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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活

    中午过后的几个小时,在没有等来若安后,阿玲去了对面宋叔那里,请他老人家帮忙照看一下蜂箱,在接到阿实发来的信息后,全部的一万块钱家底儿已经汇过去了,剩下的两万要抓紧想办法,能解决一点儿燃眉之急的似乎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阿玲拉起载着一桶蜜的板车急忙上了南边的马路,来到村子,胡同的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大爷大娘坐在自家门口晒着太阳,浑浊的目光中,静悄悄的看着一个不知谁家的年轻媳妇儿卖力的拉着粗绳,走过胡同来到村路上,三五个聚集在一起的中年男女热闹的聊着天,谁家晚上做好吃的了,谁家孩子谋得了好差事,哪家两口子吵架了,都在一杆路灯的眼皮下悄然传播着,在看到难得遇见的外乡人时,更是吸引了他们全部的目光,齐齐的停止了说话声,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身体苗条又结实的年轻女人,男人们的嘴角咧开了,女人们的眼睛放出冷挚的光,像是在审视一位犯了错的女人,播光了衣服正被游街示众,阿玲努着笑脸经过人群,放慢的脚步又紧促了起来,拉快车子逃离了这场审判,随后窃窃私语声从身后传来,仿佛比刚刚的闲谈更加热烈。

    李老三家的大门半开着,院子里几位大爷大娘还在忙活,阿玲拉着车走了进来,询问大爷大娘李大哥在不在家,在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后,对着几间房子撒摸起来,一双阴鸷的眼神躲在堂屋的窗后看着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着,阿玲喊了两声见没人答应便准备离开,此时堂屋里传来了声音,

    李老三:在呢在呢!

    堂屋的门被推开,李老三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李老三:哎哟,妹子来了,刚才眯了一会儿没听见,别见怪。

    阿玲:怪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您休息了。

    李老三:哪儿的话,这又不到睡觉的时候,有什么打扰的。

    李老三眯缝着眼睛开玩笑似的看着阿玲,

    阿玲:李大哥,您上次说还想要我家的蜜,今儿我带来了,您看看成色咋样儿。

    阿玲准备打开盖子,李老三摆摆手说到:不用看,别人信不过还信不过我妹子吗,上称!

    李老三使了个眼色,两个大爷停下手里的活儿,将蜂蜜抬上了称,看着称上的斤数,李老三在计算器上摁了起来,随后说到,

    李老三:一共九十八斤蜜,还是按二十块一斤,总数是1960元,妹子,你看对不。

    李老三递过来计算器给阿玲看,阿玲抬手拒绝着,

    阿玲:不用看。

    李老三收回计算器说到:这样吧,凑个整,我给你两千元。

    阿玲:李大哥这可不行,本来一斤蜜里就多给了五块,不能再多要了,您把那六十抹了吧。

    李老三:这有啥的,哥心疼妹子多给个几十元咋了,就这么着了。

    李老三放下计算器,在衣兜里上下寻摸一阵,捻完手里的红票后说到,

    李老三:妹子,你看我身上钱不够,你跟我去屋里取吧。

    阿玲:这,我还是在这等吧。

    李老三:在这等啥,跑一路挺累的哥给你倒完水喝,喝完水再走,听我的。

    李老三假装生气似的劝着阿玲,阿玲没在争辩跟着李老三往堂屋走,快到门口时李老三回头对院里的大爷大娘喊到,

    李老三:时候差不多了今儿就到这吧,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别让猫啊狗啊的进来。

    大爷大娘愣愣的看着进了屋的两人,随后放下手里的活儿静静的离开了。

    李老三:坐,妹子,哥给你倒碗水。

    阿玲站在门口显得拘谨,双手紧贴上衣握在身前,回到:不了,还赶着回去。

    李老三倒好一碗水放在正对门口的桌面上,说到:喝碗水又不耽误功夫,来。

    阿玲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李老三看出了她的胆怯,随后劝说到,

    李老三:怕啥,哥又不是老虎不吃人,来。

    李老三上前刚要拉住阿玲的手臂往里让,阿玲快走几步主动走了过去,来到桌前李老三往阿玲身前推了一下那碗水,阿玲刚接触到碗就被那双鹰爪握住,她猛的挣脱迅速收回,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老三,

    李老三:哥给你递碗水,紧张啥。

    阿玲:我还赶着回去,您把钱结了吧。

    看着被吓坏的阿玲,李老三抖了抖披着的衣服,笑呵呵的说到:好,哥给你取钱去。

    李老三来到床边,打开红木柜的锁,从几床被褥中取出一沓钞票,思索片刻,抽出一半的钞票放回被褥中,随后重新锁好柜门半举着钞票走到阿玲跟前,

    李老三:妹子,给。

    阿玲看着李老三手里的钱,厚度起码有三四千,

    阿玲:用不了这么多。

    李老三一边往阿玲怀里递一边解释着,说到:哥还要你的蜜不是,多的就当先付了蜜钱,你就尽管往这送有多少哥要多少,拿着。

    阿玲半信半疑的看着李老三,又低头看向那沓钞票,思索再三,将蜷缩在胸前的手分开慢慢伸了过去,看到这一幕,李老三笑呵呵的脸有些下沉,眯缝的眼睛露出阴鸷,在阿玲刚触及到纸币的同时,他的鹰爪像发现了猎物瞬间伸出,紧紧的抓住了阿玲的手,全然不顾掉落一地的钞票,阿玲用尽全力的挣扎,可怎么也分不开这双大手,

    李老三:你要是从了哥,地上的钱哥都给你!

