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再次见到祁山木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这大约的一个星期让他备受“他会怎么折磨我”这种想法的折磨。还有好奇，十分有十二分的好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考完测试的日子，当晚自习下后他就在走廊尽头看到了祁山木。
……
拥挤的人群里，往往会有人瞧瞧去看心仪的对象。或许同班，或许不同班。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但心中的悸动是无法复刻的，或许是只有在这个年纪才懂得的青春旅事。
十七岁的爱是什么？是我永远下意识的找寻的身影，是我熟悉过头的背影。还有那个永远灿烂美丽的他。
恰好那年你骄阳似火，恰好那年我烈日当空。
是我自以为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的更深。
……
秋撇了一眼刘珊珊的座位。
手受伤而已，有必要躲家这么久不出来吗？
“……不是说了不要在学校等我吗？”秋在去找山木前调整了呼吸。
是否可以解释为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出现了朝思暮想的人？
什么朝思暮想，那是胆战心惊。
“我们班就在上面。你不是去过？不是清楚吗？我可是提前两分钟就来这里了呀。”祁山木再次露出那张美丽的脸所发出的莞尔一笑。
秋沉默了。他在思考祁山木是以什么方法“提前两分钟”的。
“不过啊，你上了一天课，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吗？事先说好医疗费我可不负责。”
“没关系。去哪里？”
“二选一，今天你选鲜花——还是狗？”在离开那充满禁锢意味的校门后，山木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鲜花和狗。怪。”
“我就是怪。你相信我干什么？不怕我让你免费打工？”
“……”
“我问过我妈了。”
秋回家的第一件事是问李雯是否在外欠账。秋很烦她支支吾吾的说有一点。秋问她是什么时候借的，向誰借的。李雯说是“和你爸离婚前你爸借的、向借贷公司”。她慌乱慌张的向秋解释“绝对不是高利贷。”秋想到祁山木可能是贷款公司的儿子。那种人明明就很有钱啊？也轮不到他来讨债啊。秋想，这实在无法想下去了。
“那就好。”祁山木看见他落寞的脸，豪爽的拍拍秋的背：“今天你就选狗吧！”
秋惊愕的看着他：“这样你的人设不会崩塌吗？”祁山木的眼神在问“什么人设”，秋回他一个“你这毫不相同的为人处事是怎么回事”。
祁山木：“才不会。倒不如说现在的我才是真的我。我有好几个我。组织里的我，学校里的我，还有……”
“还有什么？”
“保密哦。”
虽然秋很在意他说的组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秋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需求写在脸上、表达出来的人。
秋能做的只有沉默了。
“既然你都选择“狗”了，就不要那么落寞了。狗，有美貌而不虚荣，有力量而不放肆，有勇气而不凶残 。”山木搭住秋的肩膀：“《狗神》很好看，温习那部电影是工作的一部分哦。你抽烟吗？肯定不会吧你这种人！”
“当然你肯定是不能去做这些事情的。但是偶尔试试的话应该没差吧？这样比较招女孩子喜欢，怎么样是不是很想试一试？纹身的话到时候再说。其实我感觉你脖子上搞一个蛇肯定好看……”祁山木自顾自的说了很多废话。
秋不说话，秋笑了。
有种神异的光辉在秋的心中跃动。秋清楚。
“对了，你手机呢？”
秋掏出手机，祁山木看着这一古董出现沉默、诡疑、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一表情逐渐变的非常好笑。
“不要这样。”秋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我也会尴尬的呀。”
比起那种低低的暗笑，祁山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
简直可以用博美人一笑来形容！
美！美的不可方物。
秋俏皮的笑脸越逼越近。“喂，你还真是混蛋。”秋边笑边说。
真的啊，你这小子，可不可以多笑笑。
为了掩饰自己被别人区区一笑給“迷住”这件事，祁山木用搜索ID的时间稳住了自己的尊严……“好，加上了。以后就方便联系了。”
对于山木而言这是第一次获得了进入“那个如天使般孩子”的人生入场券。
在孩子面前，他是开朗幽默的父亲。是秋唯一的港湾。
我欠你的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在车来车往的人行道上穿梭。前面是面容清冷、幽默风趣的前辈，后面是跟随其后、沉默寡言的后辈。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就交换了彼此的、人生。
“你听到小姐们都说了些什么吗？”山木趴在秋的耳边说，离绿灯闪烁还有五十秒。
“我一直在看路。”
“她们说啊——“这个給我，那个給你”。要去搭个话吗？她们会很高兴的。”
