，噗嗤一笑。

    完完完完蛋了：【真的吗，那方同学的睡眠质量应该挺不错。】

    收到这条消息的方从唯缓缓扣出一个问号，这对吗，这不对吧。

    风从指尖溜走，又溜回鬓边碎发，她撑着脸，笔尖不断滑动着。

    -

    开学的那天天气骤降，谭溪夜间还被冷醒了好几次，她烦躁地把头蒙在被子里。

    北宁市的天气就是这样，总是无端地发癫。

    七点起来时，谭溪特意往校服上套了件黑色冲锋衣。

    她满意地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一中中校服是纯白的，配上冲锋衣，谭溪颇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要走了！要去报道了！”刘央女士的声音尖锐。

    谭溪听到准备出门，余光却倏尔看到桌子上的纯白雨伞。

    差点忘了。

    她麻利地收起雨伞，风风火火地朝九中出发了。

    窗外光景迅速变化着，她低头大口大口吃着包子，眼底闪出满意的光芒。

    真好吃，谭溪宣布肉包就是最好吃的包子。

    “妈，拜拜。”谭溪绕了一圈，把头贴在车窗上，咧嘴一笑，挥挥手。

    陈央女士好笑地屈起手指，叩了叩窗，“溪溪，天天开心。”

    谭溪点点头，进校了。

    这一幕被身后的少男看见，他同样套着一件冲锋衣。

    方从唯垂头扯了扯衣角，连自己都不知为什么抿出了笑。

    他捏了捏脸颊软肉。

    今天天气还不错。

    -

    “方从唯，正方形的方，两人的从，唯一的唯。”少男声音掷地有声。

    而他的同桌正紧张地用食指敲打自己的大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

    谭溪：也没人告诉我高一还要自我介绍啊……

    班主任柳聪递给了谭溪一个眼神，谭溪秒懂，缓缓站起，声线略微发颤：“我叫谭溪，言字旁的谭，溪水的溪。”

    坐下后，谭溪立马用手扶住额头，把脸隐藏到了她的社恐中，而耳朵已经通红。

    方从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轻轻勾起，用笔戳了戳谭溪。

    谭溪稍稍侧头，露出个眼睛，对上方从唯的视线，薄唇轻启小声问他干嘛。

    “手机上说话一套一套的，现在怎么一个自我介绍就能打败你。”

    她知道他在逗她，瞪了他一眼，“谢谢。”

    接着突然想起雨伞，转身从书包里拿出来。

    “伞，谢谢你。”谭溪把伞递了过去。

    方从唯笑意更深，接过伞后，“不用谢。”

    她品出来了一语双关，微笑不语，只是眼神幽怨。

    自我介绍很快就完了，毕竟多数人都是像谭溪一般敷衍了事的。

    “现在有序去综合楼搬书。”柳聪看了会儿群通知，于是发布命令。

    周尹今天没来，在微信上特意告诉了她，说是发烧了。

    谭溪没寻到伴。

    不过幸运的是，谭溪被分配的书不是很多，抱起来还算轻松。

    上楼梯时方从唯走在了她前面，手里抱着的是快齐他肩的书。

    方从唯青筋微微暴起，明显有点吃力。

    谭溪在他身后观察了许久，猛然开口，“方从唯。“

    他回头，眼神诧异，后退几步靠着护栏，这样能省力些。

    方从唯站在高两个台阶上，看着少女轻抿的唇，嘴角轻轻翘起，丹凤眼的清纯中混杂着些明媚的欲色，鬓边碎发用发夹夹起，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样。

    他的胳膊不自觉地拢起些，搂紧了些书。

    谭溪“噔噔噔”跑到他旁边，把自己手上的书先放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把方从唯抱着的书拿走了三分之一，堆到了自己书上。

    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书太多了，我帮你搬一点。”谭溪一边抱起地上的书，一边笑着说。