    李老三用身体将她挤压在墙面上,准备用那张鹰嘴去撕咬猎物,阿玲拼命的躲闪,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要把这声音传遍整个村庄甚至更远,希望可以吓退这个老混蛋,希望听到的人能够及时出现,随着身体一阵猛烈的转动,未得逞的李老三又将她压到了桌子上,经过几番挣扎几轮搏斗,她的身体开始力竭,她的呼喊开始减退,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几声狗吠在映衬着这个死寂的村庄,她的眼中失望剧增,李老三在慢慢得逞,松开一只鹰爪深入猎物的上衣,嘴唇在脖颈间不停的吸吮,一阵潮湿将阿玲包裹,她感觉自己睁着眼睛飘在河中,没有挣扎没有声音的顺流而下,结群的蜜蜂在头顶飞舞,飘来的槐花慢慢落下,片片乌云遮挡着烈日,从前的某个夜晚又回到了眼前,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商量着将来的打算,沉默之下那一言打破世俗的话,在所有惊诧的眼神中阿玲从公公那里接过了差事,如此的决绝,又如此的向往,这种自由的光仿佛感受到了召唤,从紧闭的云层中挤出一条缝隙,穿越时空而来照在她的身上,河水开始变的粘稠,变成蜿蜒不衰的花蜜,一只离群的蜜蜂飞落额头,释放了结束生命的缝针,李老三看着眼神呆滞的阿玲,色欲的脸变的狰狞,一口下去咬破了红润的嘴唇,一阵剧痛传遍全身,猛然醒来的阿玲看着狰狞的李老三露着带血的牙齿,慌乱的手摸到打翻的碗,带着满腔的屈辱和不甘,用力的砸向了那颗坚固腐臭的头颅,随着一阵碎裂的声音,李老三倒下了,阿玲惊慌的拉紧衣扣,擦去嘴唇上的血,颤抖着跑出了屋门。

    拉着板车和蜂蜜,再次经过聚集的人群,男人们的嘴角咧不开了,女人们冷挚的目光变的柔和,一时间审判的聚会变成了同情的关爱,像是看到了比自己过的更加悲惨的人,理所应当献上的怜悯,这次不用付上讨好的微笑,便顺利通过了这道防线。

    落日的余光疼惜着晚归的人,一阵阵轻柔的风摇动着道路两旁的青草和树木,电线杆上的麻雀左右环顾,像是在寻找飞散的同伴,拉着板车拖着凌乱身体的阿玲走在这条马路上,仿佛置身于一条长河,波荡着大学时期的青春,形体老师吹着口琴在教授舞蹈的节奏,笨拙的学生不协调的跟随着音律舞动、旋转、跳跃,一张张稚嫩的脸在每一步移动中若隐若现,时而传出老师严厉的训斥,时而传出咯咯的笑声,十几年过去了,那首曲子仿佛跟随着风飘到了这里,回荡在长河的两岸,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不知道此时为什么会想起这段往事,沉浸其中的阿玲嘴角不自觉的微扬起一点笑容,空洞的眼睛里迎风落下一滴苦涩的泪…

    身后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避让一边的阿玲不经意的回头看去,惊诧的眼神中停下一辆红色的汽车,还有搀扶着若安的红衣女子。

    若安:我要回去,阿玲还等着我呢。

    王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是不是走错了。

    若安:没有,前面就是。

    王晴顺着若安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货车,矗立的帐篷和衣架,她恍然明白了大庆的那句玩笑话,阿玲躲开王晴朝这边望来的眼神,拉起板车继续往前走,有那么一刻,在自己受辱时她期待过踹开门前来搭救自己的是若安,一个懂得照顾和疼爱自己的人,一个可以委身的男人,她没有和若安打招呼,她开不了口,尤其在那个风姿卓越的红衣女人面前。

    王晴:好吧,有时间就去舞厅找我!

    随着一声洪亮的告别,车子缓缓开走,低着头摇晃着身体前行的若安似乎始终没有发现前面的阿玲,或许醉酒是最好的一种掩饰。

    回去的路上,阿玲的脑海被一片鲜红占据,里面裹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女人,之前的两三年,还没有对这种颜色的敏感,直到今天遇到王晴,这片红将伴她一生。

    宋叔:阿玲!

    宋叔远远的看见了阿玲,有些着急的大声喊着她,听到宋叔的声音阿玲停下脚步,收拾一下飘乱的头发,整理好掉了两个扣子的粉色碎花衬衫,擦一擦眼睛,用力拉起板车加快了脚步,

    宋叔:怎么去这么久?

    阿玲:多转了两圈。

    阿玲放下绳索,径直走过宋叔身前,拿起挂在帐篷口的纱帽戴上,

    宋叔:咋样儿?

    阿玲:还行。

    宋叔:这几天是收蜜的好时候,把幼虫看好!