小姐，小姐，先生，先生什么的。真是绅士。
祁山木是以什么立场去叙说这件事呢？可能是“挑儿媳妇”吧？
“前面还有更好的。”秋说。
“什么？”
绿灯闪烁在他们的眼睛里心脏内。看到人流攒动的十字路口。随波逐流成了秋追随的主张意识，他无法开辟出属于“自我”的道路。
他一个人走，太慢了。
秋渐渐害怕所有人的眼睛，看向自己。它们像一个个刺向他的刀，剥离他的□□，摆布他的理性逻辑，将其枷锁成囚困的破碎日冕里夜的静，亲爱的，他惧怕你的眼睛。
“秋，你等等我！”山木到来把大路劈成了两端。仅仅有一段是属于他和他的、浓墨重彩的一段。
“你叫我什么？”人群让两人被洪流隔开。
“秋！不喜欢吗？秋！秋！”
“我在这，就在你面前。别找了，混蛋。”
祁山木是他从来没想到会遇到的人。也是他最意想不到闯入他的世界的人。
我们的世界丝毫没有交集。就像两条相交不了的平行线。两个不同时段的流星。
你不是邪恶的组织？你不是要骗我？而是要我“不要打架，好好学习”？那你是否知道对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关心就是要拉响的警报？
就像从来没有看过太阳的眼睛第一次接受到灯泡。你不是太阳，但对我却足够。
命运把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我天，你像发疯病的往前跑什么跑。差点找不到你了。我真害怕把你弄丢了。”
山木抬头：“哈，这不是到了吗？”
“什么到了？你指的是这个网吧？”秋疑惑的看想他。
祁山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但是、但是”秋慌忙的说：“我不太想上这里……刷盘子也行，这里……”
人家给你最宽容的限度了为什么还挑三拣四的？秋有点后悔他说的话了。
“秋，你别慌。”祁山木看到他那副憋红了脸的模样：“我们可是顾客。”
“你瞧你这副样子，还真是单纯。”
山木领着秋进入这间“啤酒网吧”，秋从没料到自己会来这里地方。他看着灯红酒绿的屋子里简直是惹人醉般。
“哥，你来了。”前台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祁山木瞟了眼秋：“我带这位哥出来玩。给你介绍一下。”山木像展示自己贵重的宝物一样——“清水秋。很帅气吧？”
秋被莫名推到前面，看着眼前的前台。他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眼神从刚才的疑惑到之后的温柔只用了祁山木一句话的时间。
他们很熟吗？看起来祁山木经常来的样子。这一片的奇特环境让秋不敢说话，他只能慢慢跟在山木后面、跟在山木后面。
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这么多人打招呼。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叫他“哥”。
山木在跟别人聊完之后看了看秋。
祁山木：“就算混的不好，他们见到我也会叫哥啊。没有几个是诚心的，那声哥就是笑话我。”
他语气冰冷。秋感到揪心的痛，就像看荒诞的演员出丑，看守村人被嘲笑，疯子被白眼。
祁山木需要自己的同情吗？
“啊呀，我可不需要别人同情我……”祁山木看着他笑了起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就这样啦。”
“……不是同情。”秋低着头。
“你的眼神明明就……”
“是关心。”秋说。
祁山木愣了神。
他无言的牵着秋往前走，秋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里就是我们的位置。”祁山木瘫坐在皮质椅子上。看起来他似乎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秋为什么会说“关心你”？
因为秋心疼了。是实实在在的疼了。但他不知道为了什么，大体就是“关心”的感觉。
秋看着祁山木：“我们要干什么。”
只见祁山木打开电脑，光亮把他的脸照的棱角分明。秋看见他打开、登陆、调节，一气呵成。
“在网吧能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秋看见祁山木发人深思的一笑。他动作娴熟，眼神凝练。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祁山木的眼睛不离开电脑，说着：“你平时都不上网吗？”
“我们为什么要干……”秋正要开口，他发现屏幕上闪烁盈盈的光，然后看见了一丝丝画面。
秋站在祁山木后面，祁山木坐在秋前面。祁山木忽然抬头，这样就能看见他了：“怎么了，很疑惑？”
“因为我平时自己一个人玩很不舒服，所以雇一个人陪我。不可以吗？”
嗯。你开心就好。
“你家在哪？”祁山木边敲键盘边问。眼睛不离屏幕的。
“……问这个干什么？”
“聊天也是工作里的一环。”
秋看了看屏幕。这是不经常看见的单机游戏，从来没有在同学间的聊天里听见过。
“家在西街的郊区，那里有一个还未被拆的村子。”他咽了口气：“因为太穷……位置也不好。”
“有几户人家？”
“……没注意过。”
“这是个养成类游戏哦，少女养成。喜欢自己一步步把别人搞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不…”