    方从唯有些呆住，反应过来也忍不住跟着笑，漆黑的眸子里荡出一圈圈的感激，“谢谢了……乐于助人的谭溪同学。”

    谭溪晃了晃手，“顺手的事。”

    此时的北宁市已经升太阳，不同以往炎热，泛着淡淡暖意。

    而在中午的吃饭之时，人群的汹涌打得谭溪措手不及，先是排完一个长长的队伍，当她与回头找座位时，却没有位置了。

    不是说完全没有位置，空位不少，只是都被三三两两的人占着，都不好意思去拼桌。

    谭溪对学哥学姐们，不对，是高一的学生们对于他们都油然而生的敬畏。害怕。

    天生的年纪威压。

    她寻寻觅觅，在食堂内穿梭。

    “谭溪。”声音从左后方传来，谭溪回头。

    叫她名字的是班里的体育委员，钟怀谦。

    他旁边还坐着方从唯，两人齐齐看着她。

    谭溪有些紧张，她跟这个体育委员并不熟，“怎么了，体育委员？”

    钟怀谦用筷子敲了敲餐盘，笑起来露出虎牙，“看你在这里溜达这么久，没有找到位置吧？一起坐吧。”

    “谢谢！”谭溪松口气，自然而然坐到了方从唯面前。

    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总会下意识靠近熟悉的事物。

    方从唯笑得微不可察，暗爽。

    “不用谢我，方从唯让我喊你的。”

    谭溪向他看去，刚想开口说谢谢，被方从唯抢先一步。

    “不用谢。再说，互帮互助不是我们的班规嘛。”

    谭溪笑了笑，“好哦。我最好的同桌。”

    -

    谭溪惊喜地发现，她好像对数学越来越有手感了，莫非她是数学天才。

    虽然有时也会有“误入歧途”的时候，但架不住有个好同桌在她旁边为她指点迷途啊。

    日子就如被嚼了百遍的蜡烛，食之无味，更令人崩溃地是中秋节放假的调休，连上十三天的学。

    谭溪：尸体暖暖的。

    面对飞扑过来的九门知识，她成功地——

    犯困。

    眼睛仿佛有自我意识般，无论谭溪怎样努力地想睁开，它都会连带着大脑陷入混沌。

    这节就是最犯困的物理课。

    方从唯看着谭溪有些好笑，用手轻轻撞了几下她。

    当谭溪缓慢侧头时，他推过去了一颗蓝莓味的薄荷糖。

    “醒醒吧，是谁昨天晚自习说绝对不会犯困，一定要当九中最大的黑马？”方从唯小声说道。

    谭溪努力睁大眼睛，“不当了，先让我cos一下睡美人。”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还是收下了这颗薄荷糖，弯腰假装捡东西含在了嘴里。

    淡淡的凉意从嘴里化开，睡意被驱散了几分，但是没什么用，让谭溪感受到了一种凉凉的睡意。

    直到物理老师突然地一个点名，睡意立马消失殆尽，谭溪站起，迅速地扫视了一眼题目，结果发现自己不会。

    她有些紧张地抿嘴，脚轻轻踢了几下方从唯。

    “选C。”方从唯挡住嘴巴，小声提示谭溪。

    谭溪果断选择相信，回答正确后松了口气，坐下来时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本来还打算下课眯一会儿，现在好了，一点困都不犯了。”谭溪无奈，“果然，点名是犯困最好的神医。”

    方从唯声音响起，“要你随便立flag。”

    谭溪摇头。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对于物理她真的毫无招架力。

    瞌睡是醒了，但看着那些飞舞的物理，谭溪只得跟方从唯唠唠嗑，祛除乏味。

    “糖哪里买的？”她问，“还挺好吃，就是不管什么用。”

    方从唯笑了一声，“是糖不管用，还是某人不想听课，门清。”

    谭溪肘了肘方从唯，“呵呵，链接回家推我。”

    方从唯点头。又递给了她几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