    阿玲:知道了,您回吧。

    阿玲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蜂箱,宋叔深邃的眼神看着弱小的背景,皱着眉头抽起了烟斗儿,随后转身向河水对面走去,若安不知何时瘫坐在了草地上,等宋叔走后没多久便起身摇晃着回到了帐篷,扔下挎包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板上,睁着眼睛似睡非睡,天色已暗白月出行,阿玲端着脸盆来到树林的水边,不等脱去衣裳整个身体蜷缩在冷冽的河水中,不停的抖动一遍遍的擦洗,手臂和胸口透出血红也未停止,嘴唇又开始破裂,她却感觉不到疼痛,极度压制着哽咽的哭声,不让一丝委屈传出方圆之外,李老三家的受辱和见到的红衣女人都让她刻骨铭心!

    接下来的两日静的出奇,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各干各的活儿各吃各的饭,阿玲从早到晚整日在蜂箱间忙碌,偶尔去路边照看一下售卖的蜜,只留给自己几个小时睡觉的时间,身体累到一定程度就不会想什么了,一天也会很快过去,她没有想和若安说话的打算,对一个人失望至极也就没什么话了,离不离开由他自己定吧,何必多费口舌,关于孩子手术费用的问题,阿玲已经想好了,过不了几日她将选择一条新的生活道路,这条道路虽然更加艰难,但她必须直面应对,因为她已经没有其它路可走了。若安忐忑不安的过了两天日子,小心的观察着阿玲的反应,从每一次的接触中,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在阿玲那里已经无足轻重了,心灰意冷之下他想要离开了,有宋叔宋婶儿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孩子生病的事也已经尽力而为,等做完手术阿实就会回来,那时阿玲应该不会离开,既然这样不如早点儿回去准备竞选演出,何必留在这让阿玲厌烦,这样想着,若安打开蓝色挎包,一点一点收拾起行囊。

    一阵午后的风吹动着帐篷,几只鸽子飞起又停在了信号塔上,一双双圆圆的眼珠转动着,看着眼下的大地,若安手里拿着最后一件物品,不知该留下还是带走,举棋不定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响了几声后,他心不在焉的接听了,

    若安:你好。

    小雪:你好。

    若安听着这个甜美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集中一点儿注意力问到,

    若安:请问你是?

    小雪:我叫夏雪,是互帮互助公益社团的,我听同事说你可能找过我。

    听到这里,若安想起了几天前打电话去找小雪的事,也想起了在火车上的一面之缘,他完全集中起精力,放下手中的红裙回应到,

    若安:你好小雪,我是秦若安,我们在火车上见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小雪:奥,是你啊,当然记得。

    若安:因为不知道你的姓名,所以打电话过去问都不知道我在找谁。

    小雪:我们社团人多,光名字带雪的就有好多个,如果不知道全名是很难找的。

    若安:奥。

    小雪: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不在,这段时间一直在陪我同学,昨天刚到洛成分社报到。

    若安:原来是这样。

    小雪:我听同事说了你朋友的事,这样吧,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联系一下。

    若安:不是说这个事情要有一段时间才行吗,我朋友孩子的手术等不了那么久。

    小雪:急事有急事的办法,我可是社团的创始人之一,哈哈。

    听到小雪爽朗的回答,若安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赶忙起身往外走,

    若安:小雪,你等一下啊。

    小雪:好。

    来到帐篷外面,若安看到了在蜂箱间忙碌的阿玲,刚前进的脚步却急急的停住了,不知为什么,从花果村相见到和王晴分开前,这个日渐熟悉的身影,这颗即将直面的心灵,仿佛刹那间和自己拉远了距离,这种距离让触手可及的两人如隔天涯海角,看到了彼此又好像只是个幻影,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真实的掺不进半点虚假,不知何时断掉的风又来了,吹响了单只的铜铃,本想挂断电话的若安无意中瞥见了那辆破旧的货车,失落的眼神闪过一点光亮,转身轻悄的走了过去,停在车头的位置看去,车窗的一边空荡荡的,一边勉强的维持着体面,小心的擦去遮羞的尘土,在还未掉落的半扇玻璃下面发现了卡着的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个宋字,其后是一串数字,若安聚精会神的盯着纸片,向小雪读出了那串电话号码,两句客套的寒暄后挂断电话,若安看向阿玲,本有些激动的心情却趋于平静,呆立片刻,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回了帐篷。

    蜂箱的幼虫慢慢长大,蜂量开始增加,预示着蜜的产量也会增多,中午回来休息的阿玲看着木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怨气,一阵锅碗瓢盆响动的声音让坐在床头发呆的若安有些不安,侧过头看着帐篷口忽闪的影子,他又用力的握紧了那件红裙,片刻之后,那阵烦乱的声音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几声陌生的愤愤之音,

    李老三:在那儿呢,快,找她去,小娘们我还治不了你了!

    隔着帐篷门帘若安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老三:吆喝,打完人在这儿躲清闲呢,行啊妹子都吃上了,有哥的份儿没?

    阿玲:李老三,你别不识好歹。

    李老三:谁不识好歹,你这骚娘们给你脸了,帮你一把还打人,反了你了。

    阿玲: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李老三:走行,把医药费给我,五千。

    阿玲:你…

    李老三:你什么你,告诉你,不给钱我这俩兄弟可不答应,没钱也行,车上的蜜都归我。

    阿玲:李老三,你不要脸。

    李老三:你才不要脸,打了人还不认账,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十里八村谁敢惹我李老三,哥几个,上!