“明明就很好啊。秋，你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
“如果你是一个古代人。你心爱的姑娘是一位富家小姐，而你是个穷小子，你会怎么样呢？”
这样固定的问答让秋松口气不少。至少祁山木不会不依不饶。
“那就再找一个吧。”
“你呀，还真是绝情。”
“你这个样子让我感觉更适合SLG类的游戏。有意向吗？想要玩吗。”祁山木难得回头看看秋。看见他局促的样子，山木说：“策略游戏啦，策略游戏。你不玩吗？游戏也是很考验人智商的。很适合你。”
他说：“游戏是一个很棒的东西。你可以在游戏里获得快乐，游戏外也能获得很多兴趣相投的朋友。不去参与无端的骂战，只体验游戏本身、享受游戏。有种回归本心的美妙感觉。所以我一直在关注这个圈子。”
“……真的吗？”
“兴趣是老师”祁山木一副说教口吻：“你能在网上获得的快乐很多。远比现实世界里多。”
“比如呢？”秋紧紧盯着屏幕。
“看书跟上网一样的，利弊互存。每个作品里的人和事都是存在的，你可以喜欢他们或憎恶他们。就像看小说——这些文字与爱都是属于我的东西，这样一想就很幸福吧！你可以体验到这辈子都可能经历不了的事件或者人生，看到不同的时代背景和不同具有鲜活生命的人的。要知道各种风格的美学所经历的沉淀才是精髓。所带来的体验是不一样的，所持有的感动也是不一样的。”祁山木看着电脑，对秋说。他打开一个页面——秋看见犹如鲜活生命般的面容，虽然他们只是一个角色，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绘画出来的人设和立绘。
“这个好看吗？”祁山木指着其中一个，秋端详她的外貌。不同于传统画人技巧的她们，可以贴切的感受到与“我们”不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
“……很好看。”
“这个呢！这个呢！”秋觉得他推荐东西的时候话很多，滔滔不绝的。
“这个比那个好看点儿。”
“是吧，我也觉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是我本命角色。她超级可爱的，而且是黑发红瞳这种萌属性！这颗痣超级涩。她是一位公主，那种万人瞩目的但是沉默寡言的，还是个黑长直姐姐。反差可爱可爱可爱捏。”
秋觉得自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秋看见论坛里的评论，念了出来：“蟞载着理发店。”
他疑惑：“乌龟为什么要载着理发店？”
“……”
“别在这里发癫，谐音梗啦。你知不知道跟你解释梗还蛮累的。”祁山木笑了笑。他继续刷着论坛。
“……对不起。”
“啊！没关系啦你不用道歉。”
秋觉得他今天特别喜欢用语气词。
祁山木怎么跟印象中不一样呢？
这样也，这样也很可爱。
秋目不转睛的看着祁山木滑动的样子。一个个与众不同却很漂亮的角色在秋的眼中缓缓走过。应接不暇。
“这个！”
祁山木点开秋说的那个。秋感觉就像美貌被放大。
“这个男角色？”
“……嗯。”
“为什么是这个啊”祁山木问，然后紧忙改口“这么多男角色，你选这个？很独特吗？”
秋看着这个立绘。翩翩如玉的公子哥戴着斗笠披着青薄外帐服。俨然一个侠客风范。画风精致，线条流畅，而且色彩很美。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背地里是个性格很差劲还很自大的人。而且在很久远很久远的地方又是不一样的“他”……让人深深感受到萎靡与神秘。就像磁力一般深深吸引秋。
“好看……”
就因为这个理由吗！？
就因为这个理由前面那么多美少女都不要了？！
“娴客是一个剑客。强度很高，但人气不怎么样。”祁山木说。
“……明明这么好看。”秋低声说。
靠北，你怎么不问为什么人气不高。
“因为性格很恶劣。简直非常恶劣！背地里脾气很差，而且还总是欺负弱小的人，一点也不符合仗义的侠客之流啦。简直就是邪恶反派！”
祁山木转眼去看他，而他无动于衷狠狠的盯着“娴客”。虽然面无表情，但总让人感觉他的尾巴摇起来了。。。
“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祁山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这不是山木哥吗？今天在学校也见了！哥你最近怎么了？”黎文来的时候山木正在給秋吹嘘自己的游戏战绩。而秋像是被骗传销一样，看起来非常感兴趣。
就像诈骗，太他妈像了！
祁山木：“这不是文哥吗？过来！”黎文感觉脊背一凉，甚至是右脸有一点点抓挠感，毛骨悚然。
“哥……”
祁山木給他使了一个眼神。秋转头看他俩，祁山木立马笑颜如花：“这是我中学同学黎文，一直联系”
黎文想，真会扯，他大哥连小学都没上过。
“这是……？”黎文一脸懵逼的看着秋。
“学弟，刚认识来玩的。”
秋很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事实。
“啊，这样啊？”黎文想说“这不是那个工读生吗”但还是住口了，看起来他很宝贝的样子，黎文暗自揣摩，这是啥关系啊？连上网吧都带着。不让暴露身份，也不是组织里的吧。他清清嗓子：“玩的开心吗？”
秋不明白……“带过来玩”……难道山木觉得他们是朋友吗？秋反骨思考，但实在搞不清楚。
黎文：“……”
到底是用什么命名的关系？是朋友吗？或者是同学？
纠结，好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