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宁中秋节这天的夜晚，飘起了小雨，银针般的雨染上月色的锋芒。
谭溪被陈央女士带去了她的男朋友家。
其实谭溪不打算去的，只不过在陈央女士的再三要求下被迫去了，讲是一个人在家过中秋实在是太过悲凉。
她理了理衣服，已经调整好自己最好看的微笑弧度了。右手提着一盒月饼，神情略微有点不自然。
谭溪是不介意母亲找伴侣的，她知道，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幸福的权利。
关于母亲的男朋友，她只见过几面，叫林瑞杨，大学教授，长得温润如玉，书生气，比母亲大几岁，也带着个孩子。
陈央女士敲了敲门，眼睛眯起来像月牙，语气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老杨！开门。”
话落，谭溪又挺直了些背，下意识填了下唇。
“来了！”声音自门内传来，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
谭溪笑容又深了几分，“林叔叔好！”
林叔叔笑得慈祥，一个劲地说“好好好”，又伸手接过谭溪手中拎着的月饼。
进门后，陈央女士和林叔叔就打算一起看中秋晚会，唠唠嗑。
“林叔叔，请问厕所在哪？”谭溪问道。
林叔叔指着一处，回道，“在那。”
她道了声谢，径直朝厕所走去。
其实自己就是找个借口调整一下尴尬的心情。
手机叮咚一声。
是方从唯的消息：【中秋快乐，吃月饼没。】
随之发过来张照片，一盒拆封的月饼，泛着色泽，被咬了一口，看样子是红豆馅，还有方从唯无意间搭在桌子上的骨节分明的手。
完完完完蛋了：【刁民！发月饼过来是想诱惑我？】
方从唯很快发了句语音过来。
“在下不敢，不过确实好吃。”带着笑意，语气上扬。
谭溪眉梢一挑，按下语音键，刚开始录就传来敲门声，以及一句淡淡的男声：“抱歉，能快点嘛？”
她心下一颤，手一松，消息就发了出去。
感觉有点窘迫，立马开了门。
“对不起。”谭溪开门就撞见那双上挑着的眼睛，黝黑的瞳仁，覆着浅浅的雪。
她闪过一缕惊讶，眼前人长得是很周正的帅，再一看，跟林叔叔很像，只是多了些冷漠。
谭溪心下明了，这个男生就是林叔叔的孩子了。
对方看见她时也是一愣，随后礼貌地点了点头，“是陈阿姨的女儿吧，我叫林辛诚。”
她浅浅一笑，边走边说，“你好，谭溪，溪水的溪。”
回到沙发上后，她又仔细琢磨了下“林辛诚”这个名字，听到的一瞬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打开手机想去问一下周尹，结果发现被冷落的方从唯发了三条消息。
方从唯：【？这几秒声音让我听的意义在于？】
方从唯：【哦，是谁这么冷冷的对我同桌说话？】
方从唯：【可以回我消息吗？谭溪？谭溪！不要冷落我……】
谭溪好笑地扶额，打字回道。
完完完完蛋了：【没冷落你，不小心发错了。】
方从唯：【那个说话的是谁啊？】
谭溪指尖一顿，思索着该怎么去形容这个关系，半天，回道：【准哥哥。】
方从唯：【嗯嗯。现在有吃月饼没。】
方从唯：【今天月亮挺圆的。】
方从唯：【拍了一张。想不想看。】
谭溪看着消息接着一条又一条，不想扫兴：【看看。】
方从唯：【拿一张照片交换。】
完完完完蛋了：【那我不看了。】
方从唯发了张哭泣的表情包：【呜呜呜，臣下求您了。交换照片可否。】
谭溪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打开相册，翻了许久，最终敲定一张自己与月亮的合照。
哪时候照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看样子应该是蛮久之前了，被压在相册底处。
照片里，她穿着简单的白短袖，戴个鸭舌帽，随手扎的低马尾，没有笑，反而挑眉，搭上她的丹凤眼，整个人散漫得要命。
左上方的月亮格外圆，散发着淡淡银光。
完完完完蛋了：【赏你了。速速给朕交出照片。】
另一头的方从唯看到照片的一瞬间，第一反应就是保存图片。
他后一秒就把照片交出来了。
一张只有月亮挂在黑空上的照片。
实则还有。
照片是在窗户边拍的，玻璃上超不禁意地露出方从唯的侧脸，嘴角轻轻翘起。
谭溪当然是没有看到，发了几个大拇指过去。
完完完完蛋了：【拍照技术不错。】
跟方从唯聊了几句的后果就是自己忘记要干嘛了。
直到回家后，她才突然想起。
不是想起问周尹。
而是想起为什么熟悉林辛诚这个名字了。
一中名人，学生会主席，广播站站长。