    若安:你们干嘛?

    若安毫无气势的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阿玲身前站着一个五十上下的半老头,额头上贴着一片白色纱布,有里而外透出一撮红,另外两个壮实的年轻人紧跟在这个半老头身后,

    李老三:吆喝,还藏着一个小白脸儿,行啊妹子,看不出来你还好这口。

    说着李老三向前一步更贴近阿玲,抬起一只鹰爪就要靠近她的下巴,若安强装镇定有些腿软的快步走向前抓住阿玲的手向自己身后拉去,说到,

    若安:你干什么,再这样我报警了。

    李老三收回了伸出的手,抖动一下披着的青色外套,笑模滋儿的看着紧张害怕的若安,

    李老三:你报啊,看警察来了是抓她还是抓我。

    阿玲:李老三,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最清楚,别诬赖好人。

    李老三:我做什么了,谁看见了,你打人我这俩兄弟可都能作证!

    那两个年轻人在身后附和着李老三的话,

    阿玲:你!

    从简短的几句话中若安听出了李老三可能对阿玲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回头看向阿玲,阿玲眼中泛着泪花委屈的低下了头,随后若安又惶恐的看向李老三,虚弱无力的说到,

    若安:你对阿玲做什么了?

    李老三搔弄几下头发,嘲讽的说到,

    李老三:老子做什么还用跟你汇报啊,你什么官儿啊?

    若安:你!

    瞥着驼了背的若安,李老三挑衅的说到,

    李老三:就算老子真干了什么,你能拿我怎么着,怂包。

    听到这句话若安脸上火辣辣的,胸口一时喘不上气,李老三半转过身再次给两个兄弟下了指令,两个年轻人朝着货车走去,若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通过握在一起的手,若安感知到一向坚强的阿玲此时也没了坚定的信念,不停的拽着他想要躲避一场人为的灾难,难道自己的懦弱又要成全别人得寸进尺的威严,不,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玲辛勤收获的果实被抢走,他不能让身后的这个人断了所有的希望,若安鼓起勇气试着去阻止,发出了一声半大不大的声音,

    若安:住手!

    两个年轻人看向他,随后对视一眼轻笑一声,打开后车门爬了上去,李老三转回身笑容狰狞的靠近若安,用鹰爪在他身上指指点点,若安和阿玲被这一人的气势逼迫的一步步后退,

    李老三:怎么滴,小白脸儿生气了,想打我是不是,我李老三是被吓唬大的?

    李老三拍打着若安的头,若安紧闭着双唇,脸上的肉不停的跳动,似乎刚刚的一点勇气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一泻千里,就像小时候常被个高力气大的同学欺负一样,他不敢看对方三人的眼睛,半低着头受着羞辱,李老三见他这副模样又来了兴致,像摆弄猎物一样拽起他一只虚弱的手指向自己的身体,

    李老三:来呀,来呀,打我啊,你个怂包…

    若安的手在李老三身上无力的滑动着,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那天大庆的举动,在王晴面前,自己就像一只温顺的兔子被拖拽着行走,毫无反抗,毫无尊严,李老三用力甩开若安的手,凑上前对他小声的说到,

    李老三:实话告诉你,这娘们的身子我尝了,香的很,肉也紧实,不能光你自个享受不是,嘿嘿嘿。

    听到李老三的话,若安的瞳孔瞬间放大,阿玲被欺辱的画面一幕幕跳到眼前,伴着一阵狰狞的笑声,一种积压已久的愤恨生起一团火焰,一时间在胸膛里铺天盖地的燃烧起来,这种油然而生的愤慨,使退却的脚步站定,使松软的双手瞬间握紧了拳头,羞怯的头颅坚定的抬起,释放出让对方肝胆俱裂的眼神,那个白衣少年又出现了,李老三看着这双要吃人的眼睛,本能的后腿两步,颤抖着声音说到,

    李老三:你要干嘛,别干傻事儿啊我告诉你,打人是犯法的,是要蹲监狱的。

    若安:啊!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乌云蔽日、电闪雷鸣,若安全身青筋暴涨充满力量,铜铃助威之下挥起拳头有力的砸向了李老三的身体,两个年轻人不甘示弱从货车上跳下来参与进了战斗,从帐篷口打到货车,从草地打到河边,饭桌散架了蜂蜜桶也倒了,若安不知疲倦的和三人缠斗着,倒下、站起、倒下、再次站起,一番赤手空拳的搏杀之下,刚开始围攻若安的两个年轻人此时气喘吁吁的躲在一边,看着捂着头的李老三绕着货车一圈圈跑来跑去躲避若安的攻击,

    李老三:我他妈阳痿我能干什么,别追了蜂蜜我不要了,快来帮忙,快来帮忙!

    李老三一边解释一边不停的发出求救,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丝毫没有要救援的意思,此时阿玲跑过去从身后紧紧的抱住若安,哀求着他不要再打了,趁着这个空当,李老三扶着货车大口喘了两口气,哆嗦着腿赶忙招呼二人离开,

    李老三:疯了,疯了,快走,快走!

    三人两步一回头的看向若安,快速的离开了草地,爬上停在路边带斗的三轮农用车,离开前李老三还在胆怯的叫嚣着,

    李老三:你给我等着,等着…

    若安挣脱开束缚还要追上去,阿玲从身后再一次死死的抱住他,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

    阿玲:他们走了,我是阿玲;他们走了,我是阿玲…

    追击的脚步停下了,站在挥动着羽翼的青草地上,天空掉落的雨水冲洗着战士的鲜血,眼含热泪的阿玲靠着若安的后背,悲伤之中感受着一份为自己赴死的温暖,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文弱的力量终究打开了那扇关闭已久的大门,几声干呕过后,凶狠的眼神柔弱下来,身体瘫坐在地喘着虚弱的气息。

    若安呆坐在床板上,阿玲小心的帮他擦拭伤口,将裂开的眉骨和糜烂的手背消毒贴缠上白色纱布,又帮他替换下撕烂的衬衫,看着没有反应的若安,阿玲走出去把做饭的用具搬到自己帐篷,重新做好午饭后端到了他面前,随即又收拾起外面的一地凌乱,打扫一阵从货车上取下篷布,带上纱帽向蜂箱走去。

    这突来的风雨让蜜蜂早早回了巢,阿玲把手臂粗的木棍捆扎在篷布四角将其插入草地,为蜂箱搭建起几片临时避雨的天篷,但每次插的浅了或者风大一阵都会让刚竖起的篷布翻倒在地,雷声四起之下,阿玲拖着湿透的衣裤来回奔跑着救援,咬着牙一次次重新来过,折腾了大半天,风小了很多,等这次搭起的篷布看上去坚实了很多后,刚要离开的阿玲却被一阵毫无征兆的强风打碎了心里防线,篷布又倒了一地,不堪其烦的蜜蜂到处飞舞,阿玲近乎绝望的看着眼前的蜂箱,心里的委屈和不干让她想对老天呐喊,但还是默默的弯下腰尝试去撑起一片遮蔽风雨的空间,当刚竖起的一根木棍又要倒下时,一双缠着白色纱布的手伸了出来,阿玲回头看去,若安镇定的站在身后,隔着两层纱帘的她,露出一丝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支好篷布,换身衣服,两人在帐篷里终于吃上了一口中下午饭,阿玲给他夹着肉和青菜,若安饿坏了吃的很香,看着他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神态,短暂的沉默后她告诉了若安自己的决定,

    阿玲:我准备把货车卖了,这两天就让阿实回来一趟。

    若安停下了拨动碗筷的声音,看着低头吃饭的阿玲,

    若安:那以后怎么办?

    阿玲:除了种地,我打算把卖车和卖蜜的一部分钱拿出来,在村里开个小卖部,也挺好的。

    若安:在等等吧,或许还有其它办法。

    阿玲:还能有什么办法,就这样吧。

    阿玲云淡风轻的说完了自己的打算,若安本想劝慰什么,可一个能说出口的理由也没有,自己的到来没有带来多大帮助,反而促使她提早的结束了自由生活,从开始出现或许就是个错误,那是一把根本递不出去的雨伞。

    夜晚的风静了,乌云跑走了,月色像被雨水冲洗过一样明亮,躺在床上的若安手里握着剧目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心里泛起了后怕,也品尝着一份成就,原来保护一个人是这么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一些,原来反抗的结果有时候会更好,阿玲早早关上了灯,透过窗子眼睛里倒映着半点月光,她重新回忆着躲在若安身后的那一刻,还有被握紧的手,一阵热气从心里升起传遍全身,包裹着她单薄的身子,这种从父亲和丈夫那里失去已久的感觉,今天全都回来了,不再想以后的事,独享今夜的宁静和温暖,侧过身子,将若安抓过的手放在枕边,安心的睡去。

    天不亮,宋叔点上烟斗听着收音机去蜂箱转悠了一圈,回来后宋婶儿做好了早饭,洗了手坐在马扎上端起碗筷,老两口闲聊了起来,

    宋叔:我看这天有点儿怪,收音台说有台风,不能多待。

    宋婶儿:老天爷不让留咱就走,没啥好说哩。

    宋叔:是这理儿。

    宋婶儿:阿玲这几天咋着急卖蜜哩?

    宋叔:听说阿实家的老二住院了,估计是作难喽。

    宋婶儿:啥病?

    宋叔:不知道,反正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宋婶儿:唉,苦命的娃儿啊。

    宋叔:老婆子,跟你商量个事儿?

    宋婶儿:啥事儿?

    宋叔:上次我去阿玲那儿,看她的货车都不成样了,我想出钱给她修修。

    宋婶儿:得花多少钱?

    宋叔:万八的吧。

    宋婶儿:行,你去修吧,坏半道儿上就麻烦了。

    宋叔:你说她连个车都不舍的修,我还寻思要不咱取点儿钱给她送过去吧,自个儿生活用,给孩子看个病啥嘞都能使上。

    宋婶儿:唉,阿玲这孩子,我瞧着也心疼的慌。

    宋叔:是啊,自打嫁进这个门儿就没过过好日子,说到底是咱老宋家对不住人家啊。

    宋婶儿:对着哩,你说拿多少好?