学习好，长得帅，待人有礼。
在学校，即使没见过他本人的，都会听到这个出现率频繁名字，毕竟是校园风云人物。
回到学校后，又被卷入枯燥的循环中。
幸好，一中也不是毫无人性，在第二个星期打算举办歌手大赛。
一下子，沉闷忧郁的气氛全部一扫而空，对于有能力的这是个展现才华的好机会，对于五音不全的这是个“偷得一日闲”的好机会。
晚自习抓得严。谭溪只得传纸条给方从唯。
“你去参加吗？”
她想着，方从唯唱歌这么好听应该会去。
传回了的是一排被涂黑的字，下方重新写了一句。
“有点想去。”
谭溪好奇地辨认被涂黑的字，只能勉强认出“你”还有“想”字，无奈放弃。
“你唱歌这么好听，一定要参加啊！”
“不要捧杀我呀，同桌。”
“我从不撒谎，同桌，还在走学习这一条弯路嘛。”
“？谬赞谬赞。”
歌手大赛分初赛与决赛两个环节。
等班长周尹，是的，她竞选了班长。问谁要参加歌手大赛时，方从唯立马就举手了。
谭溪在旁边低着垂头，悄悄竖大拇指，轻声道，“可以可以，歌圣出手了。”
方从唯轻咳几声，假装谦虚，“低调一点。”
初赛也可以去看，不过不能耽误晚自习的时间，周尹与谭溪打算洗完澡就来听听初赛。
方从唯初赛选定的歌曲是《偏执》，排在了第一轮。
“记得来看我。”他郑重地跟谭溪说。
谭溪同样郑重地点头，正经回道，“我会的。”
天空飘起了小雨，夜色逐渐暗淡下来。
大厅已经围满人，位置已经没了，于是谭溪就和周尹两人站在台边。
她一偏头，就看见了熟人。
林辛诚。
正好，一偏头，两人就对视上了。
谭溪点头向他问好，林辛诚礼貌地勾唇一笑。
应该是来初赛当主持人了，毕竟是广播站站长。
当晚自习倒计时只有两分半钟时，终于轮到方从唯上场。
他握住话筒，站姿随意松弛，声音响起带着些电音，音色透彻，咬字清晰却暧昧。
方从唯假装不禁意打量眼前座位席上的人，并没有找到谭溪。
黝黑深眸的亮光逐渐向更深处的地方陷进去。
铃声响起。
仓皇落进谭溪耳中的是那句。
“顽固的人不喊累，爱上你我不撤退。”
落座的人拖泥带水地起身，一是想听完这一整首歌，二是不想面对晚自习。
睫羽下一片阴影。
第三节晚自习，方从唯才回来。
此时谭溪正在解一道数学题，听到动静抬头，下意识笑，眼神在说“怎么样”。
方从唯耸肩，眉眼写满得意。
“我没看见你。”
“来晚了，没占上位。你唱得很好听，可惜我没完整听完。”
“你想听的话，我明天给你唱。”
“不用。反正再过几天决赛就能听到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纸条在这里到此结束，方从唯没有回答她。
谭溪猜想可能是设备不一样。
这个星期，谭溪终于不犯困了，整个人精神面貌都变了不少。
于是，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她在第一考场，方从唯也是。
谭溪看着座位表，微微眯眼查找着自己的名字。
停下寻找。
二组倒二。
很巧的是，方从唯，一组倒二。
谭溪：那很好了。
第一门考得是语文。其实谭溪语文很好，只是中考失误，考得在水平之下。
第一次月考作文题目果然很友好，可以写记叙文也可以写议论文。
题目也是写烂的。青春。
谭溪埋头就是写，卷面写得满满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时间还剩三十分钟时，她停下了笔，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眼方从唯。
也快写完了。
也许感受到谭溪的视线，他停下笔，自然地微微侧头，跟谭溪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科目一项又一项。
考了两天半，结束。
次日，就是歌手大赛。
谭溪问方从唯，“紧张吗。”
方从唯刷题的手没停，欠欠地来了句，“我的主场紧张什么。”
谭溪顺嘴吐槽，开玩笑道：“某人看起来斯文有礼，没想到……啧啧啧，是败类。”
方从唯黑眸一闪。
“斯文败类的话，也不错。”
谭溪笑意盈盈。
“是败类，你搞错了。”
方从唯咬牙切齿，“谭、溪。”
“怎么啦。”她语调欠欠的。
他一把抓住谭溪的手腕，灼热的温度从她蔓延到方从唯心脏处。
两人猝不及防对上视线，话一下卡在喉咙口，方从唯大脑一片空白。
谭溪反而蹙眉，“同桌，你吃什么噎到了。一副这表情。”
方从唯松开手，闷哼一声，“不跟你计较。”
随后把手撑住脸，大拇指轻轻碰着耳垂，有点发烫。
这三节晚自习，方从唯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