    宋叔:除了修车,再拿一万块吧。

    宋婶儿:二万吧。

    宋叔:老婆子,你比我还善心哩,呵呵呵。

    宋婶儿:谁家没个难处,咱不能忘了老宋哥对咱的帮助不是,那年要不是人家帮咱买蜂箱咱还吃不上这口饭哩,钱财不就是个身外的东西,再说儿女都大了,剩下够咱吃喝哩就行了。

    宋叔:对着哩,就这么着,取完钱回来咱就收拾东西,晚吃口晌午饭儿,咱先赶路。

    宋婶儿:好着哩。

    天空半阴半明,刮着冷风,加固完蜂箱的篷布添了次水,若安搬着马扎坐到了河水边的土幔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剧目,阿玲则坐在帐篷口缝补着若安被撕破的衣服,衣架上的几件灵魂舞者跟着风的节奏跳起欢快的舞步,货车一侧的铜铃奏响应景的乐章,还有溪水,在泥土的呵护下乖乖的蹒跚走路,这恬静的一幕美的像一幅油画,深深的印刻在这片律动的草地上,宋叔背着手大步的从西面走来,经过过河的木板后和若安打起了招呼,

    宋叔:看书呢?

    若安抬头看去,赶忙起身向走到身边的宋叔回应到,

    若安:宋叔来了,我随便看看。

    宋叔看到若安的脸和手后,皱着眉头问到:这咋弄的?

    若安含糊的回到: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儿。

    宋叔半信半疑的“奥”了一声,还想问什么的时候,阿玲从不远处喊了一声,

    阿玲:宋叔!

    宋叔没过多停留,和若安招了一下手便向阿玲走去,来到帐篷前,宋叔着急的说到,

    宋叔:阿玲,你把车钥匙给我。

    阿玲:啊?

    宋叔:我去给你修修车,你看都成什么样了。

    阿玲:宋叔不用,我自己去修就行。

    宋叔:我去吧,你连驾驶证都没有,怎么上路啊。

    阿玲:那,我?

    宋叔:你这孩子啥时候变墨迹了,钥匙给我。

    看到宋叔有些生气,阿玲从兜里掏出钥匙递了过去,

    阿玲:宋叔,钱我过段时间再给您行吗?

    宋叔接过钥匙向货车走去,头也不回的说到:再说吧!

    宋叔开着货车在草地上调整了一下方向,东西都没卸便开着上了路,阿玲看着慢慢移动的货车还在思索什么的时候,阿实的电话打了过来,接听片刻后,她挂掉电话疑惑的看向了坐在土幔上的若安,完成最后几针穿线,打完活结用牙齿咬断线头,将衣服放进若安帐篷里,便走向了河边。

    拿起地上的打火机,用手挡住风口,阿玲点燃了若安一直撮在嘴里的一根香烟,若安从剧目中抽离出来,有些惊讶的猛撮了两口,让香烟露出星火,让烟雾飘零四方,

    阿玲:还疼吗?

    若安:不疼。

    阿玲:那一千块钱是你拿的吧?

    若安楞了一下,没有回答,低头继续吸着烟,

    阿玲:昨天有人给阿实打过电话,说是一个公益组织的,也是你联系的吧?

    若安: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这些。

    阿玲: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若安:我也要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阿玲从若安手里抢过了烟,吸了一口,被呛的咳嗽起来,

    若安:这是干嘛?

    阿玲:孩子的手术推迟了几天,明天一早阿实就会回到这里。

    若安:奥,那我今晚收拾一下东西。

    阿玲:晚上我做点儿好吃的。

    若安:好。

    还回香烟,阿玲看了一眼若安的眼睛,随后便起身离开了,装作看剧目的若安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个心事重重的背影上,嘴里吐出一口不明所以的烟雾。

    时至中午,从南面土路上开来一辆行驶有劲儿的货车,正在做午饭的阿玲听到车声期盼的望过去,货车来到草地还没停稳,阿玲便跑过去喊到,

    阿玲:宋叔!

    车子停稳熄了火,宋叔打开车门下了车,把钥匙交还给了阿玲,

    宋叔:你这孩子,车都快跑不动了你还不着急修。

    阿玲:我。

    宋叔:玻璃换好了,发动机也修好了,我又加了半箱油这下够你去下个地方了。

    阿玲:宋叔,一共多少钱,我晚点儿给你。

    宋叔:傻孩子,以后再说。

    说完宋叔从提着的淡青色布袋里,掏出一包用旧报纸包裹着的东西递给阿玲,

    宋叔:阿玲,这个你拿着。

    根据纸包的形状,阿玲猜测出了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举起双手往外推着,

    阿玲:宋叔,这个我真不能要,您拿回去吧!

    宋叔着急的皱起眉头,压低声音焦急的解释到,

    宋叔:哎呀,我跟你婶儿都商量好了,先解个急用,拿着!

    阿玲:不行,这是您老两口养老的钱,我不能要,您拿回去吧。

    宋叔:你这孩子咋这么犟呢,又不是不让你还,等车上的蜜卖了再给我不就是了,快,拿着。

    宋叔故作生气的将纸包用力塞向阿玲的怀里,阿玲这才接了过来,

    阿玲:那就说定了,等车上的蜜一卖,我就给您老送过去。

    宋叔:不急,对了还有个事儿,我听收音台说这几天有台风,阴晴不定的粉都没了,我跟你婶儿商量好了,吃了晌午饭就走,你也别待了,抓紧走。

    阿玲:阿实明天就回来,我等他一起走。

    宋叔:孩子的病好了?

    阿玲:不是,手术推迟了几天,我等他把车开走。

    阿玲没有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宋叔,她不想让老两口在路上为自己担心,宋叔楞神了一会儿,又看向远处的若安,

    宋叔:奥,那行,前两天我跟你说的话抓紧考虑,回头给我个准信儿。

    阿玲半低下头没有回应,

    宋叔:这孩子,听没听着啊?

    阿玲勉强点了点头,

    宋叔:那行,你婶儿还等着我回呢,走了啊。

    阿玲:谢谢宋叔。

    宋叔没有回头,举起手摇了摇便快步向河对岸走去,留下五味陈杂的阿玲站在风中,侧耳倾听一阵阵翠响的车铃声。

    中午吃过饭,若安和阿玲把蜂箱里不多的蜜又采集了一遍,然后阿玲换上衣服去了南边的土路,她没向西走,而是往东边更远一些的村镇走去,若安回到帐篷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件红色裙子,这件迟迟没送出去的礼物,要不要在相处的最后一天送给她,之前犹疑的推断在这一刻开始倾斜,手机的铃声响了一下,若安打开来看,是陈副团长发来的信息,

    陈副团长:竞选时间定在后天上午九点,务必准时赶到!

    若安算了一下时间,从这里赶到县城,在从县城坐客车去市里,然后搭乘绿皮火车到达海城,出了站打个车直接去剧团,八点左右就能赶到,计划好了路程,他给陈副团长回了信息,

    若安:好的。

    来到树林,摘下一枝槐花闻着它的香气,若安感到心满意足,这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他要把这枝槐花带回自己的小书房,以此来纪念外出的这段日子,找来塑料瓶灌上多半瓶河水,将那枝槐花插进瓶中,叛离的树枝自此拥有了透明的躯干,不必拘泥于一处坐等花开花落,还有可能随时被拥有它的人带去任何地方,哪怕那个地方忧关生死,它都必须不离不弃的跟随,如果这是一份爱情,是好是错,夫妻本是同林鸟,各有选择吧,透过干净的瓶身和水,躲开树枝的部分将对面的事物有所放大的呈现在眼前,若安举着花瓶慢慢旋转起来,他要把这里所有可及的一切装进瓶中一起带走,不同于爱情,无论好的坏的都值得被纪念,当瓶身转到南面土路时,一个移动的人影出现在瓶子里,若安移开眼前的花瓶,一辆红色的汽车停在路边,一位短发红衣女人正缓步向这边走来,若安错愕的看着她一步步靠近,

    王晴: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王晴站在若安面前打着招呼,在他的意识里,这句开场白像极了在花果村遇到阿玲时她说的第一句话,一样的语调,一样的表情,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以什么样的心理活动来说这句话,但善意应该是占大多数,若安眨了眨眼,以微笑回应微笑,

    若安:没,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王晴:你不去找我,我就只能自己来了。

    若安尴尬的左右摇了一下头,在看到他眉角和手上的纱布后王晴问到,

    王晴:受伤了,不会喝多了摔的吧?

    若安抬手摸了一下眉骨,轻轻点了下头,

    若安:对。

    王晴:真笨。

    若安没说什么,往南面马路担忧的看了一眼,王晴也跟着转身看着四周,问到,

    王晴:你还真干这个,不在剧团了?

    若安:体验生活,明天就回去报到。

    王晴:真巧,我也要回东北老家了,今天就是来跟你道个别。

    若安:休假吗?

    王晴:不是,离开。

    若安看着王晴微扬的笑脸还有墨镜右侧微凸的颧骨下延伸出来的青紫,似乎明白了她离开的原因,但却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他而造成的。

    王晴:小时候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说我长的好看,说将来能成大明星,高中毕业那年我参加了艺考,结果考的那几个大学没一个录取的,一直到现在我都挺羡慕做艺术的人,尤其是演员。

    若安:可能没走上这条路才是正确的,大部分人在这个行业里生活都很艰难。

    王晴:这么说你能坚持下来真的很了不起。

    若安:或许过几天我也要回老家了。

    本来若安认真的一句话,王晴听了却笑了起来,

    王晴:没想到你还挺幽默,做自己喜欢的事多好。

    若安:或许吧。

    若安刚刚说完,他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阿玲不知什么时候提着东西回来了,王晴顺着若安的眼神看去,本想打声招呼,但阿玲根本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放下东西就进了帐篷,

    王晴:看来给你惹麻烦了。

    若安:没有,她是我大学同学阿玲,在学校的时候专业比我好,可惜中途退了学,我只是碰巧跟着帮个忙。

    王晴:有你这样的同学真好。

    若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好,好的连自己都厌恶自己,

    王晴:不是挖苦你,真心的。

    若安抬头看着王晴,那张一直挂着微笑的脸上变的认真起来,若安点了下头,

    王晴:不要再见大庆了,他不值得有你这样的同学。

    若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王晴:该说的都说完了,走了。

    说完这句话,都没留给若安反应的时间,王晴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如此的坚定,如此的决绝,红色的风衣在墨绿的草地上随着步伐抖动,这一刻,她不再是舞厅的歌女,而是生长为人的一株青草,深处飘摇却依然倔强的选择把握命运的风向,红色轿车在土路上疾驰起来,后视镜里映出的墨镜下流出一滴眼泪,随后一阵喇叭声响遍四野。

    日暮时分,大片乌云从北边迈着缓慢的的步子飘摇而来,鸽子不再纠缠高塔的巍峨结伴归家,蜂群识趣的丢下美味的食物飞回了蜂箱,静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一阵躁动过后一桌丰盛的晚饭准备停当,阿玲用力的掀起两扇门帘,两盏昏黄的灯光从帐篷里流出,分别照顾着一方饭桌,若安拿着手里的红裙走出了帐篷,阿玲坐在一边打开白酒,给两个茶缸各倒了半瓶,若安慢慢的坐下,看看茶缸,看看阿玲,看看红裙,

    阿玲: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阿玲带着怨气的说了这句话,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酒,随即用手捂着嘴咳嗽起来,接着眼皮不抬的夹着桌上的菜大口的吃着,若安把红裙暂时搭在腿上,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土豆,刚吃进嘴里阿玲的怨气又来了,

    阿玲:块儿大,别噎着!

    若安尴尬的嚼着,随后他也端起茶缸喝了一口酒,一阵热辣过后,拿起红裙说到,

    若安:明天就走了,这是送你的礼物,算是个纪念吧。

    若安声音低沉的说着,偏着的头没有看向阿玲,举了一会儿见没有反应,转头试探着看去,就这一次试探,他看到了阿玲正恶狠狠的死死盯着那件红裙,若安被这眼神吓到了,赶忙收起红裙放到一边的板凳上,

    若安: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若安心虚的语气给了阿玲足够反击的空间,她端起酒碗猛喝了更大一口酒,强压着不适,喘着粗气,瞬间脖颈、脸颊、额头直至耳根都红了起来,

    阿玲:我没她骚是不是!

    若安怔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样轻薄的话会从阿玲口中说出,而现在自己的耳朵却听的清清楚楚,乌云遮蔽了天空所有的光芒,雨滴开始落下,

    若安:我没那意思…

    阿玲:那你是什么意思!

    若安:我…

    阿玲摔掉筷子,突然站起身,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阿玲: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喜欢骚女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雨忽然下的大了起来,若安有些后悔送出红裙的举动,刺激了阿玲的情绪,

    若安:阿玲,都是我不好,回帐篷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若安刚准备去搬木桌时,没想到阿玲用力打翻了桌上的饭菜,随之又是一阵撕心裂肺传来,

    阿玲:不,我就要现在说,你们男人除了逃避还会干什么,出了事只会丢下女人自己拍屁股走人,没错,我就是个黄脸婆,没人喜欢没人要的黄脸婆,但我不用你们可怜我,你走吧,去找那个相好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阿玲的声音变的嘶哑,撕心裂肺的吼叫变成了哭诉,若安看着这个在雨中被浇透的女人,仿佛看到了那年从大雨中奔跑而过的身影,一个弱小但自尊心极强的女生顽强的反抗着遭受的羞辱,他不能再让这一幕出现,他要代替那个犯错的年轻人对她说出当年的愧疚,若安踏着满地的破碎走向了在雨中掩面哭泣而又孤单的阿玲,并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若安:对不起,对不起……

    阿玲激烈的挣扎捶打着他的胸口,若安没有躲避一声不吭的忍受着,她的反抗慢慢停了下来,双手紧紧搂住若安的腰,头偏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在被理解后失声的痛哭着,

    阿玲: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

    天空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疾风没有要走的痕迹,若安将喝醉酒的阿玲扶进帐篷,抖动的双手脱去她的上衣和裤子,用毛巾擦去身体和脸上的雨水,换好干净衣服盖上被子,若安离开了阿玲身边,收拾好外面的杯盘狼藉,半躺在床头,这一晚若安一夜未眠。

    清晨的鸟叫声响起,蜂群飞舞着寻找不多的白花,涨满的河水流出了水岸,弯腰的青草滴答着声响,若安走出帐篷,身后是打理好的行囊,还有一瓶安静的槐花,看着雨后的天空如此的清新,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几口空气,阿玲的帐篷还没有动静,若安带上纱帽最后一次检查蜂箱,尽量等待阿实的到来,交接阿玲的安全。

    重新加固完支撑篷布的木棍,打开每一个蜂箱看一眼蜂巢还有留守的蜜蜂,默默的说声再见,一排排弯腰走过,直到最后一个蜂箱的盖子盖上,抬手看一眼手表的时间,时针分针都在催促着他抓紧赶路,若安走回帐篷摘下纱帽,呼噜几下脑袋看向四方,在短暂的巡视中,一个身影出现在若安眼前,正站在南边的马路上木木的看着这边,若安仔细的辨认着那个人,似乎是刮了胡子的阿实,若安些许安心的转过身准备去取挎包和槐花,没想到阿玲此时拿着手机从帐篷里走了出了,她没有看若安,而是像那个人一样木木的看着对方,

    若安:阿实回来了。

    阿玲:不,那是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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